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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這樣一番冷嘲熱諷的話更是激地太皇太后咳嗽連連,然而這一回,小皇帝卻只冷眼看著,連裝模作樣的勸解都懶得開口了。

  太皇太后咳過一陣,方喘過氣來,只見她雙眼發直愣愣地凝望著帳頂,幽幽道:“你性子偏激獨斷,這些年來你心中一直在恨我,我……我難道不知道嗎?……只是孫兒啊,就算你恨我,也不能連累了天下的百姓啊!”

  小皇帝嗤笑一聲,緩緩道:“祖母有什麼話一次全說了罷,日後……”說到這,他不禁略帶驚懼地住了口,只是這話中深意卻是連個傻瓜都能品得出來了。

  太皇太后人之將死亦不願為這小節動怒,只抓緊最後一點時間嘶聲言道:“官家,常言道創業難守業更難,你父皇秉政時立志變法圖強,本心是好的。只是他性子急躁又錯用王安石,方才舉國鼎沸,險些釀成巨變。我知道,我說這些你並不服氣。老身一死,你就要急著親政,改弦更張,啟用新法。可這天下事往往欲速則不達,手忙腳亂,反而弄糟了。你明白嗎?”

  小皇帝目光一閃,忍住了沒有說話。

  “如今這朝堂上以蜀黨為首,蜀黨之中又屬慕容復最為俊彥。范純仁老了,不是慕容復的對手。我死以後,你要把蘇軾召回來,讓他當左相,由他親自壓制學生。蘇軾忠心耿直,只要有他在,你的皇位便穩如泰山。你年紀尚幼才具不足,這個時候不能自說自話急於親政,而應潛心學習如何問政。須知,為君者更要寬宏大量,容得下比自己有本事的能臣幹吏。慕容復曾與老身約定,以十年之功澄清吏治開創盛世,你便給他十年由他施展。他若能成,那便是你的識人之能;他若有錯,該學的你也學了,正好出面收拾殘局。慕容復的身子弱……十年之後,十年之後……他若還活著必定會上疏乞骸骨;他若不肯,蘇軾也會逼他這麼做。所以,你不用憂心他功高蓋主。待他致仕,你要答應我,好生禮遇他。無論別人進什麼讒言,你都不能記恨清算於他。我皇宋以仁義治天下,不能讓功臣落個沒下場!”太皇太后勉力說罷,便緊緊地望住了小皇帝,盼望他點頭應允。

  哪知小皇帝沉默片刻,只幽幽道:“祖母要朕再等十年?十年?!”說到這,他年青的臉上登時布滿陰鬱之色,猛然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劈翻了身側的一把椅子,忽而放聲狂笑咬牙切齒地道。“還要我善待他?祖母可知,慕容明石……慕容明石!朕恨不能寢之皮食之肉!朕要讓他生不如死!”

  太皇太后見小皇帝對慕容復竟有如此之深的惡意,渾身不由狠狠一顫,只難以置信地瞪著這個滿面戾氣孫兒,好似瞪著一個妖魔鬼怪。過了一會,她支撐著身體要坐起來,然而此時她衰弱已極,要將身子抬起一二寸也絕難辦到,最終只用一條枯瘦的胳膊緊緊攀附著小皇帝的手道:“官家,這是為何?慕容復與你有師徒之誼,更曾救過你皇姐,這些難道你都忘了麼?”

  然而,淑壽公主過世多年,在小皇帝心中是再留不下半點分量了。只見他一把掙開太皇太后,冷笑著道:“慕容明石與朕有甚師徒之誼?他一心攀龍附鳳,只知奉承祖母,何曾將朕放在眼裡?他既待姐姐情意深厚,朕一定早早送他去陪皇姐,全了我們的姐弟情分!”

  小皇帝的這兩句話刻毒陰狠無比,直教太皇太后氣怒攻心,只厲聲道:“你心胸狹窄、妒忌賢能,這等氣度如何配當皇帝!你……你……”說到此處,太皇太后體內竟忽而生出一股巨力,突然坐起身來,右手手指指向小皇帝。

  太皇太后積威之下,小皇帝只嚇得踉蹌而退,險些暈倒。只見他手按劍柄,心中突突亂跳著疊聲大叫道:“來人!來人!”

  殿外內侍聽得皇上放聲大呼,當即搶進殿來。

  只見小皇帝離地太皇太后甚遠,六神無主地望著太皇太后,顫聲道:“她……她……你們瞧瞧她,卻是怎麼了?”他適才志滿意得,要殺大臣掌大權。但一個病骨支離的老太婆一發威,他登時便駭得魂不附體,手足無措。

  一名內侍走上幾步,向太皇太后凝視片刻,又大著膽子探了探她的鼻息。片刻後,那內侍面色驟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道:“啟奏皇上,太皇太后薨了!”

  這內侍話音方落,一眾內侍便都跪倒在地,齊聲大哭。

  哪知,小皇帝聞言竟是大喜,哈哈大笑著叫道:“好極了!好極了!我是皇帝了,我終於是皇帝了!”說著,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太皇太后的屍骨前歡呼雀躍起來。他其實已做了十年皇帝,只不過十年來這皇帝有名無實,大權全在太皇太后之手。直到此刻,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一眾內侍膽戰心驚地看著小皇帝連蹦帶跳地歡呼了一陣,方有一人乍著膽子上前進言道:“官家,太皇太后薨逝,需傳旨天下……”

  小皇帝受這內侍一言提醒方才恢復正常,點點頭沉聲道:“傳旨,太皇太后薨逝,禁禮樂歌舞,軍民服喪!”

  遼主耶律洪基封了北院大王耶律乙辛為平南大將軍,率部十萬攻打大宋河間府的消息,直至三月中方傳到了慕容復的手上。

  种師道看過慕容復遞來的飛鴿傳書,登時奇道:“夏國被你的細作探查地底掉,怎麼這契丹的消息來得如此之晚?”原來耶律洪基傳旨耶律乙辛是在三日前,算上飛鴿傳書的時間,潛伏遼國的細作得知此消息的時間竟不比遼國百姓早上多少。

  慕容復一面掃著第二張飛鴿傳書,一面慢條斯理地道:“種子才種下去,發芽長成還需要時間。如今夏國未滅,你這碗裡的肉還沒吃上,就惦記著鍋里的肉了?”

  种師道聞言不由嘿嘿一笑,理直氣壯地道:“這征戰天下,就該吃著碗裡望著鍋里,不是你說的麼?”頓了頓,他又正色道。“上京的消息遲上幾日也就罷了,完顏部可有消息來?”

  慕容復點點頭,答道:“上京的消息已同時飛鴿傳書給包不同,他自會尋機會知會完顏部。如今完顏部有五千支槍、十萬發子彈,更有大宋朝廷封他平遼節度使的聖旨在手,絕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說到這張聖旨,种師道便忍不住笑意,當下微咳兩聲硬聲道:“這‘聖旨’之事你在我面前說說便好,可不敢與章大人舊話重提,小心他老人家提刀砍人!”

  慕容復聞言不禁搖搖頭,長嘆道:“章大人的年歲不知比完顏阿骨打長了多少,這臉皮卻不如後生晚輩厚,這可如何是好?”原來這包不同辦起事來是唯恐聲勢不夠教人小瞧了去,竟硬是被他說動了年逾六旬的章楶親自出面,給完顏阿骨打宣讀那張假聖旨。章楶雖說為了大局從了包不同的心意,可卻始終引為恨事不願人提。

  种師道聽慕容復這麼說,神色不由一窒。隔了一會,他方試探著問道:“慕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完顏阿骨打果真不知這聖旨是假的麼?”慕容復冷笑著道,“完顏部雖說只有區區數萬人,可女真十二部的人口加起來,四五十萬總是有的。有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為底,女真如何肯再與契丹人為奴呢?完顏阿骨打只是在最恰當的時候,緊緊抓住了一個機會。只要他能打贏這一仗,從契丹人的嘴裡搶下一塊肉來,就算這張聖旨一開始是假的,最後也能變成真的!”

  种師道這才恍然大悟,只拍著額頭自語道:“難怪他不要正五品的指揮使,定要從二品的節度使!我還真以為是蠻夷粗鄙,不識禮儀。”

  慕容復輕笑一聲,森然道:“好不容易才盼到契丹這頭猛虎垂垂老矣,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親自養一頭狼出來!這阿骨打必須死,完顏部也一定要滅!”

  這一回,种師道沒有搭話。他回想數月前,完顏阿骨打親來慶州承接“聖旨”,還曾轉彎抹角向他打探過“蘇兄弟”的下落,不由悵然一嘆。良久,他方態度生澀地轉口道:“耶律乙辛是北院大王,如何是他領兵?蕭峰呢?”

  慕容復沒有說話,只是將他看過的第二張飛鴿傳書遞給了种師道。這第二張飛鴿傳書上記載的正是蕭峰得罪遼主被軟禁於東宮的始末。

  种師道看完這張飛鴿傳書,許久只幽幽一嘆。“蕭兄身份尷尬,何苦趟這渾水?兩面不討好!”

  慕容復點點頭,一臉惋惜地道:“耶律乙辛還是手段太差,若是由我動手,蕭峰如今都該吃斷頭飯了!”

  种師道聽了慕容復這話,眉心便是一陣亂跳。那飛鴿傳書上清清楚楚地寫明了耶律乙辛在蕭峰摔朝冠脫官服與遼主鬧翻後數度讒言構陷,不但令耶律洪基氣怒之下重打了蕭峰一百棍,更為自己贏得了“平南大將軍”印,暫且節制南院王府。如果這樣的大獲全勝還是“手段太差”,种師道真不知慕容復心中的“手段高明”該是什麼樣。想到這,他忍不住道:“蕭兄終究有救駕大功,耶律乙辛若鼓動遼主殺蕭兄,豈非教天下皆知遼主忘恩負義?”

  “只要把蕭峰大鬧皇宮的消息放出去,再加兩句話,要殺蕭峰,易如反掌!”慕容復卻漫不經心地道。

  “什麼話?”种師道忙問。

  “救駕平亂之功,陛下以南院大王相酬,豈能更甚?今日陛下誅一抗旨逆臣,乃南院大王有負陛下,非陛下有負南院大王!”慕容復抬頭凝視著种師道一字字地說道,“夠不夠?”

  种師道立時一噎,額上泛出層層冷汗,許久方喃喃道:“……夠……夠……足夠了!”好一句“豈能更甚”!如此誅心之論,便是誅蕭峰九族都綽綽有餘了!种師道萬般驚恐地偷盱了神色平靜的慕容復一陣,忽而道:“明石兄,你我相交數載,小弟不曾得罪過你罷?”

  慕容復聞言即刻抬頭瞪了种師道一眼,呵呵一笑,目光之中儘是鄙夷。

  种師道卻不動怒,只狼狽地擦著額上的冷汗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確定了自己的安全,他又不免操心起了蕭峰的安危。“蕭兄都被人軟禁了,一百棍打地屁股開花。慕容,你就在這說兩句風涼話啊?”

  慕容復仰起頭,詫異地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給耶律乙辛搭把手?”

  慕容復此言一出,种師道又是一怔。下一刻,他隨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最後丟下一句:“經略有令,三月二十大利西方,宜出兵!”說罷,扭頭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給耶律乙辛搭把手?

  蕭峰:種兄,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第136章 鄜延軍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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