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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回,慕容復的笑比方才明顯了些,然而那笑意之中唯有自嘲。“襄王有心……”

  李師師聞言立時一驚,只凝望著慕容復那張哪怕是在病中也仍舊蕭肅清舉的面容驚道:“她究竟是怎樣的天仙絕色、神仙化人?”

  “此人別有至愛情鍾,我又能如何?更何況,如今他們夫妻和順……”慕容復噎了一下,方續道。“這也很好!”

  “……很好?”李師師微有詫異。然而靜默片刻又好似想通了些什麼,便又輕聲重複了一句。“是啊,很好……”氣氛再度沉凝,只見李師師又飲了一杯方鼓足勇氣道。“大人可曾後悔?”她與慕容復這一問一答之間已喝下了大半壺的東坡酒,此時已是星眸迷離熏熏欲醉。“如大人這般的才幹人品,縱然是公主……也會對大人傾心不已!我不信、不信她對大人全無情意!大人可曾後悔,不曾早些令她知曉你的真心?”

  “真心,真有那麼重要麼?”慕容復神色奚落地一笑。

  這一句,也不知觸怒了李師師何處,教她一下子撐著桌面站起身來,怒氣沖沖地瞪住了慕容復。“如果它不重要,為什麼大人會痛苦?”

  慕容復沉默良久,終是慢慢答道:“師師姑娘,你錯了。這不是痛苦,是……活著。”那話音清醒而平靜,好似說的全是世間無可辯駁的至理。

  “她是誰?”李師師心中酸澀不已,咬著牙一瞬不瞬地盯著慕容復,固執發問。“大人,她是誰?”

  慕容復首次在與李師師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只見他不自在地撇開臉,艱難地道:“師師姑娘,再換個條件罷!十個、二十個、一百個,都可以!”

  淡月東沉,慕容復輕輕地將斗篷披在已伏案熟睡的李師師肩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公子爺……”阿碧躡手躡腳地走上前來,小聲道。“是阿碧自作主張,請公子爺責罰!”

  慕容復伸手扶了扶阿碧頭上的珠釵,語焉不詳地道:“阿碧,一切都會過去。摯愛情深、千秋萬載,都會過去的。”說罷,他的目光便遙遙投向了天邊那輪即將噴薄而出的紅日,長長一嘆。

  遠方,元祐九年已裹挾著國運社稷、天下興亡、風雲變幻滾滾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一切都會過去,唯功業不朽!

  導演:這簡直就是《論事業狂如何談戀愛》,讓人絕望!

  第132章 出使西夏

  元祐九年正旦大朝,原本與往年並無不同。滿朝文武與各國使節齊聚大慶殿,共祝英明神武的小皇帝並太皇太后開年大吉、萬壽無疆。然而這一年,在仁宗朝時與大宋約為君臣的夏國卻並未派使節來為他們的君主朝賀。

  太皇太后與小皇帝正是面色不渝,大慶殿外卻在此時忽然遙遙傳來一聲高喊:“報!八百里加急!環慶路緊急軍情!”

  殿上眾人同時循聲望去,不一會便見到一名風塵僕僕的士兵捧著一張奏章急闖而去,喘息著道:“報!元祐八年十月二十,夏軍無故偷襲我大宋蘭州地界,環慶路經略安撫使章楶已令鎮戎軍折可適起兵反擊,鄜延軍種諤慶州呼應。特報奏官家,請示方略!”

  滿殿譁然!

  群臣的議論聲尚未響起,左相范純仁已上前一步向兩位聖人躬身奏道:“啟稟官家、太皇太后,蘭州兵禍事關重大,臣請即刻令政事堂諸公合議處置!”范純仁此奏實乃老成謀國,一句話便將大部分臣子與各國使節排除在外,最大程度地杜絕了泄密的可能。

  太皇太后與小皇帝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幾乎同時答道:“善!”

  立於玉階下的宣旨內侍聞言即刻以他標準的太監聲線高喊一聲:“退朝!”

  宣旨內侍的話音一落,殿上群臣及各國使節便紛紛散去的,仍舊有份立在殿內巍然不動的便唯有左相范純仁、右相蘇轍、尚書左丞胡宗愈、尚書右丞上官鈞、六部尚書及知制誥秦觀。

  然而,一俟原本人頭攢動的大慶殿變為空蕩,右相蘇轍也上前道:“稟官家、太皇太后,給事中慕容復受命巡緝地方,如今滿朝文武之中無人比他更熟知環慶路情形,臣請召慕容復詢問詳情。”

  “可!”太皇太后想起慕容復不久前曾與她提起夏國的異動,即刻吩咐內侍道。“速召慕容卿往垂拱殿見駕。”說罷,她便攜小皇帝與政事堂群臣率先往垂拱殿而去。

  不多時,太皇太后、小皇帝與群臣在垂拱殿坐定,開始傳閱章楶的奏章。

  待那奏章傳至上官鈞的手上,慕容復已在宣旨內侍的陪同下匆忙而至。只見他乾脆利落地施過禮,即刻便道:“稟官家、太皇太后,臣請禮部近日嚴密監視各國使節,以免他們私傳消息與夏國呼應!”

  “慕容大人所言極是!極是!”不等太皇太后與小皇帝發話,禮部尚書已忍不住出聲附和。

  慕容復言必有中,最有光彩的自然還是太皇太后。只見她當即撫掌笑道:“臨危不亂、謀定後動,這才大臣該有的樣子!”

  太皇太后如此褒獎,慕容復卻仍舊一臉平靜,只躬身道:“太皇太后謬讚了!”

  太皇太后也不與慕容復客套,接著言道:“慕容卿,召你來所為何事,想必你心知肚明。環慶路的情況,你知道多少不妨直言。”

  “是!”慕容復即刻拱手一禮,將曾與太皇太后提及有關環慶路與夏國的衝突又向政事堂諸公說了一遍,最後言道。“微臣以為,此次夏國起兵圍攻蘭州,是在意料之中。而冬季作戰戰損極大,本是兵家大忌。由此可見夏國內部已極為空虛,不得不劫掠我朝以為補充。既然我強彼弱,此戰卻也不必過於憂心。當然,詳情如何,還得看章大人的奏報。”

  慕容復話音方落,范純仁便已起身附和道:“老臣附議慕容卿之言!章質夫是知兵之人,種子正與折遵正亦勇猛善戰,有這三人在,官家與太皇太后大可安心。”

  范純仁說罷,他身後的諸位大臣便也一同站了出來,齊聲道:“臣附議!”

  有政事堂諸公言之鑿鑿的安撫,太皇太后這才熄了驚懼之情,不由拍案怒道:“慶曆和議以來,我大宋對夏國賞賜不絕,他們卻貪得無厭、忘恩負義,實在可恨!”

  所謂君憂臣辱,眼見太皇太后被夏國的無恥給氣著了,群臣們又有志一同地大罵起夏國來。

  趁著這垃圾時間,慕容復抓緊機會將章楶的奏章細細翻閱了一遍。章楶宦海沉浮三十載,這寫奏章的功力便是慕容復也自嘆弗如。奏章之中,章楶將此次夏國的起兵來犯說地極為兇險,然而這份兇險卻已是困獸猶鬥,大宋將士戰勝夏國只是時間問題。而戰勝之後是否需要反擊,這才是章楶請示朝廷方略的真正緣由。

  兩國相爭,便猶如兩個流氓打架。如今是西夏這小流氓挑釁在先,大宋既然仗著體量龐大打得贏西夏,似乎沒有不打回去狠狠立威並教西夏做人的道理。然而這裡面的問題便在於,元豐年間五路伐夏的慘敗太皇太后仍記憶猶新。而與此同時,党項人生性悍勇,怕就怕一旦大宋把他們欺負狠了,他們要拼個玉石俱焚。夏國是塊破石頭,不在意損失;大宋卻正巧是那絕世美玉,實在束手束腳。

  太皇太后與政事堂的諸公們罵過一陣消了火,便也想起了這個問題,不由同時一嘆。這一回,不等幾位大佬們有什麼異想天開的建言,慕容復便將那奏章一合,朗聲道:“稟官家、太皇太后,如今的情形是我大宋占上風。微臣以為,既然是夏國挑釁在先,就必須給他們一點教訓,以免令諸藩輕視我朝,將來有樣學樣麻煩不斷!”

  古代信息傳播的速度實在教人崩潰,《桃花源記》雖然是假的,但有些鄉野百姓一輩子也不知道外面原來早已改朝換代卻是平常。在這種情況下,大宋西邊與夏國有些摩擦,想要在外藩面前遮掩過去也很容易。但偏偏章楶的這份奏章是在正旦大朝當日送到的。禮部能監視外藩使節卻不可能將他們永遠扣留在大宋,換句話說,這一回西邊的戰事大遼、吐蕃、大理都將很快知曉。他們自然會密切關注事情的發展,並從中掂量大宋的虛實。

  慕容復此言一出,政事堂諸公又深深地嘆了口氣。耳邊只聽得慕容復又道:“普通百姓的顏面可能還不如手上的糧食實在。但於一國而言,若是國體不存,這國祚怕也保不住了。此番夏國拒派使節為我皇朝賀又出兵襲擾我朝國土,實在不忠不孝!臣請巡緝環慶路,了解戰局便宜行事。待章大人戰勝夏軍,即刻出使夏國直斥其非,令夏國國主上疏請罪!”

  政事堂諸公聽聞慕容復自請出使夏國,不禁同時驚坐而起。古時雖有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的規矩,但倘若慕容復真逞那孤膽英雄氣大罵夏國皇帝不忠不孝,夏國皇帝一怒之下一刀斬了他,太皇太后便是再倚重於他也是鞭長莫及。

  太皇太后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見她低頭凝望了一臉正色跪在階下的慕容復一陣,許久方緩緩道:“出使夏國十分兇險,慕容卿可有把握?”

  慕容復聞言即刻揚眉而笑,沉聲道:“微臣也識得一些粗淺拳腳,倘若真有意外也足以自保,太皇太后不必憂心。微臣以為此行勢不可免,往年夏國與我朝亦頗有牴牾,但卻從未有過夏國不派使節的情形。此事非同小可,唯有微臣親自去見夏國國主,方能明白他的心意。倘若他並非為jian佞所欺,而是鐵了心要與我朝恩斷義絕,那麼註定會有一場大戰。我們唯有及早掌控局面,將來才不會措手不及。”

  慕容復把話說得這樣明白,殿上眾人不由同時點頭。只見蘇轍上前道:“稟官家、太皇太后,慕容卿言之有理,就讓他走一趟罷!”

  太皇太后輕輕一嘆,尚未答話,小皇帝竟在此時言道:“出使夏國只需一介六品官員即可,不必慕容卿親冒矢石。”小皇帝知道慕容復的能耐,心知肚明他一旦出使成功,回來又要官升一級。這顯然是他不樂見的。

  “微臣謝官家體恤。然則倘若夏國國主確然心生反意,他敢斬一個六品官卻未必敢斬一個四品官。”說到這,慕容復忽而戲謔一笑,將目光轉向了范純仁。“當然,若是由范相前去出使,夏國國主必定是如何恭恭敬敬地將范相請進去,也一定地如何恭恭敬敬地將范相送回來。只是范相位高權重政務纏身,這點小事還是讓微臣走一趟罷!”

  慕容復這兩句俏皮話登時引得殿上諸公齊聲鬨笑,便是太皇太后也忍俊不禁。待笑過一陣,她方拂袖向秦觀言道:“秦卿家,擬旨罷!”

  太皇太后既然發話,小皇帝便也不再多言,只在心中惡狠狠地道:最好出使地越久越好,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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