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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復話音未落,蕭峰登時變色。

  調虎離山!

  蕭峰一走,以耶律莫哥和室里的本領怕是保不住女真人的朝貢。遼主耶律洪基殘暴剛愎,定會向完顏部問罪並且再索朝貢。而完顏部無端被冤,也會對契丹懷恨在心。

  “慢著!”眼見蕭峰轉頭要走,慕容復即刻一聲厲喝。“蕭大王,此時再回去已經晚了。與其白跑一趟,在下這兒尚有幾句肺腑之言,未知蕭大王可願一聽?”

  蕭峰亦知他離營兩日,這該出事的早出事了,此時趕回也是枉然。只見他緩緩喘過兩口氣,平了平心氣方問道:“你早知這次負責收取朝貢的人是我?”

  慕容復輕輕搖頭,冷然道:“是不是你,重要嗎?”

  蕭峰也跟著點了點頭,他已明白了慕容復的言下之意。如果是他帶隊,忌憚於他的武功,就設法將他引開;如果不是他帶隊,那就將帶隊之人一併殺了。所以,的確不重要。

  “只不過,事已至此,大哥回去要怎麼跟耶律洪基交代呢?”哪知慕容復忽一蹙眉,竟是真心誠意地為蕭峰犯起愁來。“為完顏部求情?耶律洪基會以為大哥這是在邀買人心。不為完顏部求情?那就正中了小弟的算計。那麼,實話實說?將今日與小弟的一番話向耶律洪基和盤托出?小弟聽聞遼主素大志,倘若以此為藉口令大哥領兵南下,大哥又當如何自處呢?”

  蕭峰沉默地瞪視著慕容復,將雙拳捏地死緊,半晌無言。

  慕容復卻只當不知,皺眉思量片刻又真情實感地幽幽長嘆。“宋遼本為夙敵,不死不休!我在大宋長大,偏又是個契丹人。陛下逼我興兵南下攻打宋土,大宋平了西夏也不會放過大遼。我身在其中左右為難,不若掛冠求去,逍遙自在!大哥,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蕭峰即刻一陣耳熱,啞口無言。只聽得慕容復話音清冷,仿如那暮鼓晨鐘,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他的心頭。

  “大哥,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勸我出仕說過什麼?你說,義所應當,當做得做!你說,雖千萬人吾往矣!你說,公道自在人心!你說,敬仗義執言,慷慨赴死!怎麼如今真輪到自己頭上,就都成了屁話呢?大哥,你的義呢?你的勇呢?你的道呢?你逍遙自在了,天下人可能逍遙自在?”

  蕭峰深深地抽了口冷氣,緩緩道:“慕容大人,契丹人也是天下人之一。”

  “契丹人在大宋邊境打穀糙的時候,可曾把漢人當人?契丹人將女真族分為生番熟番分而治之的時候,可曾把女真人當人?”慕容復即刻又問。

  饒是蕭峰武功高深,此刻竟也汗流浹背。良久,他方艱難地道:“我若繼續為官,難免走到山窮水盡;我若掛冠求去,卻又是棄天下於不顧。你卻要我如何選擇?”

  “我怎麼知道你該如何選擇?”慕容復聽得蕭峰有此一問,竟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我只是念在往日舊情,提醒你將來的處境。大哥,你從現在開始就可以慢慢思考了!……哦,對了,還有一事!尊師玄苦禪師的血仇,大哥想好該怎麼解決了嗎?”

  遙望著蕭峰狼狽離去,薛慕華心頭竟是泛起了一絲不忍。過了許久,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大人,你與蕭峰究竟有何仇怨?”

  慕容復轉頭看了薛慕華一陣,輕聲道:“我害死了他一個至親之人,並且欺騙了他整整十年。所以,是他對我有極深的仇恨。至於我,只要他願意回頭,我們仍能是好朋友。”

  薛慕華立時一噎,半晌才無奈道:“你既盼望他回頭,又何必要說這些?”

  “誰說我盼望他回頭?”慕容復立即反駁,理直氣壯地道。“我只是……我不快活,那大家都別想快活!”

  薛慕華實在不想跟慕容復說話了,只在心中暗道:你們鬧到今天這個地步,蕭峰居然還沒有一掌打死你,他對你的情義當真是比天高、比海深!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我不快活,那大家都別想快活!

  蕭峰:……

  第125章 大遼官場

  蕭峰趕回去的時候的確已經太晚了,負責押運朝貢的遼軍營地在蕭峰離營的當晚便遭到了偷襲。據耶律莫哥所說,襲營者的目標本是那些朝貢的貨物,可當他們發覺遼軍太過勇猛,他們不可能從遼軍的手上奪走貨物後,就一把火把貨物燒了,然後四散而逃。

  “是那些生番!完顏部的烏雅束!前天晚上屬下與他打過照面,化成灰我都認得!”胳膊上裹著繃帶的室里咬牙切齒地道。

  蕭峰沒有搭話,只向耶律莫哥確認道:“朝貢的貨物全燒了?一點都沒剩下?”

  “一共二十車的貨物,燒了十一車,剩下的都被推入了山澗。”耶律莫哥垂頭喪氣地道,“屬下無能!”

  蕭峰面無表情地伸手將耶律莫哥扶了起來,又問:“將士們可有損傷?”

  “傷了三十幾個,死了九個。”耶律莫哥即刻答道,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加上一句。“死傷的都是負責押送貨物的仆兵。”仆兵多為漢人,戰力自然不如全由契丹人組成的皮室軍。

  蕭峰明白耶律莫哥的言下之意,可卻也唯有沉默以對。他回歸契丹數月,對大遼的軍制卻已有了些了解。大遼的軍隊之中,除了有契丹人,還有奚人、渤海人、漢人等,然而能夠真正執掌軍權的卻唯有契丹人。“凡軍國大事,漢人不與。”大遼國策如此,也難怪那些總被視為僕役、炮灰的漢人仆兵不願拼命啊。

  “大王,咱們即刻整兵踏平完顏部!”室里獰聲道。

  “不用!”蕭峰的眉心即刻一跳,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完顏部是冤枉的。“莫哥,拔營回上京。”

  耶律莫哥聞言立時一驚,忙抬頭道:“大王,那朝貢……”

  “此事是我的過錯,我自會向陛下請罪。”蕭峰沉聲道。

  然而這“罪”卻不是蕭峰想扛就能扛得成的。

  “兄弟久在中原,不識糙原風俗也是尋常。”上京的皇宮內,聞知此事的遼主耶律洪基面色冷然。“糙原的規矩,強者為尊。那些生番既然膽敢挑釁我大遼,就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說罷,他即刻扭頭吩咐跪在蕭峰身側的室里。“室里,你去點一營兵馬,明日便啟程去完顏部問罪!”

  “陛下且慢!”蕭峰慌忙出言阻攔。“微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事絕非完顏部所為!”

  蕭峰此言一出,耶律洪基的面上卻是帶出了幾分驚疑。只見他沉默片刻,方語焉不詳地道:“兄弟如何得知?”

  耶律洪基此言一出,室里心頭即刻驚跳不已。室里乃是耶律洪基信重的貼身侍衛,他與耶律洪基相處日久,深知他生性多疑。此時見他相詢蕭峰眼神閃爍話音緩慢,顯是起了猜疑之心。

  蕭峰這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該如何向耶律洪基交代此事,想來想去也只能答:“陛下,若是完顏部不服大遼,大可拒絕朝貢,何必要將那朝貢的貨物燒了?這不是損人不利己麼?”

  耶律洪基聞言不由呵呵一笑,只道:“兄弟,你還是不懂糙原上的規矩。那些生番燒了朝貢,折了大遼的顏面,便是最大的收穫。如何能說是損人不利己?”

  蕭峰搖搖頭,固執道:“陛下,完顏部數萬餘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點顏面又算得了什麼?陛下以仁義治下,各族也必定以仁義……”

  “仁義?朕看是軟弱!”不等蕭峰把話說完,耶律洪基已不耐煩地搶白。他見蕭峰面露不服,思及這個結義兄弟本領了得,終是緩了口氣苦口婆心地道。“我問你,那晚我們的營地被襲,附近的回跋人可來相助?”

  “這……”蕭峰不曾關心過這個情況,自然答不上來,便將目光轉向了他身邊的耶律莫哥。

  只見耶律莫哥一臉平靜地答道:“自然不曾相助。糙原的規矩的便是如此,契丹若是強大,各族都服契丹;契丹若是軟弱,各族都要生異心!”

  “不錯!”耶律洪基亦道,“那晚若我們的契丹勇士不能打退那些生番,回跋人不但不會來相助,反而會來與生番一起分一杯羹!糙原上是沒有秘密的,這次我們被那些生番燒了朝貢,若不出手懲治那些生番便是大遼軟弱無能,再恭順的部族都要生異心!”

  耶律洪基與耶律莫哥把話說地這樣明白,蕭峰終於明白到糙原與中原最根本的不同之處。中原遵循的是道義,而糙原唯有強權!“可是,這次偷襲我軍營地的的確不是完顏部!”蕭峰固執道。“陛下不可不察啊!”

  耶律洪基眉峰一擰。“有室里、莫哥和我大遼將士的證詞,皆言之鑿鑿是完顏部的烏雅束偷襲我軍。兄弟,你為何總為完顏部開脫?”

  話說到這,蕭峰再不能掩飾隱瞞,只得把心一橫,沉聲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擅離軍營,正因發現那燒我朝貢嫁禍完顏部的真兇的下落。”說著,他便將慕容復化名蘇明石名為與完顏部交易,實則假扮女真人偷襲遼軍的事向耶律洪基和盤托出。只是這口供中隱去了他曾與慕容復相識及大宋即將對西夏用兵的兩件事。

  耶律洪基聽過蕭峰述說的內情亦是面色黑沉,半晌方道:“漢人與咱們仇深似海,他們會這麼做卻也並不意外。兄弟既然發現這宋官的行蹤,為何不將他抓來?”

  蕭峰面上一熱,忙低頭道:“這位宋官在大宋朝廷位高權重,隨行有不少侍衛保護,是以……”

  這話耶律洪基卻不信。“兄弟武藝高超,千軍萬馬之中猶能取涅魯古首級,何必怕幾個漢人侍衛?”耶律洪基說的耶律涅魯古正是前任南院大王,他起兵謀反卻是死在了蕭峰的手上。

  蕭峰嘆了口氣,答道:“微臣曾與那位慕容大人交過手,他的武功亦不在微臣之下。”

  蕭峰這麼說,耶律洪基卻是來了興趣。“你是說這個慕容復不但才學了得是當朝探花,更加武功了得堪與你匹敵?”

  “正是!”蕭峰老老實實地回道。

  耶律洪基亦知漢人向來將關外視為龍潭虎穴,一個四品高官敢於獨闖長白山必定頗有幾分膽色,不由嘆道:“如此人才,竟不能為我大遼所用!可惜,可惜!”耶律洪基更知蕭峰出身糙莽光明磊落,卻也不疑他以謊言相欺,反而好言安撫道。“如此說來,此事卻也怪不得兄弟。起來罷!”

  蕭峰這才謝了恩,起身試探著問道:“陛下,那完顏部……”

  耶律洪基負手沉默了一陣,緩緩道:“完顏部勾結漢人伏擊我軍,罪不容赦!”

  “陛下!”蕭峰大驚失色,“這分明是……是……大宋朝廷刻意構陷,挑撥契丹與完顏部。陛下怎能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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