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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百川等人皆非鐵石心腸,此時見公冶夫人失聲痛哭亦是心有不忍。只是回頭再望一眼日漸消瘦一臉疲態的慕容復,他們又是心如刀割。四大家臣情同手足同氣連枝,回想往昔,公冶乾屢屢犯上,他們都念在兄弟之情為他遮掩求情。結果公冶乾卻行此悖逆之舉,這與他們親自行那悖逆之舉有何區別?

  大夥正不知該如何面對慕容復,風波惡忽然嘶吼一聲瘋了也似地沖了出去。

  “包三哥,去攔住他。”慕容復語調低弱地道,“公冶乾已死,便是將他挫骨揚灰,也已於事無補。”

  “是,公子爺!”包不同含淚回道,可卻沒有急著走,反而道。“公子爺,這裡的大夫不中用,還是快請‘閻王敵’薛慕華來瞧瞧罷!”

  慕容復微微點頭,慢慢道:“此事就託付給包三哥了。”

  “是!”包不同又應了一聲,急忙走了出去。他不急著去攔風波惡,卻實在很著急去尋薛慕華。

  “至於二嫂你,我姑且當你們母女不知情。”慕容復摁著額角低聲道,“公冶乾已死,燕子塢就不再留你們了。你收拾好行李帶上蘭兒,今日便扶棺返鄉罷!公冶乾這些年所賺錢財,我也一文不少地給你。但我有言在先,離開慕容家之後,你若有一字半句提及慕容氏,我要你全族死無葬身之地!”

  “謝公子爺大恩!謝公子爺!”險死還生,公冶夫人感激涕零地連連磕頭,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公冶夫人走後,慕容復撐著額角閉目倚在椅內許久不曾發話,也不知他是睡是醒。

  不一會,連包不同也已拉著風波惡回來了。四人互視一眼,皆是憂心不已。鄧百川終是忍不住上前小聲叫道:“公子爺?”

  隔了許久,慕容複方無意識地“唔”了一聲,閉目問道:“……鄧大哥是不是仍以為我太過仁弱?”

  “屬下不敢!”鄧百川急忙跪了下來。事實上,慕容復能放過公冶乾的妻兒,鄧百川心中唯有感激。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有些東西,便是我的親生父親,也不能動!我希望你們能儘快明白這個道理,以免他日步上公冶乾的後塵。”慕容復這才睜開眼望住面前眾人。許是病中無力,他的嗓音一直十分幽冷,語調又輕又柔,好似那天明時將散未散的霧氣。然而,他話中的深意卻著實令眾人膽戰心驚。

  只聽“噗通”幾聲,鄧大嫂、包不同、風波惡三人也跟著跪了下來,齊聲道:“屬下不敢!”

  “爹爹那兒,一時半刻怕是不願見我,就勞煩鄧大哥為我多多開解了。我這兒有一些上好的安神香,鄧大哥記得拿走,好令爹爹早日回心轉意。”慕容復又慢吞吞地道,那慢條斯理又理所當然的口吻全不似正明目張胆地令屬下給自己的親生父親下藥。“行了,剩下的事該如何處置也不必我來教你們。退下罷!”

  鄧百川等人又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這才一同退了出去。

  大局已定,慕容復的身邊頃刻安靜了下來。他在書房內坐了一陣,忽然仰頭看了一眼窗外漸淡的圓月。月影東沉,這一夜如此漫長,卻也要逐漸過去了。恍惚中意識到這一點,慕容復的心頭再度泛起一陣熟悉的絞痛。他深喘了兩下,兩手摁著桌面似要起身,可過了片刻卻又自嘲而笑,慢慢地坐了回去。只見他靠在椅內長長地嘆了口氣,沉默地與那輪圓月對望,竟似痴了。

  紅日初升,阿碧悄悄地推門進來。注意到慕容復竟不知何時坐在桌案後睡了過去,她忙走上前握著他冰冷的手輕輕搖了搖。“公子爺?”

  慕容復應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目。下一刻,他倏然站起身,一手扶著桌面難以置信地道:“天亮了?阿碧,備馬!”話音未落,人已向大門走去。

  “公子爺!”阿碧哪裡能讓慕容復在這個時候再操勞,想也未想地便上前攔腰抱住他。“公子爺,你不能走!你要去哪?你要去哪?”阿碧不過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哪裡攔得住慕容復?不過幾步路的工夫,她便被慕容復拖倒在地。可她卻仍死死抱著慕容復的腰身,怎麼也不肯放手。

  “正月十五,雁門關!”慕容復全身無力,眼前陣陣發黑,可他卻仍掙扎著要撥開阿碧的胳膊。“阿碧,放手!這次不一樣,他走了就永遠不會回來了!放手!”

  “公子爺,今天已經正月十六了!你醒醒啊,公子爺!”阿碧知道慕容復是病糊塗了,登時放聲哭喊。

  慕容復猛然一僵,半晌方轉過身來,艱難地道:“正月十六?”

  “……是……”阿碧點點頭,瞬間淚如雨下。

  “正月十六……”慕容復神色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一下子跌回椅內。

  阿碧膝行上前,緊緊地抓著他的手連聲道:“公子爺,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慕容復一直怔愣地望著窗外逐漸東升的那輪紅日,許久都沒有說話。直至那金光逐漸漫入書房,淹沒他的身軀,他方輕聲道:“結束了……就算我把慕容博的人頭帶去,他也永遠都會記得,是姓慕容的,為了復國,害死了他的親生母親;是姓慕容的,為了復國,騙了他整整十年……”

  阿碧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面對這樣沉重的傷痛和無奈,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徒勞的。淚眼模糊中,阿碧清楚地看到那凌厲如刃的金光猶如千萬支羽箭嚮慕容復疾射而來,穿透了慕容復的身軀。那些羽箭在地上留下了巨大的黑影,而慕容複本人正與那黑影漸漸相融,再也無法分割。

  “阿碧,我沒有退路了……”那個黑影輕聲嘆息,語調低微,仿佛來自九幽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部就此完結!明天會繼續更新第四部,也是全文的最後一部。以及,大家放心,HE,妥妥的!O(∩_∩)O~

  導演: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情如曲過,只遺留無可挽救再分別……

  慕容:導演,你!夠!了!

  第四部 小舟從此逝,滄海寄餘生。

  第122章 完顏部

  元祐八年中秋,段譽與虛竹二人信守承諾,前往契丹探望蕭峰。彼時,蕭峰因為耶律洪基解決了耶律重元謀反一事,官封南院大王,位高權重。時隔大半年,兄弟三人於王府相見,均是不勝之喜。

  酒宴過半,兄弟三人又重敘別情。正月的時候虛竹陪段譽去西夏應選駙馬,不料那西夏公主李清露正是“夢姑”。如此一來,段譽不必違心另娶,虛竹如願抱得美人歸,可謂皆大歡喜。虛竹與李清露感情極好,縱然新婚數月,此時提起妻子他的面上卻也仍帶著少許喜慶的桃花紅。

  蕭峰聽聞二弟已娶親,不由大笑著抱拳恭喜。“洞房花燭,人生大喜,豈能不滿飲?”說罷,便端起了面前的大碗。

  虛竹心性老實耐不住蕭峰打趣,臉如紅布地與蕭峰幹了一碗後便忙不迭地轉口問道:“未知小弟幾時能喝大哥與阿朱姑娘的喜酒?”

  哪知虛竹話音一落,蕭峰的面上竟頗有些不自在。隔了一會,他方黯然嘆道:“愚兄如今卻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原來蕭峰的父親蕭遠山在大遼果然大有來歷,他是遼主耶律洪基的皇后蕭觀音的小堂叔。蕭峰等一行人返回契丹後,蕭峰本意要在契丹簡簡單單當一牧民,可蕭遠山卻誓要報那殺妻之仇,便設法前往上京求見蕭觀音。時隔三十年,蕭觀音居然仍對這個小堂叔有印象。只因在她的記憶之中,幼年時父親和叔伯們各個三妻四妾,唯有這位小堂叔只有一位妻子,夫妻二人鶼鰈情深,十分教人羨慕。只因大遼的禮教大防不如大宋森嚴,是以蕭觀音得到消息後不久便在皇宮之中召見了蕭遠山及蕭峰。哪知蕭氏父子甫一入宮便機緣巧合趕上皇太叔耶律重元謀反,派身邊侍衛前來捉拿皇后要挾遼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平滅叛亂之後,遼主耶律洪基對立下大功的妻弟蕭峰十分感激,不但與他結為兄弟,更全無保留地引薦遼國各部勢力給他認識,又名他鎮守南京,即後世的北京。蕭峰返回契丹僅僅數月便又疊逢奇遇俗務纏身,一時半刻自然顧不上與阿朱成婚。

  這個道理,卻是段譽更明白些,當下開解道:“大哥,你如今是新官上任自然得事事勞心,待日後政務通達不以此為苦,也就逍遙了。”

  蕭峰聞言卻是有些不以為然,只搖頭嘆道:“願借三弟吉言。”蕭峰雖不曾做過官,卻曾有一個為官多年的朋友。那時每日裡見他案牘勞形,何曾逍遙?更何況,遼主一意領兵南下立不世之功。蕭峰雖不願遵從,可為了結義之情也不得不稍稍應付。只是這話,他又不便與兩位結義兄弟說了。

  三人沉默著又喝了兩輪,蕭峰再度出言問道:“未知三弟可尋到令尊?”

  說起段正淳,段譽的眉頭更緊,只搖頭嘆道:“也不知爹爹究竟去了何處,至今不知下落。伯父已上書大宋朝廷相助尋訪,然而時隔數月,亦無回音。”

  蕭峰見段譽憂心忡忡,心頭不由一動,忙問道:“不知大宋朝廷是哪位大員負責此事?”

  “正是左相范純粹。”說起這個,段譽的面上又隱隱露出幾分不足。“聽聞大宋朝廷之中本是六扇門的消息最為靈通,然而六扇門只受皇帝召命。我等外藩之臣,卻也不好私下結交。”

  “你該去尋右相蘇轍。”蕭峰隨口指點。

  段譽聞言忙正色道:“大哥,何出此言?”

  蕭峰嘆了口氣,緩緩道:“三弟,你有所不知。如今大宋朝廷乃是蜀黨當權,這右相小蘇學士,正是蜀黨。”遼主有心南下,對大宋朝廷上的事務自然十分關心,也曾與蕭峰說過幾回。如今的大宋朝廷,范純粹雖為左相,可說話卻是未必能有右相蘇轍管用。

  段譽醉心詩書,自然知道蘇轍的大名。他只是想不到王姑娘要嫁的丈夫居然如此接近大宋朝廷的權利中心,不由失神喃喃:“原來小蘇學士正是蜀黨黨魁……”

  “蜀黨黨魁乃是大蘇學士蘇子瞻,然而如今真正能在蜀黨之中說一不二的卻是四品給事中慕容復。”蕭峰見段譽對大宋朝廷之事一無所知不免又提點了兩句,尤其這後面半句卻是連耶律洪基也未曾探明的消息了。“三弟若要尋得力的人手相助,不如去尋這位慕容大人。而且,此人與六扇門大統領諸葛正我的私交也不錯。”話說到這,蕭峰不由又是一嘆。他曾經以為離開大宋便能永遠不再記起某個人,豈料機緣巧合又當了這大遼的南院大王,學著問政治民。遼主一心想著揮軍南下,某個名字便又時不時地鑽入耳中,牽動他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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