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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他才葬了無崖子,出門又被天山童姥擄了去。兩人話也沒說上幾句,李秋水又來搶他。天山童姥與李秋水纏鬥爭執,虛竹身不由己,被她們兩人一路裹挾去了西夏皇宮,時隔數月方從她們的隻言片語中弄清了這逍遙派的恩怨。原來當年天山童姥自慕容復口中得知師弟無崖子的下落便急急趕去尋他,再顧不上慕容復。可等她尋到無崖子,她才發覺無崖子已半身不遂,心中大為失落。不久,李秋水又殺到。這同門師姐、弟、妹三人又吃起那陳年老醋來,猶如修羅場再現,直鬧了個天翻地覆。最終,天山童姥與李秋水俱被無崖子給氣了回去,至於逍遙派孽徒丁春秋早已死在慕容復之手、星宿派闔派全滅的消息,天山童姥早就置諸腦後。是以在這兩人走後,無崖子仍像那醫院門口擺攤的“大仙”一般,兢兢業業地擺著珍瓏等待有緣人。

  天山童姥與李秋水都要搶那七寶指環,爭奪逍遙派掌門之位,最後卻如原著一般拼了個兩敗俱傷攜手赴死。虛竹便又繼承了靈鷲宮宮主之位,返回少林,葬了爹媽,終是想起了答應無崖子的事。可等他一路尋去星宿海,這才發現曾經在江湖上風光一時教人聞風喪膽的星宿派早已煙消雲散。他又尋到西平縣打探消息,可才說起自己是丁春秋的師弟,就差點被憤怒的百姓打成豬頭,只得狼狽地逃了回來。

  回想數月前被西平百姓用釘耙、牛糞追打的情形,虛竹不由一聲長嘆,黯然道:“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仗義行俠,為逍遙派清理門戶……”

  這件事,蕭峰卻是知之甚深,只見他抬手將一碗烈酒倒下肚,神色莫測地問道:“二弟,你若知道那高人是誰,又當作何打算?”

  虛竹正色道:“此人於我逍遙派有恩,小弟自當知恩圖報。……當日無崖子師父傳我北冥神功與七寶指環是盼我為逍遙派清理門戶,我若尋到此人,正該將七寶指環給他才對!”

  “傳他逍遙派掌門之位麼?”蕭峰聞言卻扶著酒罈笑了起來,“他不會要的……他不會……區區一個逍遙派,他怎會瞧得上?便是整個中原武林,於他也不過是處水陸道場,不足掛齒……”

  段譽出身皇族,一聽這話便本能地深覺駭然。

  卻是虛竹一無所覺,只滿臉驚喜地拉著蕭峰道:“原來大哥竟知這高人是誰?快快告訴小弟!”

  “他……”那“慕容復”三個字分明就在蕭峰的唇邊縈迴輾轉,可他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口來。

  “大哥?”虛竹又好奇地喊了一聲。

  蕭峰怔愣半晌,終是沉沉地嘆了口氣,端起碗來道:“喝酒!”

  段譽與虛竹二人雖有北冥神功護體,可若實打實地比起酒量來,卻俱不是蕭峰的對手。待月上中天,段譽與虛竹二人便一個喊著“王姑娘”、一個喊著“夢姑”,酣然入睡。

  蕭峰獨自一人將剩下的兩壇殘酒喝個精光,這才抹抹臉走了出來。剛一出門,就見著長老吳長風正指使幫中弟子將歡飲大醉的眾多弟子扶回房中歇息。

  蕭峰陪吳長風立在原地瞧了一陣,吳長風竟忽而言道:“蕭兄弟,老吳年紀稍長,托大勸你一勸,你可願聽?”

  蕭峰詫異地側目瞥了吳長風一眼,半晌方道:“吳長老有話不妨直說。”

  “去嚮慕容公子賠個不是罷!”吳長風嘆道,“吳某不知蕭兄弟與慕容公子究竟鬧出了何事來,只是這慕容公子與吳某人也算是老相識了。別看他精明強幹,其實脾氣還如小孩子一般,又倔又硬。你若不給他一個台階下,他自己絕然下不來。蕭兄弟與慕容公子終究是結義兄弟,也曾同生共死,又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

  倘若換了從前,蕭峰聽了吳長風這番話必定會捧腹大笑,只因吳長風對慕容復的性格著實是洞若觀火。然而到了今時今日,蕭峰卻實在笑不出來。至於慕容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蕭峰也說不清了。只見他沉默了一陣,終是艱難地道:“吳長老,倘若我與他的矛盾事關生死道義,倘若他歷年所作所為全是另有圖謀,又當如何?”

  吳長風立時一驚,半晌方道:“慕容公子身在官場,行事難免不夠磊落。可若說他是個心思詭譎反覆無常的jian險小人……”吳長風蹙眉思索了一陣,實不敢想像那等可怖的場面,只無奈搖頭。“吳某人可想不出來。”

  蕭峰笑容苦澀,只嘆道:“治世之能臣,亂世之jian雄。你可知,當年呂司空曾言,他的心性便如那曹操一般。不到圖窮匕見,你怎知他真正想當的究竟是哪一個呢?”

  蕭峰看似生性粗豪,實則粗中有細。這個特質,大半是因為他本人才智,小半是受那位與他相交十年將與人斗其樂無窮髮揮到極致的“好兄弟”的影響。少室山下一別後,蕭峰並未如蕭遠山一般只因慕容博父子的一番話便將他們父子二人視為畢生死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反而即刻去見了玄慈,印證慕容博的話。之所以這麼做,除了他本性中的精明,更多的仍是念在他與慕容復十年的兄弟情義。

  然而,玄慈卻確認了當年向他傳訊的妄人的確是慕容博。

  至此,蕭峰再無理由為慕容復開脫。慕容復與蕭遠山無冤無仇,縱然要捉他歸案也不必取他性命。那麼,殺蕭遠山便唯有一個理由:殺人滅口,掩飾三十年前的那樁血案。而他既然早知三十年前的血案是他親生父親一手造就,卻仍與他結交,思來想去也僅有一個緣故:為了他慕容氏興復大燕延攬人才。這數月來,蕭峰只要一想到十年來他視若手足兄弟、時時牽掛在心的那個人,實則一直虛情假意將他視為興復大燕的墊腳石,渾身上下便止不住地陣陣發寒。

  立在蕭峰身旁的吳長風回想了一陣他與慕容復相識以來的朝廷與江湖上的大事,同樣兩手冷汗,失聲道:“大jian似忠,那可是亂世才出的jian臣啊!蕭兄弟,你真能確定麼?”

  那晚在玄慈口中問明真相之後,蕭峰在暴怒中定下正月十五的生死之約。如今時辰未到,或許到了那時慕容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蕭峰知道,這數月來他始終鬱鬱不樂,卻對少室山下的一幕絕口不提只因仍對慕容復心存幻想。縱然他一早便已明白,無論這十年是不是全為利用,他與慕容復之間終究橫亘著親生母親的血仇,再不可能回到從前。“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最終,蕭峰仍是隻字不提,只輕嘆了一聲便負手而去。

  段譽與虛竹在酒醒後便要一同離去。虛竹左右無事,便被段譽說動將陪他同往西夏。臨別前,段譽與虛竹約定中秋佳節往大遼探望蕭峰。

  而蕭峰也將慕容復殺死丁春秋一事告知了虛竹。望著虛竹不可置信的臉孔,蕭峰不由道:“那位慕容大人亦身懷家傳武學,十分了得。況且他心在仕途,區區一個江湖門派怕是未必在他眼裡。”

  虛竹為人耿直,恍惚了一陣仍是堅持道:“無論如何,他總是我逍遙派的恩人,小弟自會去尋他。”說著,他又奇道。“大哥緣何知曉此事?”

  蕭峰立時一噎。當初他與段譽結拜,考慮到慕容復是朝廷命官與異國世子結拜大為不妥,便不曾提及他另有結義兄弟一事。武林大會上,他當著中原豪傑的面與段譽、虛竹義結金蘭,那就更不方便提慕容復了。如此陰錯陽差,到了今時今日,蕭峰竟不知該如何他這兩位結義兄弟提及慕容復。

  “是小弟多嘴了。”虛竹見狀忙低聲道。

  虛竹這般老實,蕭峰不由啞然失笑,只拍著他的肩頭淡然道:“他曾是我的一位故交,然而將來如何……我卻著實沒有把握。”

  虛竹雖老實卻也懂如何察言觀色,他見蕭峰隱隱流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來登知不可再問,這便與段譽相攜而去。

  兩人走後不久,蕭峰也啟程與蕭遠山一同返回大遼。蔣長運率丐幫弟子一直將蕭峰父子送到了雁門關。眼見離別在即,餞別的酒宴上群丐各個喝地酩酊大醉。

  只見那盈盈冷月下,丐幫第十九代幫主蔣長運率領群丐慨然言道:“蕭先生,縱然你去了契丹,只要你仍心存仁義,與我大宋和睦相處,便仍是我丐幫的好朋友!可若有朝一日,你為遼主所用入侵宋土,丐幫上下必誓死取你性命!”

  蕭峰不發一言,只目光炯炯地望住了蔣長運。蕭峰不但武藝高強更加威望甚隆,此時冷眼望住蔣長運,正如淵臨岳峙氣象磅礴。然而,蔣長運與他沉默相對,竟也目光堅毅氣定神閒,毫不怯場。至此,蕭峰終能確信,蔣長運已夠格擔當丐幫幫主一職。他不由朗聲一笑,一字一頓地道:“蕭某雖是契丹人,卻由漢人撫養長大,結交了一幫漢人朋友。所謂飲水思源知恩圖報,蕭峰在此立誓:此生此世,絕不以一刀一刃加諸漢人百姓之身!如若違誓,猶若此樹!”說著,他便一掌向他身側的一棵大松樹打去。掌力所至,那棵足有碗口粗的大松樹竟頃刻斷成了兩截。

  蔣長運眼圈一紅,彎腰拎起了一隻酒罈放聲道:“弟兄們,給喬幫主踐行!”他話音一落,身後群丐便紛紛拎起酒罈齊聲呼喝:“給喬幫主踐行!”

  蕭峰見狀不由微微而笑,跟著拎起酒罈,向眾人道:“青山不老,綠水長存。蕭某能與眾位兄弟結識,三生之幸!他日江湖相逢,再當把酒言歡,干!”

  “干!”群丐齊聲回應,仰頭將那一壇壇烈酒如數灌下。

  只聽“砰砰”連響,大夥一起將酒罈摔下。蔣長運扭頭向南而行與丐幫群丐匯合,蕭峰則攜蕭遠山一步步往北走出了雁門關。

  “喬幫主!”

  “喬幫主,珍重啊!”

  “喬幫主,若是契丹人待你不好,別忘了還有咱們大宋的兄弟!”

  在蕭峰的身後,無數丐幫弟子放聲大喊抱頭痛哭,然而蕭峰卻終沒有再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段正淳:慕容復,你想幹嗎?我老實跟你說,我對男人沒興趣!你別妄想了!

  慕容復:……干!

  第121章 宿命

  蕭峰雖北出雁門,可卻並沒有即刻返回大遼,只因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

  然而這一日,蕭峰從天明等到日暮,又從日暮等到月升,慕容復卻始終沒有出現。這生死之約雖是蕭峰自己定下的,可他在雁門關外等了整整一日,往昔與慕容復相處的情形紛至沓來。蕭峰始終無法回答自己:倘若慕容復當真來了,來與他了結三十年前的舊怨,他到底能不能親手殺了慕容復為母親報仇?若是他來是為了解釋誤會重修舊好……蕭峰忽然感覺一陣驚慌,這種感覺是這般的陌生可又奇異地熟悉。心懷忐忑又滿腹不甘,盼著他服軟,卻又不知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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