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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公冶乾一錘定音,阿朱也無話可說,便又向公冶乾福了一福回去做事了。

  阿朱阿紫兩姐妹走後,公冶乾卻負著手獨自一人在庭院中怔住了。此時此刻,他是想起了方才他與鄧百川的談話。

  慕容復走後,鄧百川趁四下無人悄悄將公冶乾拉去了一處客房。“前些日子公子爺為天山童姥所傷,种師道尋到公子爺時公子爺已經昏迷不醒。聽喬峰說,公子爺先前曾有吩咐,若是路上遇到你,便要將你拿下。公子爺清醒之後,又專門問了我此事……”

  鄧百川話說半截,公冶乾的心頭便是一跳,八月的天氣里,他的背上竟頃刻爬滿了冷汗。“大哥是怎麼說的?”公冶乾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發問。話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又沙又啞,更隱隱帶了幾分顫音顯然十分驚駭。

  鄧百川搖搖頭,羞愧道:“我沒說實話。”那日种師道收到金刀門滿門被屠的消息後便急急點兵去尋慕容復,鄧百川原是與种師道兵分兩路一同尋找。最終,种師道尋到了喬峰與慕容復,鄧百川卻在路上遇到了公冶乾。那時,公冶乾正帶著幾名夏國武士匆匆往環州去。“二弟,你又做了什麼?為何公子爺這般關注你的下落?還有,為何那日你見了我便又急急回去了?”

  公冶乾一聽鄧百川幫他隱瞞,立時鬆了口氣。心念電轉,瞬間便想好了一個理由敷衍鄧百川。“大哥,那日相見我不就已經說了麼?我是奉了夏國太妃的命令去打探天山童姥的下落。那時我與手下正在宋國境內,見了宋國大軍,我這個夏國官員怎麼也要避上一避啊!”

  “那為何公子爺要下令將你拿下?”鄧百川又問。

  公冶乾沉默一陣,試探著道:“許是天山童姥說了什麼?”

  “不可能!”鄧百川決然搖頭,“公子爺心志堅定,絕不會被人以言語動搖。”

  “那便是一品堂利用靈鷲宮的消息到地太晚,公子爺以為我失職。”公冶乾又是氣餒又是傷心。

  這個答案鄧百川反而有幾分認同。只見他沉默了一陣,忽又奇道:“那為何後來公子爺又輕易放過了?”

  公冶乾舉起左掌在鄧百川的眼前搖了搖,苦笑著道:“大概是看大哥的面子,多謝大哥!”

  見到公冶乾的左掌食指的位置齊根斷去,鄧百川不由又是一嘆。“公子爺最重規矩,只要你實心辦事,縱然力有不逮,公子爺也能包容。可若是壞了他的規矩……”

  “大哥,我明白。”公冶乾急忙低頭道,“公子爺的確待我不薄,公冶乾嘔心瀝血也要助公子成就大業!”

  鄧百川這才安然拍了拍公冶乾的肩頭,最後叮囑道:“此事我從未告知公子,你也別說漏嘴了。日後悉心辦事才是!”

  思緒到此為止,公冶乾微一搖頭,隔了半晌,忽而一聲冷笑。那日帶著夏國的幾個親信武士趕去環州,一路上公冶乾心亂如麻,只隱隱覺得可能會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等著自己。至於究竟是什麼機會,他卻如何也答不上來。而如今,他撫著那早已痊癒可卻始終隱隱抽痛的左手斷指,心底已是一片冷凝。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慕容公子,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啊!

  慕容:我知道了,這不正想辦法麼?

  第82章 蜀黨過冬

  蘇相府、東坡閣,慕容復連撲兩處蘇軾常去的地方,直至追到汴京時報編輯部,這才如願將蘇軾本人與蘇門四學士一同堵在了黃庭堅的辦公室里。

  眼見蘇軾師徒五人圍爐茗茶其樂融融,心情焦灼的慕容復的面上不由浮出一抹獰笑,緩緩道:“老師好悠閒哪!”

  見到關門弟子殺氣騰騰地出現,蘇軾卻是驚坐而起,一不當心還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盞上好碧螺春。“明石如何來了?”他趕忙上前拉住慕容復往自己的座椅里放,“你身子不適,還應好好休養才是啊!”

  蘇軾這般關切,慕容復神色稍霽,不由語帶委屈地道:“學生日日在家休養,也不見老師來看我。”

  蘇軾聞言登時面露尷尬,扭捏了一會方道:“為師……為師也是怕,打攪了你……”蘇軾實在是個老實人,難得撒一句謊,不等旁人揭穿,自己就已面紅耳赤。

  慕容復早知蘇軾的人品,此時也是一嘆。呂大防接任左相的消息一出,慕容復如何不知蘇軾是因為覺得愧對學生,這才不去探望呢?他當下又扶著蘇軾將他摁回椅內,輕聲道:“老師,呂微仲繼任左相一事,不知您有何看法?”

  蘇軾見慕容復提起左相之位,立時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許久才道:“呂相端肅穩重又有德行,論資歷也在為師之上,推他繼任左相原是呂司空與為師共同的意思啊!”呂公著辭相之後,便被太皇太后任命為司空、平章軍國重事。這個職位原先由文彥博擔任,向來是朝廷任命德高望重的老臣以示榮寵。但老臣擔任平章軍國重事之後,對朝廷決策卻已不再參與,是以基本可看作離退休老幹部調職政協。

  呂公著的相位原是司馬光出力拱上,呂公著知恩圖報欲照拂朔黨的心思,慕容復不問即知。如今聽聞蘇軾居然也贊同呂大防為左相,慕容復立時有點胸悶,隔了一會方道:“老師難道不知,那呂微仲乃是朔黨?”

  蘇軾卻搖頭笑道:“呂相一心為公,是不是朔黨又有什麼打緊呢?”呂大防與蘇軾的私交向來不錯,好基友要當左相,蘇軾自然樂見其成。

  “老師!”蘇軾都已官至右相仍這般天真,慕容復頓覺心塞不已。“呂相既為朔黨,政見定與老師不同。他若上任,必定廢除新法盡復舊法,屆時只恐老師難以自處。”

  “這……”蘇軾聞言卻是一驚,急道。“免役法與方田法皆是善法,市易法經改進在東京實行大半年效果也很好……”

  “老師,這些話當年的司馬溫公可曾聽從?”不等蘇軾把話說完,慕容復已然出聲打斷他。所謂黨爭,若都是發心為公,又從何爭起呢?“更何況,僅呂相一人又做得多少事?朔黨上下皆誓廢新法,呂相又能為之奈何?”此時,慕容復只能暗暗慶幸蘇軾不曾與呂公著一同上疏推舉呂大防,否則這蜀黨的人心就該散地連渣都不剩了。

  “這……這……”蘇軾想起當年司馬光不聽他的勸諫,將他一人涼在朝堂上的往事不由目瞪口呆。

  蘇軾為人直慡不善謀略,此乃天性不可強求。慕容復見蘇軾再無話說,不由長嘆一聲又扭頭向黃庭堅道:“呂司空辭相一事,年前我便曾書信回來,提醒師兄早做打算。如今左相一職落入朔黨之手,師兄可有話說?”蘇門四學士中張耒是個書呆子、秦觀是個風流種、晁補之格局偏小,唯有黃庭堅年紀最長對政務也最為老練,為蘇軾謀取左相之位慕容復也唯有與他商量。早在西平時,慕容復便已去信黃庭堅,提醒他在呂公著辭相之後利用報紙為蘇軾造勢,想不到最後《汴京時報》刊發的社論卻是為呂大防接任左相而叫好。

  被點到名的黃庭堅神色略有尷尬,他遲疑著站起身來正要答話,蘇軾卻又回神道:“明石,這是為師的意思……正好那時你也重傷……”

  “老師說笑了。這兩年學生不在京城,包不同也是能幫上忙的。”慕容復的笑容微冷,政見天真尚且可以學,若是政治潔癖根深蒂固那就沒辦法了。

  “送虎鞭給呂相的忙麼?”秦觀忍不住小聲嘀咕。他是風流人物,見了賈易那等下場未免有些物傷其類。

  慕容復聞言即刻側目睨了秦觀一眼,寒聲道:“賈易這等小人,斷章取義、讒言構陷、喪心病狂,當初呂晦叔維護他,我尚且要罵一句老邁昏聵因小失大。秦師兄如今為賈易說話,卻是將老師置於何地?”

  慕容復說的正是元祐二年,時任右司諫的賈易因程頤去職一事記恨蘇軾上疏構陷,並誣陷文彥博、范純仁偏袒蘇軾兄弟之事。賈易這般喪心病狂,太皇太后本是大怒,要嚴懲於他。然而呂公著卻從中作梗,藉口不令小皇帝厭惡台諫,數番為賈易說情,最終賈易只得了個罷知懷州的懲處。呂公著所為令慕容復敏銳地察覺到他有令蜀黨與洛黨相互攻訐的心思,這才斷然出手毀了賈易的名聲扒了他的官皮。至於呂公著拿來維護賈易的藉口,慕容復更是嗤之以鼻。賈易身為諫官,本當以正直之言諫朝政與天子之得失。然而他卻為了私人恩怨顛倒黑白、構陷大臣、欺瞞官家,此舉不但暴露了他個人人品的敗壞,更有污台諫令名。呂公著維護賈易,非但不能令小皇帝對台諫心生好感,反而會以為台諫官皆是信口開河讒言構陷的小人。

  慕容復提及蘇軾,秦觀即知失言,便不敢再答話。

  蘇軾向來喜歡秦觀的才氣,見秦觀被反詰地啞口無言,急忙將話題拉了回來。“明石,有些事為師是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在蘇軾的心中,如果政壇是個大泥潭,那麼他情願乾乾淨淨地走開,徹底放棄玩這個遊戲的機會,也不願跳下泥潭把自己變得與政敵一般骯髒。

  慕容復卻知,蘇軾沒有為他轉圜,就說明他其實也認同的秦觀的觀點。事實上,慕容復出手收拾朱光庭與賈易是又快又狠,不但蘇軾兄弟與蘇門四學士見了膽戰心驚,連呂公著都覺太過狠辣,這才起意推薦呂大防為左相,引朔黨制衡蜀黨,不令慕容復獨大。

  “不錯!”蘇軾這麼說,黃庭堅立時底氣十足,大聲道。“左相一職事關國運,豈能以陰私手段而竊取?此非君子所為!”

  這一回,慕容復只想吐血了,當下翻臉怒道:“呂公著推薦呂大防難道便是一心為公?”

  “呂相為人重厚,摯骨鯁,頌有德量。如何當不得左相?”黃庭堅隨口回道,竟是以《汴京時報》的社論來堵慕容復的口,顯然這篇為呂大防叫好的社論十有八九還是出自他本人之手。

  慕容復何止想吐血,他簡直想撞牆。“《汴京時報》是我蜀黨旗幟,你卻拿來給朔黨鼓吹……”黃庭堅這自打耳光的舉動,幾乎要將蜀黨的臉面給抽爛了。

  黃庭堅聞言只翻了個白眼,幽幽道:“明石,你當年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汴京時報》當言為民聲。如今呂微仲接任左相,正是民心所向!”

  “咳咳,咳……”慕容復再回不了話,只青白著臉捂著胸口一陣嗆咳。

  “明石,你怎麼樣了?”

  “慕容!快坐下!”

  “哎呀,師弟!好端端地,這是怎麼了?”

  “消消氣,快消消氣!有話慢慢說!”

  見到慕容復氣得直咳嗽,大夥登時慌了手腳,忙七嘴八舌地要他歇一歇。然而慕容復卻是充耳不聞,緊緊握著喬峰的手,一步步地向外行去。臨到門口,慕容復又忽而回頭深深地瞥了他們一眼。那一眼,又是失望又是焦急又是傷心,只看得蘇軾並四學士各個心虛氣沮,好似並非丟了左相之位而是挖了慕容家的祖墳。不一會,慕容復又是長長一嘆,萬般疲憊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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