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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摯如此奚落,慕容復卻仍不動聲色,反而躬身一禮道:“是下官考量不周,謹受教!下官告辭!”說罷,便拎著禮物揚長而去。

  大朝會之前,劉摯與慕容復少有接觸對他印象不深。大朝會上,慕容復跳出來痛罵司馬光,劉摯也只當他是個急於出名的狂徒。但慕容復今日的表現對劉摯而言顯然太過反常,劉摯一時竟有些看不透他。回到內院書房,司馬光披著一件長袍正坐在桌案後翻看青苗法的條目。見到劉摯回來,司馬光合上書冊出言問道:“人打發走了?”

  “走了。”劉摯應道。

  司馬光點點頭,正欲繼續埋頭青苗法卻見劉摯神情踟躕,便又問了一句:“有何不妥?”

  “相公,這慕容復下官竟有些看不透他。”劉摯躬身回道,“大朝會上他對相公出言不遜,下官只當他是不知天高地厚被人當槍使了。可倘若他當真頭腦簡單,便不會枯坐幾個時辰仍禮數周全。”朝野內外對他讚譽頗多,如果真是個被人利用而不知的笨蛋,現在怕是仍沾沾自喜,更加不會來請罪。這一句,劉摯卻隱下了沒提。

  司馬光沉吟了一陣,忽而嘿然一笑,低聲道:“蘇子瞻收的好學生!”這幕後操縱之人會不會就是蘇子瞻?司馬光的腦海里迅速浮起這個念頭又很快自行否決。司馬光自認十分了解他這個老友,蘇軾天真爛漫於權謀一道向來一無所知。“不必理會慕容復,他既是蘇子瞻學生,就待蘇子瞻回京由他親自料理!當務之急,一是廢除新法,二是挖出那操縱言論的幕後之人。”

  “是!”劉摯趕忙低頭應聲,也不再多言。

  吃了閉門羹回來的慕容復也絕口不提此事,一切如常地過問了有關印刷傳單黑作坊、與馬涓結交的暗線以及煽動百姓衝擊開封府的帶頭人等等一應收尾工作。然而他卻並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一切如常,才令眾人愈發膽戰心驚。

  正月初一那晚慕容復與喬峰大打出手,這是所有與慕容復相熟的人有生以來頭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脾氣。那夜之後,慕容復又將全副精力都撲到了朝堂上,絕口不提“喬峰”二字,教大夥想勸解兩句也沒了由頭。沐浴在慕容府愈發低沉的氣壓之中的眾人眼見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不但喬峰再不上門,連慕容復也越來越平靜。大夥不知他究竟是徹底放下了此事,還是在憋著氣等著下一次的大鬧,每一日都過得提心弔膽心力交瘁。最終與慕容復最為親近的王語嫣率先投降,吩咐鄧百川去請种師道幫忙開解。

  兩日後,即將返回邊關的种師道在大夥的殷殷期盼下踏入了慕容府,被感激涕零的風波惡請去了書房。這個時候,慕容復正在書房內會見“錦林樓”的唐老闆。

  “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兩人方一照面,慕容復便開門見山地為唐林近日的成果先定了一個基調。“我向來不會虧待實心為我辦事的人,你應得的獎賞我已著人送往府上。另外,我再給你‘錦林樓’與‘錦樂坊’各一成股份,可傳於子孫。”

  慕容復給唐林的工錢頗為可觀,所謂獎賞唐林並不十分放在心上。但“錦林樓”與“錦樂坊”在汴京城已打出名聲又得了朝廷的嘉獎,可以說是兩個下蛋的金雞,慕容復給他股份這才真正讓他喜上眉梢心悅誠服。他急忙彎下腰,誠摯地道:“多謝公子爺!唐林受公子爺賞識方有今日,定為公子爺赴湯蹈火!”

  慕容復輕聲一笑,低聲道:“赴湯蹈火大可不必,踏實辦事足慰我心。先前吩咐你為分店開張培訓人手,事情辦得如何了?”

  “公子爺,為了西夏武士一事咱們已與汴京城的幾大酒樓簽訂協議派人手過去說評書唱崑曲,這已分去了不少客人,若是再開分店……”汴京城是天子腳下,開分店能不能有如汴京城一般的好生意唐林卻不敢打包票。他唯恐開了分店卻盈利不佳,慕容復便要怪罪於他,是以能拖就拖。

  不等唐林把話說完,慕容復便敲了兩下桌子沉聲道:“評書崑曲俱有教化之功,‘錦林樓’與‘錦樂坊’三年之內必須在各地州府開滿十家分店,至於那些比較熱鬧縣城則開設茶館同樣安排說書人。同時,鼓勵別家梨園子弟前來學戲,以他們未來三年演出收入的百分之十折算學費。你若辦成這些事,這些分店的所有盈利每年我給你百分之五。唐林,我對你寄予厚望,你切莫讓我失望才是。記著,我只看結果,不問原因。下去罷!”

  慕容復如此雷厲風行又深諳人心,唐林再不敢打著小算盤推諉拖延。只見他掛著滿臉的汗珠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老老實實地躬身稱是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直至唐林退出書房,慕容複方端起了早已擺在一旁的茶碗。“阿碧,讓風四哥拿我的名帖送去諸葛府!”剛把茶碗裡的茶水喝完,他便匆匆起身拉開了房門。“告訴諸葛大人,我有要事要與他商談,請他……種兄,你怎麼來了?”哪知剛一開門就看到种師道正站在門外。

  一直守在門外的阿碧輕輕應了聲是,滿腹擔憂地望了种師道一眼,默默退下了。

  种師道則含笑走進慕容復的書房,隨手關上房門。“我明日就要啟程回米脂了,臨走之前來看看咱們日理萬機的慕容大人。”

  慕容復啞然失笑,無奈道:“你專程前來就是為了打趣我?”

  种師道沒有答話,拿起了慕容復擺在桌案上的一張便簽,低聲念道:“見諸葛正我,設六扇門;接老師,辦接風宴;開書肆,辦報紙……看來的確很忙,只是……是不是應該多加一件事?”他放下那張便簽,直視著慕容復的雙眸一字一頓地道。“與喬峰講和。”

  慕容復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猛然轉過身去,僵直著身體望著對面的牆壁。隔了許久,久到种師道以為慕容復會開口請他離開,慕容復終於有了反應。只見他慢慢握緊拳頭壓在桌案上,好似已不堪重負卻仍憑著毅力苦苦支撐,不願尋求任何的依靠。慕容復從未有一刻忘記喬峰,忘記那晚與喬峰的爭執。他只是有意識地封閉了控制感情的右腦,選擇用理智的左腦去處理更為緊急的事務。

  見到慕容復如此情狀,种師道知道哪些插科打諢的廢話他是不必再說了。“咱們三個是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交情,這兩兄弟哪有隔夜仇的?無論何事,吵也吵過了打也打過了,你還差一點殺了他,鬧完了就講和吧!”

  慕容復吃力地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會,我沒有……沒有想過要殺他。”

  种師道走上前勾著慕容復的肩,瞭然道:“我知道,你那天晚上是氣狠了。但是李延宗的事……”

  慕容復幽幽地出了口氣,苦澀道:“不,這與李延宗無關。”

  “你派公冶乾去夏國做什麼,你不說,我就不問……”

  “不!這與公冶乾一樣無關!”不等种師道把話說完,慕容復便已忍不住再度打斷了他。“我是不是心狠手辣冷血無情我明白,由始至終,不明白的人是喬峰。種兄,你不知道他……你不知道他……”慕容復再也說不下去,只沉默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發愣,全然地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原著中的喬峰是個什麼樣的人?頂天立地大義凜然,所作所為無愧於古君子之風,這樣的人是無私的。當這種君子為心中的義理赴死的時候,他的心是從容的,甚至他會為犧牲自己的性命而深切地感受到自己靈魂的崇高並為此自傲。可與此同時,現實的荒謬也總是在此。這幾乎所有人眼中所謂崇高的犧牲,往往是沒有價值的。要爭取多數人的幸福,為道義慷慨赴死一無所用,唯有放下道義不擇手段,才有可能扭轉局面成就大業。《道德經》有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是因為對天下的大愛不需要有仁。但這些,那些仁人君子往往做不到,要他們拋棄仁義遠比要他們拋棄性命難得多。這樣的人,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自私?

  慕容復與喬峰的爭執,真正的矛盾點不在於公冶乾殺了李延宗全家一事慕容復是否知情,不在於慕容復對李延宗全家的死是否無動於衷並且對公冶乾毫無懲處,甚至也不在於喬峰有沒有認定慕容復已性格大變冷血無情。究其實質,他們倆根本就是三觀不合!當喬峰認定道義遠比一切更重要,並且身體力行的時候,慕容復卻早已認定目標遠比一切更重要。而這一點,喬峰甚至至今仍毫無意識。

  慕容復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能跟誰說。他的心智已足夠成熟,不會哭哭啼啼地強求別人的“理解”。他只是不想這輩子的下場會如上輩子一般,被指證為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然後被心安理得地殺掉,而動手的還是他的至親之人是他要維護的目標。慕容復也知道,語嫣的話其實是對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若非蘇軾與喬峰,慕容復這輩子絕不會放棄享受人生,轉而為自己定下“拯救大宋”這個看似幼稚可笑卻註定要讓他耗盡一生心血的目標。如果,在一切才剛起步的時候,他就必須捨棄喬峰,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還要捨棄蘇軾,那麼他累死累活機關算盡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此時此刻,慕容復竟忽而想起了前世曾看過的一句話:你我之間本無緣分,全靠我死撐。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導演,說好了不虐的!

  導演:年輕人,虐不虐是比較出來的,喬峰現在比你虐多了!

  慕容:知道他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喬峰:……

  第59章 梟雄之路

  慕容復並不知曉,就在他與种師道說話的同時,鄧百川去見了喬峰。阻止朝廷割讓五砦一事,丐幫幫眾也曾出力,是以慕容復吩咐風波惡送上十萬貫表示感謝。鄧百川得知後,自告奮勇攬下了這差事。

  見到喬峰時,喬峰正與蔣長運一同在城郊的一個小酒館喝酒。待鄧百川稟明來意,對慕容復滿心不滿的蔣長運不等喬峰發話便已忍不住冷笑著道:“回去轉告你家公子爺,咱們丐幫高攀不起他這位朋友……”

  “長運!”喬峰見蔣長運的話不客氣,當即出言喝止了他。“大宋亦是我丐幫的父母之國,為家國出力,本是理所應當。慕容公子的好意,丐幫心領了。”

  鄧百川也知道喬峰不會收,只是他更加知道自家公子爺行事向來獨斷專行,從不給人拒絕的機會。“好教喬幫主知道,這十萬貫不是小數目,我家公子爺早已命人送往丐幫杭州總舵。”

  鄧百川此言一出,蔣長運即刻摔了碗,正要起身大罵,喬峰卻又伸手攔住了他。“如此,就替我多謝你家公子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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