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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出於對沈括的芥蒂,慕容復並不認為非得由他沈括來擔此重任。蘇軾是歷史上出了名的大嘴巴,他的文章也同樣比沈括的文章有更大影響。想到這,慕容復不由輕輕一笑,低聲道:“喬兄難道不知,我恩師與沈括早已交惡?”扭頭見到喬峰一臉愕然地望著自己,他又幽幽補上一句。“沈括其人慣會捕風捉影無中生有,我恩師方才擺脫牢獄之災,我可不想因為我的一句無心之言又連累了他。”

  官場上的事,喬峰果然一無所知;“文字獄”的可怕,他更是懵懂不明。然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喬峰還是懂的,蘇軾既已與沈括翻臉成仇,再勉強慕容復與沈括結交卻是陷他於不義了。“話雖如此……實在可惜了慕容賢弟這一身好本領……”

  眼見喬峰長吁短嘆悶悶不樂,慕容復不知何故竟似鬼摸頭了一般溫聲言道:“改日,我抽空將這護理之法整理具本交給種經略,剩下的就看經略的能耐了。”

  “當真?”喬峰兩眼發亮,恨不得現在就催著慕容復去具本。

  假的!慕容復卻是懊悔不迭,他身世尷尬原本求的便是一個默默無聞,具本寫護理之法顯然是平白招惹麻煩。只是這世上偏有那麼些人,人品過硬十足真金,見他憂國憂民,旁觀者也免不得被感召著勞心勞力。前有蘇軾後有喬峰,慕容復實無法拒絕他們,只得強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想到蘇軾,便又想起能把這“發明”護理之法的功勞推到偶像的頭上去,這才放鬆了下來。

  喬峰雖不知蘇軾與沈括的恩怨,可他也明白慕容復甘願將這護理之法具本上奏朝廷已是大公無私。喬峰不是那種誇誇其談的人,這便上前拍著慕容復的肩頭轉口道:“那西夏密探可說了什麼?”

  慕容復亦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這喬峰行事豁達為人通透,與他相交的確是省心省力。聽喬峰有此一問,他只漫不經心地道:“此人嘴硬地狠,還得嚴刑拷問才行。”

  喬峰想起傷兵營里但凡不治一個慕容復那心口疼地睡不著覺的模樣,心底便是一陣好笑,只見他輕咳兩聲勉強維持住一本正經的臉色。“你打算如何嚴刑拷問?”

  慕容復鑒貌辨色,怎會不知喬峰根本不信他的手段,這便答道:“喬兄若是得空,不妨隨我去見識見識,我料他今日也該招了。”

  慕容復說地如此有把握,喬峰必須有空啊,當下跟著慕容復去見識了。兩人走了一段,竟是進入了一處廢棄的農宅,下了閣樓來到地窖旁。鄧百川與公冶乾俱已守在地窖邊,見到慕容復出現,鄧百川登時鬆了口氣,上前稟報:“公子爺,從昨晚開始就無聲無息了,會不會死了?”

  鄧百川一臉忐忑不安,慕容復卻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冷冷地道:“又沒短了他的吃喝,死不了。把人帶出來,看看他現在是否願意跟我這無名小卒說話。”

  “是!”鄧百川如釋重負,這便打開地窖下去提人。

  站在一旁的公冶乾聞言,面上微微一抽。他還記得四天前見那密探時的情景。公子爺問了他三個問題:“你是何人?在西夏一品堂是什麼品級?對西夏一品堂你知道多少?”

  那密探成為俘虜也得兩月有餘,由於慕容復總騰不出手來處置他,這兩個月下來早就養好了傷。所謂好了傷疤忘了疼,見慕容復和和氣氣地問他話,那密探冷哼著道:“你又是何人?無名小卒,也配與我說話?”

  隨行的鄧百川與公冶乾同時生怒,然而不等他們上前對那密探飽以老拳,慕容復卻已下令將這密探綁了手腳鎖進地窖。公冶乾對慕容復的這一決定全然不明所以,只當他又是心慈手軟。哪知,這密探被送入這地窖的第一天還能悠然自得地唱小曲,第二日就已聲嘶力竭地高聲叫罵要公子爺放他出去,到第三日就成了徹底崩潰的痛哭求饒,那倉惶的哀嚎聲直教公冶乾毛骨悚然。若非公冶乾親眼所見地窖內空無一物,他簡直要懷疑那密探是否在下面受了凌遲的酷刑。直至傍晚,密探大約是力竭了,再無聲息。鄧百川憂心他自盡,公冶乾卻是實實在在地鬆了口氣。他是寧願那密探死了,也不願再聽他哭號了。

  不一會,鄧百川便將人待了上來。只見那密探蓬頭垢面屎尿齊流萎靡不振,鄧百川一鬆手,他便好似一灘爛泥一般軟軟地倒在慕容復的腳下。

  慕容復不適地用指節抵住鼻子,上前道:“龐先生,你是現在招,還是改日招?”

  “龐承慶”聞言,登時全身發抖,喉間“呼呼”粗喘了兩聲,竟又失禁了。“我招!我招!”他努力抬起頭崩潰哭道,“我叫李、李延宗,宗室……我、我……是西夏宗室。大夏皇帝是我族叔……別殺我,別送我回地窖……我招!我什麼都招了!”

  慕容復微微而笑,柔聲道:“李先生,你只有最後一次機會,別再讓我失望了。”說完,便扭頭吩咐公冶乾:“公冶二哥,交給你了。”

  走出農宅,喬峰難以置信地長出一口氣,問道:“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江湖傳言曾有一套失傳的邪功名為攝魂大法……”

  慕容復“撲哧”一笑,悠然道:“喬兄,你想多了。我只是關了他三天,沒有光、沒有人,無聲無息,僅此而已。”

  “那為何……”喬峰不解。

  慕容復沉吟了一會,斟酌著用詞,盡他所能讓喬峰了解這“小黑屋”的原理。“我們依靠五官去感知這個世界,一旦失去感覺的能力,大腦會產生幻想,而這種幻想足以把人逼瘋。”

  “這……這……真是……”喬峰語無倫次地嘆息,“難以置信!”

  “喬兄想試試麼?”慕容復跟著補上一句。喬峰是習武之人,不知這小黑屋對他會有多大的影響。慕容復自認很有實事求是的科研精神,前提是喬峰願意配合。

  喬峰特別不願意,猶如見鬼了一般猛退一步,指著慕容復笑道:“真是不可得罪的慕容公子!”這一句原是傷兵營里的玩笑話,如今被喬峰拿來揶揄慕容復倒也正合適。

  公冶乾在三日後將李延宗的口供交給了慕容復。並非李延宗有心拖延,事實上,李延宗連他五歲尿床七歲偷看丫鬟洗澡的往事都說了出來。只是在招供之前,公冶乾不得不先給被嚇破了膽的李延宗找大夫治一治他的失禁和結巴。

  正在傷兵營內打轉的沈括自打見了李延宗,又對慕容復的逼供手法產生了興趣,便尾隨著公冶乾在慕容復的營帳里堵住了他。“本官對助教訊問的手法十分有興趣,可否請助教解說一二?”沈括如今正是官運亨通意氣風發,嚮慕容復問話時的口吻雖說客氣卻更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慕容復可不是喬峰這種對官場規矩一無所知的江湖糙莽,沈括口稱“本官”又稱他為“助教”,那是明擺著用他正四品的官銜壓他從九品的官銜。只是,慕容復又怎會吃他這一套?只見慕容復“呵呵”兩聲,幽幽道:“實踐出真知,沈大人可有興趣親身上陣試上一試?”

  作者有話要說:

  公冶乾:導演,我現在明白你的意思了!

  導演:你現在回頭是岸還來得及。

  公冶乾:真的麼?

  導演:也許……大概……可能……吧?

  公冶乾:……

  第28章 不可得罪的慕容公子(下)

  慕容復的推諉敷衍終是惹惱了沈括,眼見沈括拉長臉離開米脂,種諤難得提醒了慕容復一句:“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慕容復卻全不放在心上,只道:“這等反覆小人,既然赤誠相待換來的只是無情迫害,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擺明車馬勢不兩立。”慕容復知道,沈括從來都是個徹底的官迷。如今他正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好加官進爵,暫且還騰不出手來對付自己。等永樂城之戰宋軍慘敗,沈括被貶均州團練副使,他的政治生命已然完結,再想回頭對付自己,那是痴心妄想。

  種諤雖在軍伍卻也知道沈括誣陷蘇軾的“壯舉”,而慕容復對蘇軾奉若神明,改進護理方法救治無數傷兵的偌大功勞都能眉頭不皺一下地雙手奉給蘇軾,對沈括深惡痛絕也是情理之中。他低頭掃了一眼慕容復奉上的護理之法的具本,轉口道:“你的具本本將自會為你上奏朝廷,這護理之法救人無數乃是不世奇功,有你相助,你恩師免罪起復指日可待了。”

  慕容復聞言只躬身向種諤謝了一謝,語氣卻並不熱絡。官場上的蘇軾是天生的倒霉鬼,起復對他未必是什麼好事。

  種諤也不在意慕容復的態度,只是因為沈括的造訪多少有點感慨,不由道:“沈學士對雜學頗為精通,這軍中所用的地圖和不少兵器都曾托賴他改進推廣,可惜不能專心啊!”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慕容復得種諤一言提醒,即刻想起如今的時代重經義而輕技能,不少古代的先進技術沒能流傳後世,都是因為不重視記錄的緣故。若能將這些技術記載下來,還有那些後世的先進技術……慕容復登時精神一振,有幸穿越一回要他抄襲那些著名詩詞騙取文名是不屑為之的,可若將這些推動科技發展的技術記載成冊造福百姓,總好過渾渾噩噩虛度光陰。想到這,慕容復即刻對種諤大大地一揖,喜不自勝地道:“多謝經略提點!”

  種諤見慕容復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直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前思後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一句話提點了他。然而種諤有所不知,自兩人談話之後,慕容復憑著他的萬貫家財和絕佳的記憶力,一生兢兢業業記載當世的科學技術,加班加點剽竊後世各類學術成果,所撰書冊堆滿了整個環施水閣,涉及的內容包含了科技、金融、農業、水利、人文、政治、醫學等各個方面,有力推動了社會的進步發展。環施水閣被譽為十一世紀百科圖書館,而經由慕容復親手撰錄的典籍更被後世稱為“慕容抄”,只因數量稀少,故而無論是在技術層面還是考古層面都具有極高的價值。

  種諤與慕容復相處已久,深知他為人機警不會出錯,眼見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理會。元豐五年三月,宋軍再度出兵攻克葭蘆寨。此戰告捷,朝野群情激奮,誓師北上平滅西夏。為此,種諤親自前往汴京,面見神宗奏對伐夏的計劃。種諤南下時意氣風發只當只要說服了神宗,便可從容布置,修築銀、夏、鹽三州,居高臨下俯視興、靈二州。待攻克興靈,西夏都城興慶府當可一鼓而下。

  然而慕容復卻知,性情急躁的神宗絕不會青睞種諤這個曠日持久靡費資財的築城計劃。甚至再過不久,那個紙上談兵的徐禧就將官拜給事中前來鄜延軍成為沈括與種諤二人頭上的太上皇。徐禧其人並非科舉出身,乃是得了神宗的緣法才獲高位。走上層路線的他果然十分了解神宗皇帝的心思,上書神宗在永樂築城節省軍費,並保證築城之後將很快拿下橫山,平滅西夏。比起老老實實的種諤,徐禧的奏對才叫體察上意,可最終永樂城之戰的結局卻唯有斑斑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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