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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寶璐不大進宮,同甄寶璋也沒什麼接觸,只曉得她在宣平帝的妃子中,還算得寵,日子倒是過得如魚得水。

  而如今,宣平帝也駕崩了。

  程氏曉得自己女兒的執拗脾氣,這會兒沒有同甄寶璋商量,直接來找甄寶璐,分明是長輩,卻端得一副端端正正的態度。

  甄寶璐素來硬心腸,又是個記仇的,這毛病到現在還沒改,瞧見程氏,便憶起往昔種種,也並沒怎麼尊重。程氏見甄寶璐無動於衷,狠了狠心,當即下跪道:“阿璐,璋兒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堂姐,昔日我同璋兒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如今……”程氏紅著眼,抽泣道,“璋兒還那麼年輕……”

  這回宣平帝駕崩,甄寶璋身為寵妃,可是要一同殉葬的。

  甄寶璐瞧著跪在地上的程氏,想起她同甄寶璋的過往,又想著如今她一家四口的幸福日子,難得心軟了一回。

  晚上甄寶璐同薛讓躺在榻上,翻雲覆雨之後,急促喘著氣。

  這三年,薛讓的日子過得比在桐州的時候忙些,可不論在忙,都會每日回家陪妻兒一道用飯,一些個應酬,更是能推就推的。許是被保護的太好,甄寶璐的性子,也變得溫和了一些。

  明日薛讓便要登基,甄寶璐更是要以皇后的身份,入主後宮。

  甄寶璐閉了閉眼。

  皇后。

  她上輩子盼著嫁給徐承朗,當個侯夫人,都是奢求的,這輩子盼著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嫁給薛讓,她也沒打算享受什麼榮華富貴,卻不料,一不小心,她這夫君便成了皇上,她也要母儀天下,成為這大周最尊貴的女人。

  “……在想什麼?”薛讓親了親她的臉頰,柔聲問道。男人的聲音慾念未退,有些暗啞,聽得人心裡頭蘇蘇麻麻的。

  甄寶璐靠在他的懷裡,側頭對他說道:“我在想,你登基之後,要納多少妃子。”

  若是剛成親,甄寶璐興許還會這般想,可如今夫妻數載,她能真切的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感情,也明白,除了自己,他不會要其他女人。她能這麼自信和篤定,全是因為他平日的表現。

  薛讓笑笑。這帝位,他上輩子又不是沒有坐過。其實他想說的是,這龍椅坐著同普通的椅子並沒有什麼兩樣,上輩子他想坐上這龍椅,不過是想給她這世間最美的衣裳最貴的珠寶,她要面子,他便給她所有女人都想要的面子。可她終究終究還是沒有享受到……這輩子,他也是想讓她過上好日子。連帶這上輩子的遺憾,一併都彌補了。

  薛讓低頭親她的唇,啄了幾下,就這麼輕輕的貼著,並未挪開。他道:“別胡思亂想,有你就夠我折騰的了,還要旁的女人做什麼?”

  有時候他也不明白那些擁有三妻四妾的男子,有這麼一個妻子,他都寵不過來,哪裡還有時間處理其他女人。

  她曉得他會這麼說,可她就是愛聽。甄寶璐也跟著親了親他,眨著眼道:“這樣便好,我可同你說清楚了,咱倆成親這麼久了,我的性子你也是了解的,可不是什麼賢淑大度的,做不來勞什子賢后。”

  薛讓從善如流:“你喜歡如何便如何,不用因為我委屈自己。你是我的妻子,大周的皇后,不需要勉強自己來討好別人,而是他們來迎合你。現在如此,日後也是如此……”說著,他執起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黑眸溫溫柔柔的望著她,“只要好好的,陪在我的身邊就是了。”

  女人大抵都受不住這般的甜言蜜語,何況是個模樣俊美無雙的,甄寶璐覺著,自打他攝政以來,不僅其他的有長進,這嘴上功夫也厲害了許多。

  可她愛聽。

  甄寶璐嗯了一聲,跟著才想起白日甄寶璋的事兒,不過她曉得薛讓素來不關係這等事情,便也不同他提了。

  薛讓登基那一日,普天同慶。

  甄寶璐穿著一身沉重繁瑣華貴無雙的鳳袍,站在薛讓的身邊。那會兒她看著腳下的文武百官,才總算體會到了一絲當皇后的感覺,而後稍稍轉過頭,看著身旁的薛讓——見他一身明黃色龍袍,穩重內斂,不怒自威,可在她眼裡,不過只是她甄寶璐的夫君罷了。

  並沒有什麼改變的。

  按著慣例,晚上新帝是要在皇后的坤和宮留宿的。

  何況這新帝沒其他妃子。

  晚上甄寶璐沐浴完畢,坐在繡著龍鳳圖案,一派喜慶的新床之上,一聽薛讓回來了,還坐著呢,還是祝嬤嬤一番提醒,她才慢吞吞的從榻上站了起來。

  祝嬤嬤曉得甄寶璐同薛讓夫妻關係好,可這會兒薛讓已經是皇上了,這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反倒是薛讓,瞧見她便邁著大步迎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去了榻邊。

  甄寶璐見他俊臉微微泛紅,眼睛也亮晶晶的,才問道:“喝酒了?”

  “嗯。”薛讓應著,看著她誠實道,“沒喝醉,不過比往日喝得稍微多了些。”

  今日是個大日子,免不了多喝些酒。

  甄寶璐是知道他的分寸的,見他這般說著,便命伺候的宮婢去準備醒酒湯,又對他說道:“你先進去沐浴罷。”

  他點點頭,極聽話的進了淨房。

  甄寶璐望著那個明黃色高大挺拔的背影,略略蹙眉,覺得就算他當了皇上,也和平日沒什麼區別,昨兒他還特意說的,在私下,他倆便像往常那般稱呼。

  甄寶璐瞧著這偌大的寢宮,覺著他們一家子,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住罷了,旁的壓根兒沒什麼變化。

  祝嬤嬤見薛讓進去,才小聲提醒道:“娘娘,雖說皇上同您的感情好,可如今到底是不一樣,您也多注意些。”甄寶璐能當上皇后,祝嬤嬤非常開心的,雖說這幾年,小夫妻倆的感情她看在眼裡,可這會兒和普通的升官兒不一樣吶,可是皇上啊。

  甄寶璐是做不到在薛讓面前一副恭順的模樣,不過她也明白祝嬤嬤是好心,當下便應下了,可具體的行動卻是沒有的。

  薛讓沐浴後出來,甄寶璐替他擦了擦發梢,寢殿內的其他人,自是識相的都退下了。

  而後二人一併坐到榻邊,甄寶璐環視這喜慶的寢宮,才莞爾一笑對著薛讓道:“弄得跟成親似的……”她說著,堪堪對上面前男人的眼睛,見他眼裡一直噙著笑意,暖暖的。

  甄寶璐見他這副模樣,更像是在洞房花燭夜呆傻的新郎倌兒,不由得好笑:“想什麼呢?”

  薛讓笑笑,抱著她親了一下:“沒什麼。”

  只是想到,上輩子他登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這空空蕩蕩的坤和宮坐了整整一個晚上。他把這皇后寢宮,布置成她喜歡的模樣,可陪著他的,卻只有她的牌位。

  分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近些年,他回想的次數越來越少,今日卻是難得格外清晰的回憶起了一次。

  一夜好眠。

  次日甄寶璐去了甄寶璋那兒。

  甄寶璋仍舊打扮的精緻無雙,妝容濃艷,她曉得自己能待在這裡,不用為宣平帝殉葬,是因為甄寶璐。縱使她不願意求甄寶璐,可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她還年輕,她不想死。

  只是,這時候,甄寶璋看著甄寶璐穿著一身皇后宮裝踏入寢宮,便覺得刺眼。

  當初她跟在蕭澤身邊,之後又跟了宣平帝,她無時無刻不想當上皇后的,可偏偏,她做夢都想要的東西,都被這甄寶璐輕而易舉的得去了。目下那薛讓成了皇帝,後宮沒有其他妃子,獨寵這甄寶璐,這是何等的福氣。

  甄寶璋死死捏著雙手,明知自己這個時候不該得罪她,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二人說著話,甄寶璐的意思,便是尋個由頭將她送出宮,換個身份,依著她的家世容貌,還是可以好好家戶人家的。

  甄寶璐好不容易好心一回,甄寶璋卻覺著她是存心在她面前顯擺,不由得道:“你當真以為自己人人寵愛,過得很幸福嗎?你娘她——”

  甄寶璋剛欲開口,便見那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的高大男子走了進來,見他面若玄冰,她登時緘默不語。

  薛讓已經不是昔日的薛讓了。

  甄寶璋陡然生出一股恐懼。

  她並非那般糊塗之人,雖然想看著甄寶璐痛苦,可若是說出徐氏的事情,那她和她娘親也會被查出來的。

  甄寶璐對甄寶璋的話並不感興趣,可聽著她說起自己的娘親,倒是難得認真聽了,未料這個時候,薛讓進來了。

  之後薛讓領著她出去,執著她的手,語氣淡淡的問道:“怎麼到這裡來了?”

  甄寶璐如實說了:“……我才不是那等好心腸的人,只是這回難得心軟了,我這三堂姐,若是能出宮,好好嫁人過日子,我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就當做是給棠棠和長福積福好了。”

  薛讓跟著嗯了一聲,表情也有些嚴肅。

  甄寶璐還以為他不喜歡自己跟甄寶璋來往,捏了捏他的手掌,見他笑了,也跟著微微一笑。只是她想著適才甄寶璋未說完的話,總覺得有哪裡覺得不對勁。

  不過這不對勁,馬上就被這剛入宮的繁忙所沖淡了。

  而這一日,宮外忽然傳來了消息。說是那甄寶璋被送出宮外後,暫時安置在一處莊子了,那日程氏特意去看女兒,未料好端端的,這宅子忽然著起了大火,程氏和甄寶璋被困在屋內,活生生給燒死了。

  甄寶璐這才想起,那日甄寶璋未說完的話,待晚上薛讓回來之後,她特意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在他面前隨口提了。

  薛讓本是敞開雙臂,瞧著妻子替他解衣帶的,聽著她這般說,哪裡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當下握住了她的手:“阿璐。”

  甄寶璐抬頭看他。

  薛讓望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可是懷疑我?”

  薛讓太了解她,甄寶璐頓了頓,沒有否認。她相信薛讓,曉得他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為她好。可儘管如此,她也不喜歡那種自己被瞞在鼓裡的感覺。她並不希望只是他單方面的付出,他們是夫妻,一些事情,都是可以一同承擔的。

  她沒說話,薛讓也沒說話。

  原本她心裡還有些肯定的,覺得肯定是甄寶璋和程氏做了什麼,薛讓才下的手,而薛讓待她素來好,只要她問了,他肯定會說的。

  可這一次,他沒有說開。

  是她猜錯了嗎?

  甄寶璐小心翼翼抬起眼,打量著他的神色,一副並不開心的樣子。只這麼一眼,甄寶璐便自責了。她這是在做什麼?

  她抬起手,捏捏他的臉,聲音軟軟道:“大表哥。”

  薛讓的眉宇舒展了一些,望著她道:“阿璐,我知道你的脾氣,若真有什麼事情,我不會瞞著你。你如今也是當娘的人了,我不會還將你當成昔日那小女孩看待……”

  薛讓在她面前,從來都沒有說過謊,這時候,甄寶璐哪裡還會在說什麼,只抱著他道:“我知道的,今日之事,是我不對。”

  為了一個死了的程氏和甄寶璋,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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