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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黃昏,一輛朱輪翠蓋珠纓八寶車緩緩駛進了皇宮。

  蕭魚正在鳳藻宮的西側殿畫畫,錦繡山水圖才畫了一半,春茗便進來稟告道:“娘娘,皇上將人接進宮了。”

  蕭魚的手略微一頓,一滴濃墨落在了宣紙之上,慢慢的暈染開來。她眉頭皺攏,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既然去接了,現下人接進宮了,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蕭魚剛將筆放下,那帝王身邊的何朝恩卻過來了。

  蕭魚出去見他,聽何朝恩的意思,是請她去一趟咸安宮,這個時候,蕭魚的臉上才有些掛不住。

  雖已進宮,可現下無名無分,她來拜見自己,她見不見都看心情。而這會兒,卻是要她堂堂皇后過去見她?這蠻漢向來不知規矩,可這道理旁人不教他,他也應當知曉的啊。

  蕭魚並不願意去。

  燭光旁,年輕美貌的小婦玉頰微慍,彎彎的黛眉輕蹙著,怕是男兒看了,登時便會生出滿腔的柔情來。何朝恩面容和善,低聲說道:“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莫要讓小的為難了。”

  大抵唯有他,才能做出這等不著調的事情來。蕭魚固然不願,卻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元嬤嬤替她披了一件鳳紋披風,因離咸安宮有些遠,便坐鳳輦過去。蕭魚走到步輦一旁,準備上去,便見身側的何朝恩已經伸出了手。他的手修長白皙,手腕上還戴著一串紫檀木佛珠。

  蕭魚見慣了宮中的宦臣,自然是從未將他們當做男子看的,便搭著何朝恩的手,由著扶著自己上了步輦。

  ……

  咸安宮燈火通明,殿內染著銅錘胎琺瑯宮燈。

  蕭魚自步輦走下時,只見守著的宮婢太監行了禮,倒是未見裡面的人出來。他既如此無視宮規,蕭魚也不奢望他能尊重自己,只好自己走了進去。一跨進去,便看到薛戰高大的身姿挺立著。

  身旁還站著一個身穿月白色雲紋綜裙、梳著婦人髮髻的纖細女子。

  蕭魚努力鎮定,面色如常的輕輕喚了一聲:“皇上。”

  薛戰朝著她看去,而站在他身邊的女子,也緩緩的轉過身來。在蕭魚先前所想,大抵是如郭素宜那般的溫順女子,薛戰極如此重視,想來容貌定然不俗。可這會兒看到面前之人的樣貌時,蕭魚倒是愣了半晌。

  並不是什麼年輕美貌的女子……而是一個半老徐娘,見她看著嫻靜漠然,想來年輕時候也是個端莊的美人。

  蕭魚忙去看薛戰。

  薛戰看著她大大的眼兒滿是疑惑,依舊是面上淡淡,對著身旁的婦人道:“姨母,這就是朕的妻子。”

  那婦人這才看了她一眼。

  從殿內慢慢走出來,一直到了鳳藻宮,蕭魚這腦子裡都是暈暈乎乎的。她原以為,這薛戰這幾日如此奔波,是宮外養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卻不料接進宮來的,卻是他的姨母。

  可是這薛戰……不是沒有親人的嗎?先前她曾打聽過一些,只曉得這薛戰來自鄉野,自小就無父無母。

  回到鳳藻宮,元嬤嬤一聽此事,才展顏道:“既不是什麼美人,娘娘應是感到高興才是。”早上聽蕭魚說的那話,元嬤嬤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總覺得皇上不是那樣的男子。這會兒倒是證實了她的猜測,果真,這幾日皇上出宮去見的,只是親人。

  蕭魚瞧著元嬤嬤歡喜的模樣,心裡卻是歡喜不起來的,還有些堵得慌,既然明知道她誤會了,那昨夜為何不和她講,好像逗著她很好玩似的。

  蕭魚坐在圈椅上喝著茶,想到昨夜她大度的和薛戰商量事情,他一一應答,她的臉頰就後知後覺的開始發燙。這人……真是太討厭了。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些動靜,是薛戰回來了。

  第42章 粗俗【二更】

  蕭魚忙放下茶盞起身, 前去相迎。薛戰卻已進來了。

  今日出宮的緣故, 他未穿龍袍,是一襲湖藍色的錦袍, 墨色錦靴。不過,便是穿得斯斯文文,也沒有半分過貴公子的風範。他生得強壯又高大, 倒像個大將軍。蕭魚心下固然有所埋怨, 卻是不敢冷臉對他的, 行禮後就站著,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薛戰看著她的模樣,只開口道了一句:“……過來。”

  她才不要過去。蕭魚覺得他這樣兒有點嚇人, 讓她想起洞房花燭的那晚,粗魯又霸道, 蠻橫還說話不算數。蕭魚站在燭光旁,攥著衣袖說道:“臣妾站在這裡挺好的。”

  雖說今日接進宮的是他的姨母, 可昨晚她說的話, 也沒有錯啊。她賢惠大度, 他還有哪裡不滿的?若是他不喜歡這樣兒, 下回她不提就成了。誰讓他的行為舉止讓旁人誤會。

  蕭魚繼續說道:“今日姨母頭一日進宮, 晚膳……”她想說薛戰好不容易有個親人,且薛戰對她這般重視, 今日晚上就一家人一起用好了。

  不過她話未說話,薛戰就長腿一邁走了過來,一彎腰, 便像扛米袋似的將她扛到了肩頭。蕭魚的肚子頂著他堅硬的肩頭,有些頭暈眼花,卻見他幾步就走到了榻邊。床帳一撩,便將她放到了褥子上,雙手牢牢抓著她的胳膊。

  緊接著他就壓了下來。

  那張臉倏然逼近,把蕭魚要說的話統統都吞了下去。她也是與他親近過數回的,這蠻漢一貫的粗魯,蕭魚瞧著他架勢,有些嚇人,害怕的閉上了眼睛。可待他的唇碰到她的時候,那力道一下子就輕了。蕭魚懵了一下,睜開眼睛去看他。

  他的臉就在眼前,清慡的面孔,英俊的眉眼。

  蕭魚啟唇道:“皇……”

  唔!

  她一張嘴,他的便滑了進來,緊緊與她交纏。她不大喜歡這樣與他親近,這人第一眼見著他便沒皮沒臉的親她,她嫌棄的不得了。可是現在,她只能慢慢的習慣了。不過,比起先前的不舒服,最近的幾回,他都明顯溫柔了一些。

  等薛戰放開她的時候,蕭魚只覺得唇被他親的隱隱有些痛。她抬手摸了摸,見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遂說道:“晚膳……”

  薛戰說道:“朕留在這裡用。”

  哦。既是如此,蕭魚也不好多問,想來就如薛戰所言,他那位姨母喜靜。不過這樣也好,她也不大喜歡與陌生的長輩接觸,總覺得拘謹。況且她是薛戰的姨母,她也不好在她的面前擺皇后架子。

  不過……蕭魚忍不住說:“昨日皇上為何不直說呢?”

  薛戰俯身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臉,見她吃痛的皺眉,便道:“皇后如此賢惠,朕自然不想打斷。”

  就是存心想看她鬧笑話,覺得這樣好玩唄。蕭魚敢怒不敢言。

  薛戰本是憋著一肚子的火,可瞧著她嬌滴滴的模樣,卻又真的不敢欺負她。他坐了起來,將她撈到懷裡,想著適才她蹙眉輕哼的模樣,便撩起她的衣袖瞧了瞧……到底是胳膊,這般大大咧咧的被男人掀了起來,蕭魚難免有些詫異。待見他低著頭,看著她胳膊上被他捏出的紅紅的一道印子,便欲將衣袖放下來,說:“臣妾沒事。”

  他卻沒有放開。男人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胳膊,略深的膚色,和女子瑩白的玉膚形成強烈的對比。蕭魚被他撓的有些癢。

  薛戰看了她一眼,與她說:“朕向來力氣大,下手也不知輕重,若是朕弄疼了你,莫要忍著,定要告訴朕……不然朕不知道。”他又沒成過親,先前也未有過女人,所以有些事情,他並非注意。

  若他看起來好說話,她自然不會忍著,可每回瞧著他生氣的樣子,她就不敢喊疼了。蕭魚坐在他的懷裡,側過臉,對上他的眼睛,點點頭說:“臣妾知道了。”

  “嗯。”薛戰這才舒服了一些,大手輕輕撫著她的臉,說,“還有,日後莫再想著給朕納妃,朕與你那表哥趙煜不一樣……朕的兒子,只能從你肚子裡蹦出來。”

  蕭魚愣愣的看著他,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大抵是從小的生活環境所致,所以她覺得男人有其他的女人很正常,她表哥趙煜,雖對她好,可在娶她之前有了庶子,她其實並不大在意的。所以她再入宮的時候,才會繼續用這一套面對薛戰。畢竟男人都喜歡大度的妻子,何況是一國之母?

  可是……

  蕭魚緩緩的說:“您是帝王。”

  帝王都是有三宮六院的。

  薛戰眼眸深邃,衣襟微微敞開著,看了她一會兒,笑了,與她說道:“朕是帝王,所以朕想和誰生孩子,沒有人能管得了。”就算她是蕭家女又如何?她現在只是他的女人。

  蕭魚的眼睫垂了垂,不曉得該如何和他說了。只是他沉默了一會兒,唇瓣復又落了下來,輕輕的含住了她的。他自身後將她圈著,越抱越緊。

  親完了,手就不老實的摸她,哪裡都要摸。聽著他聲音渾厚,在她的耳畔輕輕的說:“年年,朕答應你,以後每日都洗澡,不洗乾淨就不上榻,你說好不好?”

  ……好像是給她洗似的。蕭魚笑了笑,才點了頭。

  ……

  原本見薛戰如此重視她的姨母,蕭魚準備好生招呼她的。不過薛戰和他說,叫她不用忙活,蕭魚這才作罷。

  這日元嬤嬤小聲在她身邊說:“娘娘,老奴今兒瞧見,那薛氏……去了壽寧宮。”

  薛戰是隨母姓的。這個蕭魚也是剛昨夜才知道,不過那壽寧宮,可是她姑母先前的住處,因薛戰不喜的緣故,她就再也沒有進去過半步了。

  這薛氏怎麼去了壽寧宮啊?

  雖說有可能是隨意走動,可她身邊安排了宮婢,那宮婢都是清楚的,皇上不喜人去哪裡。而且,昨夜她雖與薛氏未多說話,可瞧著那薛氏的言談舉止,並不是如郭老夫人那般的鄉野婦人,更像是大戶人家走出來的。

  那薛戰的母親應當也是如此啊,怎會教出薛戰這般粗俗的男子來?

  蕭魚想是否應該提醒,可大概是前日薛戰故意捉弄她的緣故,她倒是不想管薛氏之事了。畢竟那是他的親姨母,她犯了錯他就擺臭臉給她看,他姨母去了那兒,估計他壓根兒不會當回事兒。

  這晚薛戰來得早,洗乾淨了摟著她在榻上說話。有些事情蕭魚不好問,倒是薛戰直接說道:“朕自小便無父無母,後來幸得姨母尋到,才有了今日。年年,她雖是朕的姨母,卻同親母沒有兩樣。不過——她不喜宮中生活,住一段日子便會離開。”

  蕭魚下意識問道:“那她去哪兒?”既是薛戰視做親母的姨母,如今薛戰登基為帝,不正是她享福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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