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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氏走後,蕭魚坐在繡墩上,看著不遠處梅花朱漆高几上的燭台發呆。不過多時,元嬤嬤過來叫她:“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可以沐浴了。”

  明日她就要出嫁了。

  蕭魚心裡有些沉重,聽了元嬤嬤的話,卻未急著去沐浴,而是抬起頭對她說:“我想去一個地方。”

  ……

  蕭氏祠堂門樓高大,東北向西南,前邊是浮雕影壁,肇建於乾元年間。石台階和欄桿頭上各有一對石獅,祠堂正廳面闊五間,進深四間,寢殿是供奉祖先神位的地方,檐下垂著“祖德永馨”的匾額。寢殿的梁頭、脊柱都繪著丹鳳朝陽松鶴延年等各色圖案,精美絕倫。

  上面還有一個閣樓,裡面放著的乃是蕭家歷代一來接受封賞的恩旨。

  祠堂內,內設四龕以奉先世神主。

  蕭魚跪在祥雲紋蒲團上,雪白的挑線裙子鋪散在地,看著神龕內的先祖牌位,靜靜磕了幾個頭。

  明日她便要出嫁,出了這蕭家大門,入了那龍潭虎穴,之後如何,她自己也不敢預測。

  蕭魚想了想,便虔誠開口:“蕭家列祖列宗在上,蕭魚明日便要嫁與那賊人,此去如何,也不求祖宗保佑。父親亦是忠肝義膽,只是為了保全蕭家所有人的性命才委曲求全,希望不能莫要責備於他……還有我的母親羅氏,若是祖宗在天有靈,希望能保佑她早日誕下屬於自己的孩子。”

  羅氏剛進府時,她聽說了太多有關繼母的事情,大多是如何苛待先前的孩子。羅氏待她好時,她也曾想,若是羅氏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怕是會偏袒自己的孩子。她心裡有些不喜,可如今她年歲已長,有些之前不明白的事情也漸漸明白了,看到羅氏六年未有所出,總是有些不忍的。

  父親將她視若掌珠,如今她嫁給那樣一個人,心裡肯定很難過。若是羅氏再有一個在他膝下承歡的孩子,應該會好一些吧。

  說完之後,蕭魚又誠心磕了頭。

  出去的時候,守在外面的元嬤嬤將厚厚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元嬤嬤見她愁雲滿面,知她擔憂,說道:“姑娘切莫太過沮喪,興許這事兒也沒有那麼壞……不管如何,老奴都會陪在姑娘身邊。明日是姑娘出嫁吉期,您定要高高興興出嫁才行。”

  寒風吹來,蕭魚冷得打了個哆嗦。

  說真的,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

  正月二十八這一日。蕭魚早早的起來沐浴淨身,梳妝打扮,穿好繁重精美的大紅嫁衣,戴上鳳冠。

  蕭魚容貌絕色,因年歲還小,不需脂粉多加修飾,平日至多淡掃蛾眉便可。今日乃是大婚,妝容自是精緻艷麗,這般看去,便見她眼波流轉,仿佛渾身泛著霞光,嬌艷妖嬈,顏色傾絕。

  府中女眷來了澄溪院,蕭玉枝也站在蕭玉錦的身旁。

  上回蕭魚大婚,她心下反酸,並未過來看,而今日瞧著蕭魚盛裝模樣,心下也不禁感概一番。

  她不服氣是一回事,可這蕭魚長得好看,她是不得不承認的。

  大婚乃是好事,可這蕭魚是第二回 出嫁,且嫁的是篡位的新帝,自是特殊。見她模樣雖美,只是這臉上卻無半點喜悅……她自然曉得是因為什麼,若是她知道自己要嫁得是一個虎背熊腰粗糙不堪的男子,她的表情估計比蕭魚還要難受。

  畢竟是大喜之日,對女子來說,太過重要且珍貴。蕭玉枝看到她的臉上泛著淡淡愁色,心下忽然有些動容。

  一個念頭忽然就竄到了腦海之中。

  要不要告訴她……其實那新帝不但一點也不粗糙,而且生得龍章鳳姿,強壯俊美……

  蕭玉枝輕輕往前挪了一步。

  之後看到蕭魚身上的這身精美嫁衣,她一雙雪白小手擱在腿上,那霞帔垂著的流蘇下,被嫁衣包裹的腰肢……楚腰纖細。

  蕭玉枝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心裡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登時那心裡僅存的一絲惻隱之心也被通通淹沒了。

  這會兒不開心又有什麼?待洞房花燭,看到那年輕俊美的夫君,這蕭魚還不是會高興起來!

  日後有得是好日子,她有什麼好可憐蕭魚的。她先前出了洋相,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俊俏有才的貴族子弟前來求親呢,擔心自己還來不及,這蕭魚又有什麼好同情的!

  蕭玉枝越想越氣,緊緊擰著手裡的帕子,再也不要看蕭魚了。

  雖說這門親事大伙兒心知肚明,可到底是喜事,一個個自是帶著笑意的。唯有蕭玉枝撅著嘴,便顯得有些不大妥當,那柳氏就伸手悄悄捏了她一下。蕭玉枝蹙眉,側頭對上母親的眼神,知她何意,便無奈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來。

  新帝成親,乃是登基後的第一樁大事。因是帝王,自是不需親自迎親,而到了吉時,前來替帝王迎親的,乃是他視若手足的親信,吏部尚書郭安泰。

  新娘上花轎前,要經三次催妝。原是佯作不願出嫁,懶於梳妝,而於今日的蕭魚來說,是的的確確不願出嫁。

  催妝罷,很快就要到出嫁吉時。都在催了,蕭魚才盛裝出來,坐在羅氏的身邊,由她餵飯,寓意出嫁女兒莫要忘記父母的哺育之恩。

  新娘哭嫁後,便由長輩蓋上大紅蓋頭,送上花轎。蕭魚被蕭起州背在背上,一步步朝著大門走去,一到外頭,便是敲鑼打鼓的喜慶聲音。蕭魚坐上花轎,手裡抱著一隻寶瓶,大紅蓋頭擋在眼前,她看不見外面是什麼樣子,只是便是她看不到,也能想像她父親的模樣。

  座下放一隻焚著炭火香料的火熜,蕭魚靜靜坐著,等感覺到花轎被抬了起來,抱著寶瓶的手才忍不住收緊。

  ……她是真的有點怕了。

  十里紅妝,從護國公府,一路浩浩蕩蕩……

  ……

  而此刻皇城外面,有一匹駿馬疾馳而來。剛到城門口,那駿馬便因連夜趕路累倒在城門口。

  一身穿藍袍的年輕男子從馬上下來後,急急進城。

  ……

  護國公府離皇宮並不遠,今日這迎親隊伍,特意繞遠路,沿著那護城河繞了整整一圈,才將鳳轎抬入皇宮。

  進宮後,那鳳轎穿過乾清門,沿著高台御路,一路往交泰殿走去。

  高台御路的盡頭,年輕俊美的帝王,正穿著一身大紅繡龍鳳吉服等在那裡,寒風輕輕吹著他的衣擺,身形挺然如松。

  今日成親雖是以帝後大婚的儀仗,可習俗卻是按著帝王昔日的鄉間風俗。停了花轎,卸了轎門,便有一五六歲笑容喜慶的女孩兒過去迎新娘,進去轎中,用手微微拉扯新娘的衣袖三下。

  蕭魚去年便嫁過一回,該經歷的都經歷過的,這第二回 自是有些經驗了。只是這會兒落腳,低頭瞧著那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拉了幾下自己的衣袖,她倒是有些微愣。而後反應過來,已經改朝換代,這新帝娶親的的儀式,自然也有了新的規矩。她微微蹙眉,曉得這小女孩兒是迎自己下花轎。

  可是……她一點都不想下去。

  蕭魚下意識緊緊抱著懷裡的寶瓶,也顧不上吉不吉利,挪了挪臀往裡縮了一些,而後還是被催促著,無奈的下了花轎。

  出了轎門,跨過一朱紅漆的木製的馬鞍子,之後是被攙扶著進去。一步步往前,緊接著手裡被塞入一根大紅綢帶。

  蕭魚捏著手裡的這根大紅綢帶,能清晰的感覺到另一側有人拉著,而那個人……便是她日後的夫君,新朝大齊的帝王薛戰。

  蕭魚不自覺忐忑,將紅綢捏緊,無意識的拉了一下……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也稍稍愣住了。

  只是她剛呆住,紅綢另一端猛不防的一拉,她身子一下子就往前,踉蹌了幾步,就要朝著前面倒去。

  有一隻手,卻很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蕭魚忍不住喘著氣,胸前一起一伏,緊張的冷汗直流。而她一低頭,看著垂在地上的紅綢,便知曉了此刻扶著她的是何人。

  那大手捏著她的手臂,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氣似的,捏的她手臂生疼。靠得有些近,她幾乎還能聞到到他身上的氣息,那是強烈的屬於男人的陽剛之味,隱隱有些汗味兒……在看著面前這雙小船般的大腳,蕭魚忍不住眉頭一蹙。一腳踢過去,應該會挺疼的吧。

  接著便繼續儀式,拜了天地後,蕭魚就被送入了鳳藻宮的寢殿。蕭魚捏著綢帶,踩著鋪在下面的麻袋,走得小心翼翼。一個踩了五個麻袋,走過一隻,又遞傳於前接鋪於道,直到走完,寓意傳宗接代、五代見面。

  進了寢宮,蕭魚緩緩坐在鋪著大紅褥子的榻沿,稍稍鬆了一口氣。這鄉野習俗倒也有鄉野習俗的好處,至少比先前那冗長無趣的皇家習俗要簡單的多。如今蕭魚也不去想這新帝是不尊重自己還是別的,能安安靜靜的坐著,讓她放鬆,就很舒坦了。

  只是她剛緊繃的身子剛有些放鬆,便聽到了一些動靜。

  是秤桿碰撞托盤的聲音……

  蕭魚捏了捏衣袖,那秤桿就伸了進來,緩緩的將蓋在她頭上的蓋頭掀了起來,眼前忽然就亮堂了起來。

  蓋頭落下,男人就坐在她的身側,側著上身,應當是在看她。蕭魚的腦袋低著不曾抬起,等過了好一會兒,蕭魚被盯的全身發麻,才緩緩抬起頭來……

  一抬頭便看到那人身後火光跳躍耀眼的龍鳳喜燭,蕭魚的眼睛下意識微微眯了眯,朝著身旁一側,等適應了,才睜大眼睛繼續看了過去。

  終於看清了那張燭光照耀下的男人的臉。

  第17章 花燭

  大紅吉服下是男人健碩的體魄。

  斜飛入鬢的長眉,漆黑深邃的眼眸,面龐稜角分明,膚色略黑……的確不同於她平日所接觸的風度翩翩的貴族公子,卻也不像蕭玉枝與她說得那般虎背熊腰粗糙不堪……

  蕭魚的手緊緊捏了捏,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卻也只是一會會兒,便又緊張了起來。再年輕俊美的男人,也改變不了她謀朝篡位的滔天罪行。

  看到面前妝容濃艷、明艷動人的女子,年輕的帝王薄唇略勾,表情有些愉悅。

  還是經由身側的嬤嬤提醒,才接過呈上來的合卺酒,他先拿了一杯,遞與蕭魚。

  蕭魚抬手,自寬大衣袖下伸出一隻雪白纖細的小手來,她的手本就小,這會兒與面前的男人一番比較,更是襯得又白又細。

  待拿了合卺酒,二人才伸手,兩臂相交,將這酒飲下。

  只是這一靠近,愈發感受得到男子的氣勢壓人,那手臂甚是粗壯有力,蕭魚略微一愣,仿佛有些明白這新帝為何能生生將那豹子也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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