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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天生就是一個帶有原始色彩的美人胚子,有人甚至覺得她像某位埃及公主——那都是因為她略帶古銅色的皮膚和過分圓熟的身材,以及一頭披散的黑髮。她問父親自己到底來自何方,父親說,你就是納木錯來的仙子啊。

  父親越來越沉溺於她的美麗,幾乎不把她當做女兒來看待,她漸漸成為了他的另一個女人,一個潛伏在佛堂里,栽培蓮花的女人。她在那裡與經書為伴,有自己的小世界。她也閱讀各種書籍,了解各地的風物。但是,她的秘密,就是父親,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人。她開始懷疑也許兩人真的並無血緣關係,她此生就是為了等待他的到來。

  她也學會了調香,那是去西藏旅遊之後帶回來的神香。她可以獨自坐在地下室,把神香和一些花朵精油混合在一起,製成奇異的味道。整個佛堂被這味道感染,現出超凡脫俗的色彩。這味道比檀香憂鬱,比體味又多了幾分嫵媚——總之,這香也是吸引父親到來的法寶,她相信自己超過了父親任何一個情人。而且,她調製的香水從不外賣,這是屬於她和父親之間的隱秘。

  然後,在那個佛堂的暗處,她發現,父親第一次把一個女子帶了進來,顯而易見,她們是情人關係。那個女子穿著黑衣,胸前戴著黑色珍珠項鍊,頭髮束起來,走路的姿勢頗有一派貴族風範。她目光清淡而鎮定,似乎並不是像她這麼年輕的女子應該有的。同時,她看人的時候有一絲冷傲,似乎不太把別人放在眼裡——也許就是她這種缺乏熱情的冷傲,給了藍波最初對她的不良印象。

  她一來到佛堂前,好像這裡是她的領地一樣,很快就坐在藍波曾經坐過的位置,翻閱地上擺放的《地藏經》。她不大出聲,但是看得出來並不是初學者,因為她手腕上懸掛著一串佛珠,可見也是有些道行。父親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她,仿佛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藍波此時感到被忽略的刺痛——在她看來,這個地方除了自己,沒有任何女人有權利到來。她就是這裡的女王,這是她獨有的領地。但是,她還是不動聲色地坐在角落裡,觀察著女子。父親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聽父親叫那女子“華茜”,兩人似乎已經到了很親密的程度。

  兩個人就如同藍波和父親當時一樣,跪坐在佛堂前。潔白的光線照著朴華茜的髮髻,姣好的容顏和勻稱的身材,給人無限的遐想。她擁有一副混血兒的面孔,有點像那種過慣上流生活的日本人,是的,膚色很白,如山泉水般細膩柔滑;唇色像初春的曙光,柔柔的;指甲修剪整潔,手部皮膚被護理得很好,完全不像藍波般恣意而野性。

  她和父親輕聲地交談,似乎在談關於西藏、修行和風景的一切。然後,她轉過身來,發現了角落處的藍波。藍波此時穿著一條藍色的連衣短裙,長腿直伸坐在地上,長發隨意披散,她對朴華茜的觀察沒有逃過後者的眼睛,她柔柔對她說了聲:“你是波波吧!”這是她的小名,除了父親之外,沒人敢叫她的小名,她很是不習慣。

  這是兩個女人第一次打照面,彼此都搞得有些尷尬。藍波並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長期呆在地下室,很難對陌生人敏感。她面上的表情總是有些遲鈍而冷漠的,對很多人都如此,她不習慣和這樣的女人打交道——直覺告訴她,她們不是同類的人。

  父親給她們作了介紹,藍波了解到朴華茜是一個香水模特兒,中日混血兒,目前在香港發展,並且還在經營自己的公司。

  哦,又是一個商界女強人。藍波心裡嘀咕了一聲。她埋怨父親最近的品位怎麼越來越庸俗,這個女人優雅妝容下的醜陋早就被她一眼洞穿——太過完美的修飾,未嘗不是一種自我掩飾和自我防衛,而且,她似乎並無基本的禮貌,就那樣地坐在了本該自己坐的位置上。

  藍波站起來,走在佛堂前,把隔夜的蓮花拿出來,為它換水。她赤足走在地上,悄無聲息,像一位雪山公主——她的舉止中有自成一派的泰然,目光中帶著虔誠和純潔,足以讓人側目。她心無雜塵,只為了兩個人而活——一個是她未曾謀面的母親,另一個就是她的父親。這就是她的人生信念。而她的生活,因為內心堅定明確而毫無貪慾,顯得如水般清澈。

  她不需要自我修飾,因為她的胴體本身就是最美好的藝術品。她只是洗乾淨自己的長髮隨意放下來,對她來講,信念大於形式,而且,她不需要用歌舞昇平來粉飾自己,她恨不得脫離這世間的種種,等待某天的超然。

  她的行走差一點把朴華茜鎮住了,但是她畢竟是老手,見過太多的人,所以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緊張,反而走過來,問她的愛好,並希望她到自己的公司選購喜歡的香水和鞋子。她斷然拒絕了,一開始,她就不大歡迎她,而這父親也知道,所以他顯得有些不耐煩,覺得她沒禮貌。

  父親有點木然地坐在那裡,他似乎也並不奢求女兒能夠接受這個女人,只是悄然地擁著朴華茜,像任何一個男子擁著自己的新歡,他顯得那樣的滿足或者說是自滿——這一切都沒有關係,他只是虛假地自我安慰,他總是需要一個正常的伴侶的,而目前的這個女子,從外表到身世、職業都還不錯,跟他比較匹配,同時,她也還能夠愛他,雖然可能有一些表面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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