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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左林就已先警告過姬香凝,饒逸風毒傷發作時會很痛苦,她們最好不要在一旁觀看。可是姬香凝堅持她一定要在一邊照顧,虎玉自然也不會離開她身邊。

  到了寅初時刻,熟睡的饒逸風突然醒了過來,並說他口好渴。

  沒想到他茶喝一半,就驀然失手掉了杯子,姬香凝忙取毛巾來替他擦拭。可等她擦完抬頭一看,卻不覺嚇了一大跳。

  饒逸風臉色慘白,冷汗涔涔,卻還是咬緊牙根裝作沒事般地說:「還……還沒擦好嗎?」

  姬香凝呆呆地看著他痛苦的模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痛楚也跟著穿透了她的心。

  左林冷靜地示意虎玉把姬香凝帶開一邊,自己則坐到床邊去扶著饒逸風,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會冷嗎,三姑爺?」

  驀地抽搐了一下,饒逸風閉閉眼。「有……有點兒。」

  左林忙拉上被子蓋緊了他。「這樣好點兒嗎?」

  勉強扯了一下嘴角,饒逸風微微抖顫著說:「謝……謝謝。」

  左林朝姬香凝望去。「三小姐,你們先去睡吧!這兒有我就行了。」

  身體有些痙攣,饒逸風急促地吸著氣。「你……你們去睡,我……我不要緊……」

  姬香凝終於回過神來了,但這樣她更心痛,因為她很清楚她沒有辦法減輕他的痛苦,就算點了他的昏穴、睡穴,他照樣會很快就痛醒過來,這就是這種毒的歹毒之處,必須忍受痛苦直到死為止!

  可是看他的痛苦那麼迅速地往上攀升,他的面色逐漸泛育,汗珠子在努力抑制痛苦的臉容上閃動,他開始一陣一陣地痙攣著。

  姬香凝終於忍不住了。「左……左林,點一下睡穴,讓……讓他休息一下吧!」她的聲音也跟著在微微顫抖。

  左林為難地瞧了一下饒逸風。「可是三小姐,三姑爺這才剛開始呢!」

  全身都在那麼可怕的抽搐著,饒逸風雙目緊閉,額上汗落如雨,甚至連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卻仍喘息著說:「不……不用了,沒……沒有關係,我……我受得了……」

  「可……可是,這樣你太痛苦了呀!」姬香凝禁不住哽咽了。

  饒逸風似乎想再說什麼,牙關卻驀然緊咬,刺骨的痛苦,凌遲般的煎熬,使得他的全身開始劇烈的顫抖,面孔上的肌肉也完全扭曲得變了形,臉色開始轉為一種慘怖的深色鐵青,可他卻依然拚命忍住,吭也不吭一聲,只聽得到他斷斷續續的吸氣聲。

  左林竭力的抱住他,免得他因掙扎翻動而滾到床下去。

  姬香凝宛如石塑木雕般呆呆的站在一邊,兩隻手緊握成拳,指甲都剌進肉里也一無所覺,她的目光悲痛又無助的駐留在饒逸風那張痛苦至極的悽厲面龐上,終於明了何謂心如刀割的感受了!

  她的淚水悄悄滑落,虎玉在一旁膽戰心驚地抓緊了她的手臂。

  「小……小姐,姑爺……姑爺受不了了呀!」

  還未說完,驀聞饒逸風輕哼一聲,就見他整個身子突然靜止了下來,除了四肢尚在微微的痙攣之外,他雙目緊閉,毫無動靜,連呼吸也僅剩下那若有似無的一絲微弱氣息,簡直就讓人不敢相信他還是活著的。

  姬香凝不由得驚呼一聲打了個寒顫,旋即氣急敗壞的衝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簌簌發抖的手搭在饒逸風的腕脈上。

  「三姑爺昏過去了。」左林鎮定地說。

  「結……結束了嗎?」姬香凝顫巍巍地問。

  左林猶豫了一下,才無奈地道:「不,至少要一個時辰。」

  「一……一個時辰!?」姬香凝頓時驚嚇地連退兩步。

  天哪!他每日都得這樣忍受一個時辰嗎?

  這樣他能撐多久?撐得了一個月嗎?

  驀然,她轉身就出了房門走向書軒,並對身後緊跟的虎玉吩咐道:「虎玉,我開張單子,天一亮你就給我進宮去照單子拿,有問題找太后,無論如何,單子上的東西全部都要給我拿到!」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有足夠的體力支撐下去,直到大師兄他們找到解藥回來為止!

  ※※※

  饒逸風自己雖然還生死未。,但是他依然記掛著罹患水災的災民,然而,躺在床上的他什麼也不能做,只好修書一封給鄭全祿,把存放盜來的金銀財寶的地點告訴他,讓鄭全祿代替他去處理賑災之事。至於饒府,也只好暫時託交給鄭全祿的兒子鄭月豐了。

  對於秋海棠來講,饒逸風和鄭全祿竟然都不在饒府主事,這種機會簡直是天下掉下來的好運道,這下子再也沒人可以阻止她動手腳了,於是,她就開始著手已計畫許久的行動,一步一步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饒府里。

  而第一個,就是她兒子的父親林恆武。

  當年,她才剛進翠怡院不久,就被林恆武看上,並為她贖身,可沒想到林恆武在兒子生下後的某一天出門後就不再回來了。為了撫養兒子,她只好再回到翠怡院工作,後來又進了饒府。

  之後,就在這回饒逸風出京後不久,她偷跑去看兒子時,居然也碰上林恆武回來找兒子。於是,兩人舊情復燃,再次一拍即合,進而共謀饒府的產業。

  沒想到一切比她想像的還順利,莫名其妙的,聽說饒逸風在外地病得快死了,所以鄭全祿只好代替主子去辦些事。在秋海棠的理想中,饒逸風最好是一病不起,這樣她就是饒府的主人了,就算饒夫人回來,她不相信她壓制不了那個醜八怪。

  萬一不幸饒逸風沒有死的話,那也無妨,只要給她一、兩個月的時間,她就可以安排好一切,他不回來便罷,他一回來就要他死!

  因為,只有她知道,林恆武是個會武功的江湖中人,而且曾經是武林黑道中一個相當有名的幫派中的一份子,雖然那個幫派已經被消滅殆盡了,但是,林恆武打算利用饒家的財富再重振幫派的聲名。

  所以,無論是饒逸風也好,鄭全祿也好,除非他們不回來,否則,林恆武只要動兩下手指頭就可以輕易地解決他們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饒逸風就有十個時辰在睡覺,睡足這麼多時辰,以一般人來講,一醒來大概是活蹦亂跳,一身充沛精力無處發泄了吧?可饒逸風的精神與體力,在一次又一次毒傷發作的情況下,已伐傷得太過厲害了,毒性的侵蝕一日不斷,無論姬香凝如何幫他進補調養體力,他依然一天此一天孱弱。

  半個月後,他已經連個杯子都拿不住了。

  這天,饒逸風剛從一場悠長而舒適的夢裡醒來,一睜眼便瞧見姬香凝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他,也不曉得她那樣子有多久了。

  他舔了一下乾裂的唇瓣,姬香凝立刻問道:「渴了?」

  饒逸風點頭,姬香凝便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著坐起來,並在他身後塞了好幾顆枕頭好讓他舒適地靠著,而後去倒了一杯猶半溫熱的參茶來,再同樣小心翼翼地餵進他嘴裡。

  「還要嗎?」餵完一杯後,姬香凝又問。

  「夠了。」饒逸風吁著氣道。

  「要再睡會兒嗎?」

  「不要,」饒逸風苦笑。「再睡下去,怕就醒不來了。」

  姬香凝一顫,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要這麼說!」

  冰冷的手悄悄覆在溫暖的柔荑上,饒逸風深深吸了口氣,而後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好香。」

  沒有收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著,姬香凝又注視他片刻後,突然說:「相公,我們圓房吧!」

  笑容迅即消失了,眉宇倏地皺起,「你在說什麼鬼話?」饒逸風惱怒地低叱,「你以為我死定了嗎?你認為饒家若是從此斷了嗣,你這個饒家媳婦便是罪孽深重了嗎?」他驀然甩開她的手冷哼。「你忘了早已被我休了嗎?」

  幽深的瞳眸深深凝視他片刻,而後她悄然垂下雙眸。「相公以為若是相公死了,妾身會再嫁嗎?所以相公要為妾身保留清白之身嗎?」

  饒逸風不語,只是別開頭。

  姬香凝輕嘆。「相公,妾身曾說過,妾身一直沒有嫁人的打算,原就準備一輩子獨身到老。可是妾身嫁給了你,妾身以為那樣也未嘗不可,反正妾身過的依然是獨身生活。

  「沒想到三年後,相公竟然突然出現在梅林,而且那麼有耐心地追求妾身,當時妾身卻深以為不耐煩。可之後,妾身發現相公與妾身所聽聞的、想像中的相差許多,妾身驚訝了、好奇了,於是,妾身開始與相公認真相處,從而發現相公原來也有那麼令人心儀的一面。老實講,妾身的確是有點心動了!」

  她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

  「然而,對妾身而言,那樣依然是不夠的,在妾身心目中,男人不應該只是那樣的,並非一定要成大功、立大業、做大官,但是……光只那樣是不夠的,男人應該更有力量、更能令人震撼、教人感動的!」

  饒逸風突然插了一句。「像你大師兄、二師兄那樣?」

  「不!」姬香凝卻立即否決了。「還不夠,大師兄、二師兄是真正的男人,妾身尊敬他們,卻不覺得他們能讓妾身心動。最大的不同是,如果有事的話,妾身會為大師兄、二師兄擔憂、焦急,但相公一出京,妾身不但為相公揪心擔憂,而且會想念相公。

  「想念相公的風趣幽默,想念相公的耐心體貼,想念和相公一塊兒散步、淺酌的時光,想念相公的畫,也想念相公的棋藝,越想念妾身就越懊悔為什麼要聽由小師妹的任性,懊悔自己傷害了相公。如果事情能重來一遍,妾身一定不會任由相公在憤怒之下離去了。」

  姬香凝抬眸對饒逸風綻出一個歉然的微笑,饒逸風輕撫她的嬌靨,她赧然地垂下如扇般的睫毛。

  「然後,那一天,大師兄突然跑來問妾身,『魔面判官是好人還是壞人?』當時妾身亳不猶豫地告訴他,妾身認為魔面判官是個英雄,一個真正的英雄。可妾身怎麼也沒料到,妾身不但可以見到那個妾身心目中的英雄,甚至相公竟然就是他,於是,妾身真正感到震撼了!

  「為蒼生、為百姓,相公能真正做到不計虛名、不求代價,這已經夠了不起了。可相公為了掩飾自己的身分,竟然還污衊自己的形象,無視他人輕蔑的眼光,一任世人嘲笑,當時妾身立刻自問:妾身做得到嗎?」

  她喟嘆地搖搖頭。「不,妾身做不到,妾身可以不計虛名、不求代價,卻做不到像相公這樣,妾身不由得折服了,為相公寬闊的胸襟,為相公無私的胸懷,妾身不能不感動,不能不折服了!」

  蒼白的雙頰上悄然染上兩抹赧紅,「這……夫人說得太誇張了,」饒逸風頗為不好意思地吶吶道:「其實……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啦!男人嘛!被人家多罵兩句也不會少塊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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