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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陣沉默。

  畢竟是凌澈的畫像,又以他的身份出現為他抵命,他就這麼簡單地說出要把自己燒掉,幾人總感覺有些不太好受。

  「這邊走。」凌華指了個方向,幾人相視一眼,便跟著他走。

  「麒麟和夢貘在哪裡?」江越問。

  凌華愣了下,眨了眨眼:「其實夢貘你們見過的,只不過他化了形。至於麒麟,之前都只和凌澈聯繫。」

  「……你似乎知道很多?」

  「我是凌澈的替身,以他鮮血成靈,又身負夢貘和麒麟的易命之術,有些事我總能知道的。」說著頓了頓,微微垂眸,須臾淡然道,「不過以前那些事現在姑且算是都解決了。」

  凌華駐步,看向前方兩米多高的漢白玉石門。

  幾人原本看著他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落在那扇門上。

  「過了這道門,你們就可以見到他了。」凌華說著彎了眉眼,笑容果真與凌澈如出一轍。洛言不禁有些恍惚。

  這一路走來遇到了那麼多狀況,幾次山重水複,此刻告訴他這裡就是盡頭,想見的人就在那門後,江越竟生出些不可置信的感覺,反倒忐忑起來。

  看著凌華抬手按在門邊的麒麟獸頭石雕上,江越不由自主握緊了齊文紹的手,感覺到手心傳來的溫度,莫名平靜了下來。

  十月 (十)重逢之際

  八仙石桌旁,三人圍坐著。室內柔和的光線落在身上,暈染開一層輕柔淡然的明媚。

  少年模樣的人一手托著腮,看著另一手上展開成扇形的紙牌,思索了片刻抽出幾張。「三個J帶一對5.」

  右手邊的白衣青年瞥了眼,隨手抽出幾張。「三個K帶對3.」

  剩下的那名青年悠悠丟出最旁邊的四張牌。「炸。」

  「臥槽?又炸?!」

  不緊不慢地把剩下的牌展開放下。順子。

  凌澈想撓牆。「第四次了!你是不是出老千!」

  青年挑眉。「我是麒麟。」

  「那又怎麼樣?」

  「所以運氣好不怪我。」

  「阿西吧……這牌沒法打了。」凌澈自覺將牌攏到一起整理。

  夢貘湊到麒麟身邊耳語道:「你有沒有覺得他今天心不在焉?我偷換了他的牌兩次他都沒發現。」

  麒麟無語的看著他,眼中分明寫著:你好無聊。

  夢貘又看了眼凌澈,一張牌沒攏住,掉了出來,他似乎愣了下。「他在緊張?」

  麒麟不答反問:「你要是他你不緊張?」

  夢貘答不上來,如果是自己自然會很緊張,但是這傢伙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甚至懷疑他也許從來沒有緊張的時候。

  麒麟若有似無地輕嘆了聲。

  凌澈自然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平靜。那是他從小形影不離的兄弟家人在面對親手了結他性命的考驗,他不怕洛言會輕易動手,只害怕洛言下不去手,此事無法了結,所以在和洛言意識接觸的那一刻起,就在暗暗影響他的情緒。

  發牌的手一滑,一張牌掉下了桌面。

  麒麟施施然俯身去撿。「就到這局吧,你需要先跟他們解釋下現在的情況。」

  發牌動作一頓,凌澈回頭看去,正見不知何時敞開的石門前三張神情各異的臉。

  清秀的臉頓時明亮起來,凌澈丟下理到一半的牌,興沖沖地朝他們招手。「阿言~越哥哥!二少!~」

  看到毫髮無傷的凌澈,江越鬆了口氣,繼而又不由額角青筋一跳。「還笑!我們都要被你嚇死了!」

  「我錯了!」凌澈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陪笑道,「但是我也沒辦法嘛!」

  江越白他一眼,視線一轉,不動聲色打量著倚在石台邊的那兩名俊朗男子。

  凌澈輕鬆地躍下石桌,看了洛言一眼,卻先側身跳到凌華身旁。「你好慢啊!」

  凌華苦笑了下。「死得那麼慢真是抱歉啊……你的哥哥們,還給你了。」說著指了指那三人的方向。

  凌澈伸手抱了下他。「謝啦~」

  凌華又睨了眼沉默著立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洛言,微張了張嘴,躊躇了下卻終是什麼都沒說,看著凌澈道:「我的任務完成了吧。」

  凌澈應了聲,回頭看向不知與夢貘說著些什麼的麒麟方向。

  凌華瞭然地點了點頭,向麒麟走去,安靜地站到了他身後。

  凌澈轉頭看洛言,神情依舊淡漠的男子靜靜凝視著自己,眼中卻似暗潮洶湧。腳下輕輕一蹬撲入洛言的懷裡,感覺到他的身體陡然僵住,低低道:「對不起……」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一顫。

  即便只是幻境,即便知道自己並沒有真的親手殺了最珍視的人,即便如今的他安然無恙,可一想到那一刻他在自己手中失去呼吸,漸漸冰冷,便止不住的後怕,渾身仿佛置身於冰窖一般一陣陣發冷。

  「我回來了。」凌澈抬眸,唇角淺淡的笑意若有似無,黑亮的眼中溫柔繾綣。

  懷中的溫暖一點點染上洛言的胸口,將周身的森寒都化解。

  手在身側握成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高大的男子窒了片刻才漸漸放鬆下來,回擁住懷裡的人。「嗯。」

  江越與夢貘和麒麟交談了一番,將詳細的事情了解了一遍。面對尋找了那麼久的夢貘,江越的心情有些複雜,此刻竟有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江越,」夢貘漫不經心地玩著手上鬼牌,「事情已經完結,之後我們要回到自己的界去了。」

  江越疑惑。「這裡不是……」

  「這裡其實是兩界之隙,不屬於你們的界,也不屬於我們的界,它更像是一個兩界之間的通道。」

  江越為微微垂眸,聯繫之前凌華的說法,大致上明白了。

  夢貘又道:「至於別夢園……就保留吧。」

  江越有些意外。別夢園的存在本就是為了尋找夢貘,收集世人的記憶也是因為召回夢貘的陣法所需要的是人們記憶中所承載的思念之力。如今夢貘既然回來了,別夢園就失去了存在的主要目的。

  夢貘支著腮看一旁追著齊文紹跑來跑去不知道在鬧些什麼凌澈。「不論一開始建立別夢園是為了什麼,如今你們存在的最大意義……」夢貘笑了笑,神情竟十分柔和,「作為人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江越靜靜凝視著眼前的青年,須臾,緩緩勾起唇角,浩如星海般的雙眸中一片清明澄澈。「我明白了。」

  夢貘起身,朝一直看著的那個方向喊:「凌澈!」

  「啊?」掛在齊文紹胳臂上的大齡少年轉回頭來。

  夢貘招了招手示意。

  凌澈鬆開齊文紹跑了過來。

  「回去吧。」夢貘說著又頓住,沉吟了下道,「我們也要回自己的界了。」

  「這麼快?」

  習慣性又輕輕掐了下他的臉,這次卻沒被揮開。「我們在這個界停留太久了,不用擔心,有事我們還會過來的。」

  「誒……好吧,」凌澈鼓了股腮幫子,復又展顏道,「對了!你還欠我一頓海底撈!下次來補上!」

  「……嗯。」

  被坑了好幾頓飯的麒麟聞言不禁扶額,對好基友的心疼之情溢於言表【……】。

  夢貘抬手在石桌中間按了下,一個金光閃閃的靈獸印記便隨之浮現,隨著石頭移動的聲音響起,石室另一側的一道門便打開了,極光一般絢麗的光華閃現其上。

  「那我們走了,你們保重。」凌澈淺淺笑道。經歷了這些日子,說要道別還真的有些不舍。

  夢貘看著江越和齊文紹穿過光門,突然叫住那個正要跟上的人:「凌澈!」

  凌澈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見他臉上露出自己熟悉的神情,忙抬手示意他打住。「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安全,坐車記得系安全帶,晚上不出去遊蕩,早點回家,遵紀守法,樂於助人……」

  「凌澈。」夢貘無奈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自說自話,「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凌澈正色。「能不能正視自己不是人的事實?」

  不止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類似的話了,夢貘不在意地揚起唇角,將他眼中未能掩藏的不舍收入心底。「保重。」

  「好的爸爸。」

  「……」

  一臉無辜。

  失笑。「走吧。」真是讓人想傷感都不行。

  「好噠~拜拜~」凌澈說著轉身,拉著洛言便要穿過光門,剛踏出一步,卻又停下來,倏地回頭,正好未錯過他眼中溫柔縱容的笑意。

  見他又停下了,夢貘疑惑:「怎麼了?」

  離別的一刻,凌澈突然想到第一次遇到還是陸少卿時候的夢貘,自己被人圍堵在小巷裡,是他出現幫了自己。後來想想那時其實太過戲劇性,對手也實在不堪一擊,凌澈曾想問他,那無比狗血而蹊蹺的一幕究竟是不是他為了就近觀察自己而安排的,不過現在想來,其實也不重要了。

  「我會想你們的!」莞爾一笑,說完便不再遲疑地拉著洛言穿過了光門。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光門結界,夢貘淡淡地揚起唇角。「嗯。」

  ——我也是。

  麒麟睨了眼兀自失神的夢貘,揶揄道。「真把自己當他爸了?」

  「……」夢貘看向身旁的友人,一本正經,「你跟他學壞了。」

  「那就是兄長病犯了。」

  「誰知道呢?」夢貘笑了笑,沒有反駁,「我們也回去吧。」

  「阿魘呢?」

  垂眸,若有似無地一陣輕嘆。「他已經有比哥哥更重要的人了,不是嗎?」

  麒麟挑眉。「你不能因為自己弟弟被搶走了就覬覦別人家弟弟。」

  夢貘若有所思地看了麒麟半晌。「……麒麟,你真的學壞了。」

  麒麟笑了笑,看向已經闔上的異界之門。「誰知道呢?」

  十月 (十一)歸來

  頎長的玄色身影毅然佇立,挺拔的身姿堅毅如松,鷹一般犀利的深邃眼眸瞄準了遠處的靶心,青年抬臂搭箭,羽箭離弦,例無虛發。

  「好!」齊文紹情不自禁為之喝彩。

  江越淡淡笑道:「文紹你是第一次看阿言射箭吧?」

  見洛言收弓回來,齊文紹也收回了視線。「嗯,我只知道阿言是武術高手,沒想到武器也擅長。」而且這裡居然有演武場!演武場啊!!

  「阿言小時候有十二個武術老師,基本能學的他都學了。」

  「=口=……他幹嘛學那麼多?」

  「他自己要求的啊。」想要保護最珍視的弟弟,那時的他能想到的就是這種最直接的方式。

  齊文紹抽了抽嘴角。「但是十二個也太……」

  凌澈道:「那二少你一定更想不到他大學什麼專業。」說著身旁光線一暗,一抬頭正見洛言低頭看著自己,「……噗……哈哈哈哈哈。」

  洛言:「……」

  齊文紹看著笑趴在桌上的凌澈,又看了眼劉海上夾著一隻貓咪髮夾的洛言,忍笑忍到快要內傷。

  江越佯咳一聲。「阿言,你還要跟我們去江家的話,要不要先去修下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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