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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澈親手交到自己手上的,他怎麼會不記得?用那樣信任的眼神注視著自己,說要把他的安全都交給自己所以麒麟玉也一併交給自己的,他怎麼會忘記?

  可是自己卻……

  「哈?原來在你那裡?沒想到啊……」那人話還未完,卻被洛言再次攻上來的動作打斷。

  那張熟悉的臉上不該有那樣陰森詭譎,讓人毛骨悚然的神情,就算偶爾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他也總是一副無辜純良的神情讓人不忍苛責。

  洛言手上的攻勢越發凌厲。「他在哪裡!!」

  那人卻毫不緊張也不還手,只是躲閃著,用讓人背脊發涼如坐針氈的眼神看著洛言。「不就在這裡嗎?你要打傷這具身體嗎?這可是你寶貝弟弟的身體呢~」

  洛言身形微震,手上攻勢頓時一收,不知他話中真假,卻也不敢再貿然出手,薄唇緊緊抿著不發一言。

  「哦呀~果然不敢動手了嗎?不過可惜,你再諸多顧慮也沒用。你不是問我是誰?你們藏書樓怎麼記載的來著?魅魔之亂?呵呵哈哈哈,以為除掉我了?我本體雖死,但只要我還有一縷殘魂,我就可以回來無數次!」那人笑容森然可怖,不管做何表情都有些猙獰,「瞧瞧這眼神……他的靈現在還在,不過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我完全吞噬了。」

  高大挺拔的身軀猛然一震,落入耳中的話像是鏽鈍的刀子,一下下割在心上,剜得人生疼。

  修長手指根根發緊,指節發白,甚至有些顫抖,手心的麒麟玉將手掌硌得生疼,洛言卻仿佛渾然未覺。

  清冷的雙眸此刻充血泛紅,隱約間含著淚光,憤怒與悲痛交織著幾乎亂了洛言的神智。

  「啊,生氣了?」魅魔嘲諷一笑,一閃身又飄到了洛言眼前,近在咫尺。「可是再生氣,你又能做什麼?你能對你寶貝弟弟的身體下手嗎?他的靈現在還沒完全消失,雖然控制不了這幅身體,但可以看到你的一舉一動啊……」

  魅魔壓低了聲音,蠱惑一般輕聲道:「他在看著你呢,你當真下得去手?哥哥?」

  洛言的身體戰慄著,雙目赤紅如血,怒視著眼前的人,緊咬著牙遲疑不決。

  如果他確實是魅魔,根據藏書樓的記載,只要所依附的肉身受到致命傷害,寄宿的魅魔殘魂便無法再使用這具身體。

  可是同時,凌澈也將立刻隨之消逝。那是凌澈……那是自己守了二十多年,護了二十多年,寵了二十多年的弟弟!既然他還在這身體裡沒完全消失,自己又怎麼下得去手!

  「嗯?不敢動了?」魅魔臉上嘲諷而猙獰的笑越發張狂,「人類就是這樣,所以才不堪一擊。當年的凌莫寒倒算是個無情的,但是你是嗎?你捨得嗎?哈哈哈哈哈……」

  緩緩合上眼,清冷的男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氣,緊握的雙手也逐漸無力地垂下。魅魔那張蔑視到扭曲的臉諷刺一般湊近,還在用他帶了點尖利的聲音說著什麼,可此時的洛言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手心突然一涼,心口處有一股清靈之氣流淌而過,腦海中似乎有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自己,洛言頓時神智一清。指腹無意識地在玉石上細細雕琢的麒麟上摩挲而過,一股沁人的靈力透過與靈玉相觸的手心,潺潺溪流一般流入,將心中的狂躁一點點驅散。

  凌澈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而電視小說里那喚醒神志的那一套在面對魅魔,面對現實時根本是無稽之談。

  洛言定了定神緩緩抬眸,緊緊抿著的唇合成一道決絕冷然的線。

  感覺到他神色有異,魅魔下意識想要後退,卻還是慢了一拍,洛言果決有力的手已再次觸上了脖頸。

  魅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著沉默地掐住自己的洛言,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對自己視若珍寶的弟弟的身體動手。

  魅魔已是一縷寄宿的殘魂,肉身消亡,洛言又有麒麟玉護體,魅魔無法轉移殘魂,等待他的只有消散湮滅。

  手上的身體掙扎了兩下,便漸漸癱軟下來,無力地垂掛在洛言手上,兩行血淚自眼眶溢出,緩緩滑下。

  這麼容易就解決了?這麼容易……就失去他了?洛言愣怔著收回手,脫力一般跪倒在了地上,腦中渾渾噩噩,只有身體的本能將逐漸變冷的單薄身體抱在懷中,溫熱的液體終於盈眶而出,緊緊咬住的齒間,悲鳴一般的嗚咽聲壓抑地迴蕩在幽暗的空間。

  十月 (九)替身

  阻擋在身前的結界終於消失,江越抵著結界的手驟然推了個空,身形一晃便踉蹌著往前衝去。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剛想轉頭看看齊文紹的情況,一抬頭卻正見到抱著凌澈的洛言正失神地跪在地上,周身仿佛蔓延開絕望到沉寂的空白,眼中毫無生趣。

  「阿言?!」江越大驚失色,忙衝到洛言身邊,卻看到他懷裡的凌澈臉色蒼白,雙目緊闔,兩行血淚在那清秀的臉上尤為刺眼,一時竟僵在了那裡。

  「凌……」跟上來的齊文紹頓時被眼前的場景驚得幾乎失聲,張了幾次嘴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怎麼……」

  洛言依舊一言不發,漠然地望著虛無的前方,整個人如陷入一陣死寂。

  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想,江越顫著手,抬起,又害怕什麼似的放下,緊緊握住,掙扎著又抬起,探手到凌澈鼻下。

  毫無氣息。

  江越茫然無措地看了半晌,眼眶有點發酸,顫抖的手撫上了凌澈的臉。

  「他是不是……」齊文紹小心翼翼地開口,胸口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壓住,哽住了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字。

  江越緊緊咬著牙,不願讓眼中的溫熱滑落,好像這樣,眼前的情況就會改變,好像下一刻雙眼緊闔的那人就會睜開眼,黑亮的眼眸里滿是惡作劇的笑意。

  齊文紹在一側坐下,溫暖的大手把躺著那人已經冰涼的手包裹在手心,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的溫度傳給他。這個總讓自己哭笑不得的弟弟,明明那麼大的人了,卻總像個孩子一樣,一張無辜純良的少年面孔,一副無拘無束的肆意性子,喜歡鬧得別人崩潰抓狂,卻也最看不得別人傷心難過。

  握著他的手不由緊了緊,齊文紹卻驟然感覺有些不對,不由在他手臂上又摸了摸。

  洛言終於回魂,看向眉心漸漸蹙起的齊文紹,正要開口,誰知懷中忽的有煙霧彌散開,隨即手中便是一輕,驚慌地看向懷裡的人,瞬間滯在了那裡。

  懷裡已沒有什麼屍體,只有一張長約一人高的畫紙,紙上描繪著熟悉的少年模樣的人,栩栩如生,只是那雙眼下的兩道血淚刺目驚心。

  「這、這是怎麼、回事?!」齊文紹驚得幾乎結巴。雖然也接觸過了不少玄幻的事,但這些情況還是太超出理解了。

  幾人還在驚疑不定,不知所措地看著人變成了一張紙,卻又見那張畫紙自洛言手中飄起,懸在了半空中,不等幾人反應過來又飄出了兩米有餘,倏地又是一陣煙霧騰起。

  江越愕然地看著那煙霧間的畫紙又變成了一個面流血淚的人,緩緩落到地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唯一知道方才情況的洛言卻毫無欣喜之意,緊緊盯著那個人影,眼中滿是警惕之意,甚至帶著些戾氣。

  那雙流出血淚的雙眸睜開,一看到洛言便後退了一步慌張道:「等等阿言!聽我解釋!」

  熟悉的稱呼又回來了,洛言眼中微露的凶光一斂,狐疑地盯著眼前的人。

  江越看看他,又看看洛言,不明白失散的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凌澈模樣的人像是有些困擾,撓了撓頭才繼續開口道:「那個……我先說,我不是魅魔也不是凌澈,阿言你別那麼緊張!其實我就是一幅畫像!」

  「啊?」齊文紹懵了。

  見洛言神色姑且還算平靜,只是眼中露出些懷疑和不解,那人才道:「我是凌澈的畫像以靈力化形而成,也就是畫靈,你們可以叫我凌華。」

  畫像?

  感覺到洛言身上的戾氣減弱了些許,凌華繼續解釋:「其實這一切是為了解開百年前的咒,所以演的一場戲。」

  齊文紹和江越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洛言依舊默然不語。

  凌華想了想,還是先把方才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說到自己自稱魅魔逼迫洛言動手時下意識看了洛言一眼,見他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不禁縮了縮脖子。

  「可是為什麼非要這麼做?」齊文紹見身側的江越聽得神色微變,安撫地一手握住江越的手。

  凌華道:「你們也知道了,凌澈和洛言前世的……死因,因為麒麟子命格異常導致家族的星軌移位,所以必須用些特殊的方法,在這個咒術凝結的秘境中讓前世被弟弟殺死的洛言親手殺了弟弟,完成『還命』。」

  江越聞言頓時愕然,又聽他繼續道:「但是如果真的那麼做,殺戮太重也會對麒麟世家不利,所以才想出了這個偷梁換柱的方法。先由擁有畫魂的畫師——就是你們認識的雲肜,來畫他的畫像——也就是我,然後在雙眼處點上凌澈的指尖血結靈契,以替身之術讓我一命抵他一命。」凌華指了指自己臉上的血淚:「留下血淚那一刻即代表『還命』完成。」

  江越聽到此處不禁舒了口氣,瞥了一眼越發神情冷冽如霜的洛言,又不禁皺眉。「可是那樣的話可以告訴我們真相,又何必讓阿言那麼痛苦。」

  凌華搖了搖頭。「世間之事皆有因果,還命還的就是前世因果,只有將那時的情況反過來重現一遍才算是真正的還命完成。雖然跟當時的情況還是有諸多不同,不過現在這樣已經是麒麟他們商量出的最簡單的辦法了。」

  江越看了看洛言恢復漠然的神情,一時無話。

  「可是你現在為什麼又出現了?」齊文紹問。

  「……我畢竟不是真的人,我生而為靈卻無魂,只有血液主人給出我可以消失的命令後我才會徹底消失。」頓了頓,又道,「現在我們就去見他吧,後面的路我帶你們。」

  聽聞此言,洛言一直渙散的瞳孔頓時有了光彩,驀地從地上起身,卻不料跪得太久,腿一麻一下子往江越身上摔去。

  江越下意識想去扶他,卻有人比他更快。前一刻還在兩步餘外的凌華已經輕鬆地扶住了洛言高大的身軀。

  洛言看了眼那張尤留著血淚痕跡的臉,心裡有些難以形容的感覺,不禁劍眉蹙起。

  齊文紹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問到:「你那個血痕……能擦掉嗎?」看著略驚悚啊!尤其還是熟悉的臉!

  凌華愣了愣,像是剛想起來自己臉上還有那兩道可怖的痕跡,抬手抹了一把,鮮紅乾涸的痕跡便消失了。

  幾人終於覺得沒那麼鬼畜了。

  「我現在是能去掉啦,但變回畫紙的時候還是會有。不過反正等出去了就要把我燒掉了。」凌華說著,感覺自己拉著的洛言身體微僵,沉吟道:「我是他的替身畫像,留著也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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