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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此點,不由得眼前一黑,嘴裡猶自強辯:「你胡說,我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他怎麼會……」

  八爺嘿嘿笑著,因為呼吸困難,那笑聲中夾雜了一些嘶嘶之聲,像毒蛇吐著信子,「你也想通了是不是?枉你痴心一片,為他鞍前馬後,什麼都不計較。可五哥相信過誰,他又愛過誰。你與林文倫有舊,林文倫又與我聯手,憑五哥的能耐,他怎麼會不知道。你聰明一世,妄想憑一己之力從中周旋,兩邊都顧全。你說,他容得下你麼?」

  胸中一口悶氣撞上來,「哇」的一聲,鮮血噴灑而出,映得眼前一片殘紅,五爺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

  「早幾日我聽說,這件事林文倫也有攪進來,可有聽說此事?」

  「沒有,若是真有此事,怎能瞞得過我。」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嘴裡喃喃念道,「不過這兩個字,你便絕我如此麼?」一瞬間,只覺心灰意冷,人生一切殊無意趣,連手臂也放鬆了,連八爺被人趁機搶了回去也渾沒在意。聲音漸漸低回下去,終至無聲,頭也漸漸低垂下去。

  「蠢貨!」八爺撫著脖子,驚魂未定。剛才還真怕他不顧一切,拼個玉石俱焚,「不過被人甩了,就這麼要死不活的,今天不把你銼骨揚灰我不姓丁。」

  少言的身子沿著牆慢慢滑落,被鐵鏈所阻,就這么半懸在空中,前後晃著。

  持鞭的大漢眼見不對,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忽然一聲驚叫:「他斷氣了!」

  第十五章

  稀稀落落的雨絲從天下飄下來,把京城淋得柔軟而陰鬱。沿牆前行的更夫嘴裡嘮叨著「一場秋雨一場涼」,攏攏衣襟,提起手中的梆子,篤篤篤地敲了三下,連「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都省了。

  一條人影猛地從眼前掠過,嚇得他渾身一抖,兩條腿幾乎絆在一起。戰戰兢兢地追著看過去,卻只來得及看到那人影如星丸跳擲,一閃而沒。

  活了幾十年,見的事也算多,明白這個時候出來行走的,多半都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若是碰上什麼江湖客,殺個把人也只是小事一樁,為了自己的小命,還是視而不見的好,定定心神,低頭快步走了。

  門外高吊著兩盞氣死風,在夜風中微微搖擺,扁額上「丁府」兩個大字就在黯淡的燭光里忽隱忽現。

  丁府異常安靜,這也可以料想,五爺八爺交鋒,丁家一些不願參與其中的,早早就已經尋了個名目或養病或遊山玩水搬了出去,遠觀他二人究竟誰勝誰負。主子走,平日裡得用的奴僕自然是要跟的,這一來,如今丁府剩下的不到平時的五成。

  一刻鐘之前,丁十三被八爺囚於石室飽受酷刑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林文倫耳中,他幾乎是在報信人話音剛落就已經穿窗而出,一路風馳電掣。

  躍過牆頭,在黑夜裡潛蹤而行。即使是秋夜裡帶著冷意的風也無法平息心中的焦慮,若是已經來不及怎麼辦?若是大眼睛已經……情勢已經容不得他慢條斯理,找不到山,便讓山來就我。選准了丁府內最高的小樓,拔身而起落足其上,分腿而立將整個丁府踩在腳下,一手叉在腰間游目四顧。

  連綿的屋宇蔓延開去,黑暗中也看不清到底何處是盡頭。林文倫提氣開聲,大聲喝道:「丁老八,滾出來!」

  夜深人靜,這一嗓子像是在水面砸進顆大石頭,將整個丁府炸了開來。一時間,看家狗悽厲而瘋狂地叫起來,遠遠近近的燈火幾乎同時點燃。

  負責守夜的護院各執火把燈籠循聲趕到,將小樓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仰頭望去。只見屋頂之上,有人一身黑衣傲然獨立。

  「閣下何人,深夜擅闖丁府意欲為何?」護院的頭目上前一步,手中長劍護於胸前,對方來意不明,小心沒大錯。

  那人卻聽而不聞,一雙眼只是在人群中掃來掃去。每個接觸到他目光的護院不禁心中一顫,「莫非是八爺的仇家,殺氣怎如此重!」

  巡視了一圈,卻見不到丁老八,林文倫又怒又急,冷哼一聲道:「丁老八這隻縮頭烏龜,待我殺盡這些蝦兵蟹將,看他還能不能沉得氣。」暗運內力,踏碎幾片屋瓦,雙腿連環踢出,碎片散落如漫天花雨,嗤嗤有聲飛向底下的護院家丁。

  護院中功夫較高的尚能用兵器撥打,要不就是施展身法在間不容髮的瞬間躲閃過去。那些武藝低微或是措手不及者就倒了霉。林文倫含怒出手,非同小可,灌注內家真氣的屋瓦碎片,比起飛刀毫不遜色。一時間,只聽得下面慘叫連連。僥倖逃過一劫的人學了乖,明白眼前人的功夫非他們所能比擬,馬上找假山樹木掩護,順手將幾個還沒死透的同僚也拖了過去。

  林文倫眼珠一轉,心中已有計較,單腳勾住屋檐整個人向前傾倒,借著擺盪之力頭前腳後躥進了樓里。片刻之後,只見小樓內一片光亮。

  「火,火,他在放火。」有人驚叫。

  連續點著了三座小樓,火光沖天,將半個京城照得恍如白晝。丁府已經亂成了一團,既要分出人手來警惕林文倫繼續放火,又要來回奔走提水,忙得是四腳朝天。

  林文倫站在遠處,看著熊熊烈火瘋狂地席捲吞噬,所到之處,房倒屋塌。

  八爺率領一干人趕到,眼見火勢已經擴展到小半個丁府,氣得破口大罵,臉上的肥肉急遽地抖動著。丁府燒掉了倒沒什麼,大不了重蓋一座。他真正擔心的是林文倫已經知道十三落在自己手裡,那他們之間所謂的聯盟怕是也維繫不住了,姓林的對十三可寶貝得很,真是頂在頭上怕嚇著,含在嘴裡怕化了。萬一他一怒之下轉向五哥,那自己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雖然逼走了五哥,但到現在他手中掌握的丁家財產也是有限得很。沒有印鑑,外省的商號根本不買他的帳,就連京城裡,被十三攪了一下,大多數掌柜也是持觀望態度。這樣下去,奪權篡位變成了空歡喜,白鬧了一場笑話給別人看。

  看著在前面帶路的蒙面人,林文倫暗自搖頭:一看就是個雛鳥!輕功差勁不說,連夜行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身上的香粉味道濃得隔三丈遠都聞得到。不知是哪家大小姐平靜日子過厭了,以為蒙上一塊布在夜裡逛逛就是走江湖了。

  「喂,我說,大眼睛到底在哪裡?」

  「大眼睛?喔,你是說十三哥……不對,是丁少言。」蒙面人驚覺走嘴,急忙伸手捂在臉上,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

  「你是丁府的人?」

  蒙面人眼見瞞不過,放下手,說道:「對啦對啦,我是丁府的人。」

  「你知道大眼睛在哪?」

  「當然,不然我找你來幹嘛?」蒙面人忽然覷了林文倫幾眼,面帶憂色,「等一下你看到十三哥,可別……可別太生氣,他很不……我是說不很好。」

  林文倫敏銳地抓到她的意思,「不好?你說的不好是什麼意思?講清楚。」心急之下,聲音也不覺大了起來。

  蒙面人嚇了一跳,轉頭看看四周,幸好大部分人都忙於救火,這條路上少有人行。支支吾吾地說道:「你也知道的,八哥他向來手段……挺狠的,所以十三哥……」

  「被打了是不是?傷在哪裡?嚴不嚴重?」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大眼睛恐怕不會太好過,但真正看到血肉模糊的少言,林文倫還是忍不住覺得胸口忽然哽了一下,搶前兩步,雙目赤紅渾身僵硬地伸手將他抱起。

  「大眼睛,大眼睛?」輕輕喚了兩聲,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懷中的人宛如沉入了深深的熟睡,除了蒼白的面容失色的雙唇。林文倫顫動著伸手去探他的脈息,卻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般飛快地縮回來。

  「啊,我忘了。」蒙面人搶上前,伸手從少言頸項一側拔起一根細若牛毛的銀針,又將一顆藥丸塞在他嘴裡。

  林文倫眼看銀針起出片刻後,大眼睛像是窒息的人忽然得到了空氣,「呃——」地長吸一口,緊接著便是一陣驚天動地撕心裂肺的咳嗽氣喘,知道這條命是撿回來了,大悲過後又大喜,饒是林文倫也禁不住全身乏力,抱著少言緩緩坐倒在地,將頭埋在他肩膀上。

  少言睜開眼,仍是白茫茫地一片。雖然看不清,但抱住自己的人那氣味那觸感卻是熟悉之極的。動動嘴角,勉強扯出一個不像樣的笑,聲音沙啞,「林大哥,你來了。」

  「嗯,我來了,我來晚了。」林文倫脫下長袍將他全身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動作輕柔緩慢。「別再說話,我帶你去找大夫。」橫了一眼旁邊的蒙面人,「這個人情算我欠你。你是丁府的人,替我告訴丁老八,這筆債我會加倍討回來,讓他好好等著。」

  蒙面人被他氣勢震懾,嚅嚅地說道:「也沒什麼,八哥……八哥他雖然狠了一點,可十三哥又沒怎麼樣。」

  「沒怎麼樣?」林文倫低吼,大手一探,疾如閃電叉住她脖子,「沒怎麼樣?這叫沒怎麼樣?不如在你身上試試,反正也沒怎麼樣。」

  蒙面人臉孔漲紫,眼前金星亂冒,拼命亂捶。林文倫不為所動,五指慢慢收緊。

  少言想阻止,卻連一絲一毫的力氣也提不上來,眼見蒙面人就要因為一句話而命喪於此,情急之下,一側頭撞在了林文倫肩膀。這一撞可比什麼都有效,林文倫既怕他牽動了傷處,又不願在大眼睛面前顯得太過殘暴,冷哼一聲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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