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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單說明了一下自己將律照川的模型給弄壞的事情。“我知道,那些模型售價都很高,而且,可能有限量款在裡頭……”
我話未完,張濟帆直接打算我的話:“牧雪州,你糊塗啦。”
“嗯?”
“律照川會缺那點錢嗎?再說,你又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就連……這是你辛苦所得,憑什麼給他,不要給他!”
“一碼歸一碼呀。”我說。
我利落收拾好東西下班,出門才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許塵。他正站在距離我前方不遠處的公車站台上候車。
他仰著頭看天。
我依他的姿勢也仰頭,見夕光暈染天邊,四角的雲朵都沾染了五色,繽紛漾滿眼帘,美得動人心魄。近乎出於本能,我抬手在胸前搭塔,拇指與食指成圈,再舉圈到眼前,透眼看著醉人的夕色。而就在此時,我見前面的許塵也突然舉手,做了與我一模一樣的動作……
猶如冷水迎面拍擊,我大驚失色。
許塵做的是“眼”?只有我會做的“眼”……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我默默向他靠近。想看清楚,他做的姿勢是不是真的和我的一樣。
恰時,一輛公車抵站。許塵上了車,車門迅速合上並發動。
我本能地追逐著車跑了起來。透過車窗,我看見許塵穿過幾人,最後站定在車腹,他抓好圓環,望向窗外,然後,他看到我了,一臉震驚。我看他沖向車門,太遲了,車子速度驀然加快。
我見他雙唇動了動,似乎喊了句什麼。
我們相隔那麼遠,還隔著車玻璃,我什麼都聽不到。
最後,他的目光追著我,我則目送著他和他的公車轟隆向前駛去,消失在街道拐角……
我掏出項鍊,掀開蓋子,久久觀察照片裡的少年,那個因為做塔眼姿勢,臉被遮去一半的少年。
難道,他,是許塵……
似如突遭掐喉,我張著口,雙頰燒熱不止,空氣卻無法送入胸腔。幾秒後,空氣猛然撲進,我扶著一旁的景觀樹狂咳不止。
我似乎,觸碰到了記憶……
正文 【024】來信
我知道,這是夢。
似乎是清晨,我獨自走在有濃霧的小樹林中,我要去赴約,有人在小樹林裡等我,見到那人背影時,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是雀躍的。即便是在夢中,我仍能清晰感知,那個是我喜歡的人!
像在吟唱著一首溫柔的歌,整個心臟是被溫熱的暖流所包圍著。
我腳步輕快地跑了過去,張手環住他的腰。
他過轉身。
是許塵的臉。
緊接著,我發現,自己並不是擁抱的他的人。而是站在遠處、偷偷看著他和他的戀人擁抱的第三者。
原來,我喜歡的人,喜歡的不是我……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巨大的傷心與失落感頓時兜頭蓋來。
我猛地睜開了眼!
微弱的光漫入眼底,我清醒了。但是心頭那點欲哭無淚的失落感卻沒有及時隨夢退散。我問自己,我怎麼會做那樣的夢?
我張手抓喉,口舌乾燥如點了火,而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睡衣。
我抓過手機摁亮屏幕:此刻,凌晨三點。
我生病了。那天下班,回到律家後,我就生病了。
即便此刻努力回想,我依然記不得當中之細節,我自己是如何回的律家,又是如何鑽入庭院深處,最後躺在樹下睡著了……
我只記得我醒來的時候周圍是暗的,我一個人孤零零躺在樹下,泥土潮濕,夜風冰冷,我縮著身體瑟瑟發抖。我清醒之後立刻回了屋,看到律照川正在我屋的起居室里打電話,頂著滿臉怒容,也不知道誰又得罪他了。見到我,他問“你去哪裡了?”我當時也沒有力氣解釋更多,簡單回了句“我在庭院裡待了會兒”,扭頭進了臥室,扯了被子躺下就徹底睡過去了。
正當換季,入夜天氣已變冰涼。我露天而眠,進屋就覺得全身發燙。
猛打了個噴嚏,開啟了新一輪的感冒。
雖有吃藥,但寒氣早已浸入身體,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便向張濟帆申請了調休。沒想到,之前存下的假期,全用在了這裡。
我心知肚明,自己的病源來自何方……
今夜無月,當庭院的燈徹夜通明。柔光映亮窗戶,使得凌晨三點的夜顯得不那麼鬼魅。我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只能瞪著眼數窗上樹影葉子有幾片。心想,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索性擰開了燈,走出臥室。
起居室的書桌上堆著一疊信。不知道何時放在桌上的。我走了過去,捧它們起來翻看。都是廣告。有封銀行寄來的信,之前,我試著申請了一張信用卡,現在收到了銀行的回執。還有一些購物手冊。我的“信”變多了,卻沒有爸爸寄來的。我有些失落。
這時,我發現,成堆的信件里,有一封信比較特別。沒有寫地址,沒有貼郵票,雪白信封之上只有“牧雪州”三個字。放在手中掂了掂,發現它又厚又沉。
我拖開椅子,在桌前坐了下來。
手與腳如同經過長時間的在高濃度的酸性溶液中的浸泡,此時已完全酸軟麻痹,使不上力氣,握著剪刀的手在空落的衣袖下微微發抖。為了拆開這封信,我頗費了一番功夫。
小心抽出裡頭的東西,原來,是一封手寫信。真是難得,我還真沒有收到除了爸爸以外的人寄來的信。寄信人似乎有很多話,洋洋灑灑寫了五張信紙。在閱讀信件之前,我先翻到最後看了署名者——辛、曉。
辛曉?我不認識啊……
辛曉星!
會是她嗎……
自從上次我去醫院看她卻撲了個空後,她就徹底從我們的生活里消失了。,就連“星小姐”這個稱呼,似乎已成為律家新禁忌。
她去哪兒了?身體好些了嗎?我不知道。我問過,卻沒人敢說,我也不便再探聽。
律照川和辛曉星是什麼關係?
高秘書、羅阿姨、晴晴她們都認識星小姐,正視她存在,視她為尊貴的客人——還差一年就畢業的辛曉星突然私自辦理了休學手續,在檢查不出任何病灶的情況下卻經常往返醫院,律照川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依然讓家裡熬煮雞湯送去……
尊貴的客人,說“消失”就“消失”,她們卻一點都不驚訝不好奇,都覺得特別正常。羅姨是放下挑擔似地鬆了口氣。
我想,不說是因為心照不宣。
辛曉星是律照川用金屋藏起的那個“嬌”,是律照川所豢養的美麗而又任性的寵物。
只是,她為何要寫信給我?
我在連綿的疑惑中展開了信件。在信件的第一句,我就看到了答案。信件正文的首句即是——“不要愛上律照川。”
“不要愛上律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