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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正確答案。

  我思考著,猶豫著。

  “實在看不了你這般欲言又止,退縮猶豫的樣子,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能痛痛快快說出來嗎?”律照川不耐煩道。

  “沒有!”我飛速說,完了,我還強調,“我沒想說什麼。”

  “沒有?”聽罷我的回覆,律照川反而揚高尾音,“牧雪州,你就不好奇我和許塵是什麼關係?也不關心我為何突然開口叫你姐姐?”

  “你應該有你的理由。”

  律照川冷哼一聲:“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與世無爭’吶。”

  我聽得出他話里的諷刺。

  “那麼,我問你就會告訴我麼?”我反問。

  “不!”他的回答利落乾脆。

  “所以,我何必要問。”

  “好個‘何必要問’,呵呵,沒錯了,這就是你處世哲學,我怎麼忘了呢。”律照川冷笑兩聲。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因他嘲諷刻薄的語氣而感到不快。

  “意思是,且不管我說還是不說,你從來不問才是重點!上次林暄妍那事也是,真沒意思!”

  即便我氣惱他的犀利,但此刻我無從反駁。在我內心深處承認他說的每一句話。

  我確實,不會問。我也問不出口。

  去年秋天,紀叔家的桔園大豐收,他邀我去桔園採摘。據說,那桔園歷經百年保種培育,果實飽滿甘甜,遠近馳名。我對漫山遍野掛著小紅燈籠的景色懷揣驚奇與浪漫的想像,於是欣然前往。百年桔園幽深且濃密,我既好奇又興奮,如飛鳥穿梭園中……也就在那園中,我撞見采桔人在閒聊八卦,不巧的是,她們聊的八卦的主人公,是我。當時,濃密樹林遮擋我的身影,她們未發現,她們談論的對象此刻就在現場。其中一個尖尖女聲詭秘輕笑:“你們知道阿笙家那姑娘麼?”另一個聲音這樣回答:“知道啊,見過幾次,眼睛大大皮膚白白的,很漂亮的。可惜落水燒壞了腦袋,傻啦。”那個挑起話題的人嘿嘿一笑:“傻的可不是她,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可別往外說啊,阿笙家那個姑娘啊……”才聽到這,我便覺得渾身發冷,手腳冰涼,我轉身疾跑,遠離那些閒言碎語。

  如今回想起來,那時的我分明是落荒而逃。若當時,聽完了全部,至少,那些縈繞在我腦中的省略號如今應全是句號吧……

  可惜,現實的我根本沒敢探究真相。

  懦弱與逃避累積成了今日之我——雖有好奇卻更為膽怯,在遇到危險之前先避開危險之地,說好聽了,是明哲保身,其實就是行事瞻前顧後、左右盱衡。

  而我,從未向今日這般,將自己的懦弱看得如此徹底……

  一道驚雷聲從我們頭上滾過。濃密烏雲瞬間蓋頂,遮蔽前路。轉瞬間,天空下起暴雨。車道瞬時被雨水覆沒。

  茫茫雨路,不知何處是盡頭,是否有盡頭……

  半夜,我被驚雷炸醒。喉嚨如同火球滾過,我口乾舌燥,連吞咽都變得無比艱難。屋內沒有飲用水,我便掙扎出門,去廚房找水喝。

  穿過冰冷雨幕,我跑入廚房。沒想到,深夜的廚房竟燈火通明。

  我看到,律照川正獨自坐在桌前,利落擰開白色藥罐,從中倒出一大把的藥,全拍入口中……我驚叫著撲上去,發狠捶打他的後背,突來的攻擊令他觸不及防,口中的藥片如數吐出。律照川扶著桌角咳嗽不止。

  我怕他故技重施,一把將桌上的藥罐抓在手上藏在身後,又抓過他的水杯,一仰頭,將他杯子裡的水全部飲盡。

  灌完水,我喘著氣問:“律照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竟讓你想不開?”

  過了許久,律照川終於調適好呼吸,這才回復我說:“誰說我想不開了,我只是想睡覺……你把藥給我。”

  我將手藏在身後:“是藥三分毒,你不是說你不吃了麼……”

  “我死不了!這點劑量對我來說是小意思。”

  我驚悚搖頭。

  若不是親眼見,我怎能想像得出,有如此觸目驚心的吃藥場面。

  他看我態度堅決,泄氣道:“算了,我不要了,送你了。”

  他話是這樣說,但手卻沒有收回去。掌心依舊衝著我,我捏著藥罐默默後退。

  他突然傾身上前,拽住我的胳膊,用柔軟的聲音說道:“牧雪州,我剛吃了藥,走不了了,你陪我坐一下吧。”

  他盯著我,瞳光深深。

  平時,我見他如鼠遇貓,能躲就躲。可此刻,不知怎麼地,我竟乖乖在他身側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他不說話。

  我則沉默。

  就這樣默默坐了好一會。

  我問:“你為什麼會失眠?”

  實在覺得有些尷尬,我隨便找了個話題。

  他沉思:“是啊,為什麼會失眠呢?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思念?”

  “醫生怎麼說?”

  “你知道嗎?人這種東西可真是奇怪了,除了我,還有所謂的本我、真我。日常生活里的我和潛意識裡的我其實是兩個人。人需要徹底打開自己的內心才能看到裡頭藏著的真正我的我。”

  律照川突然開始心理學課堂。

  “我以前有個死對頭,剛認識他那天就和他打了一架。這是個瘋子,人人避之不及的事,他敢往前沖,真是天真至極!但真要說他天真,他又將世上的苟且看得十分清楚。別人都說他為人淡漠無情,我看也是,認識那麼久,永遠都是疏遠客氣,不冷不熱的模樣。但他有時又衝勁為人出頭的時候。羞辱他、對付他,他也惱也怒,卻仍故我,不該做的事他做得可開心了,不該得罪的人他一個都不落下的得罪了,簡直就是顆頑石!對他好對他歹,他都是老樣子,永遠煨不熟!所以,我很討厭他!……後來,他消失了,徹底從我的生活消失了。我這才發現,我的討厭,似乎並不等於厭惡。就像酒,明知多飲有害,卻不由自主想喝。明知道,靠他太近就會被他的冷焰灼傷,卻忍不住去靠近……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我搖搖頭。

  我非但聽得稀里糊塗,且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我說了這麼一大段,你都不發表一下‘聽後感言’嗎?”律照川問我。

  我遲疑,又下定決心:“你剛才說的人——是人字旁的他,還是女字旁的她?”

  律照川一愣,然後不可遏制地哈哈大笑起來。

  正文 【023】觸碰記憶

  律照川笑夠了,驀然冷了表情,嚴正說道:“離許塵遠點。”

  我驚詫瞪他。此人變臉堪比翻書,不足信。

  “我知道他在你們花店客座。他可是要結婚的人了。”他意有所指地強調。

  “你在暗示什麼!”我頓時非常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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