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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靈”緩緩地抬起頭來,暮靄下,他白得幾近透明的面容看上去十分詭異。他盯著薛蘅,森森一笑,“青雲十二劍,薛——閣——主?”

  薛蘅體內真氣不停亂躥,正極力調息,忽然面色劇變,只見柔嘉已被丹軍從叢林中押了出來,她極力掙扎,卻怎掙得脫如狼似虎的丹兵?

  薛蘅驚怒不已,剛一抬腳,那“幽靈”身形也同時閃動。只這一動,薛蘅便知他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只得收住了腳步。

  柔嘉被押到摩罕面前,丹軍從她身上搜出那塊玉牌,奉給摩罕。摩罕看過,縱聲長笑。

  笑罷,他又看了一眼薛蘅,向那“幽靈”問道:“羽蒼兄,這位就是天清閣薛閣主?”

  羽蒼!

  薛蘅面色一白。

  司詹收集回來的信息中,對“雲海十二鷹”中的十一位皆有詳細的描述,唯獨對其中排行第六的羽蒼只有簡短的評價:據傳此人盡得雲海老人真傳,武功最為高強,但無人見識過,只知其醉心武功,常年閉關,鮮少出現,若遇之,避為上。

  羽蒼如幽靈般的眼神盯著薛蘅,似要將她的五臟六腑看透。他陰陰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正想往孤山拜會閣主,不料在此偶遇,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摩罕沒想到今天行軍途中竟能有這等意外之喜,心懷大暢,哈哈笑道:“久聞薛閣主大名,不如也和公主殿下一同到我軍作客吧。我王若是知道公主和薛閣主到來,定會倒履相迎的。”

  柔嘉悲呼道:“薛先生快走!不要管我!”呼罷,她牙關一張,便欲咬舌自盡。

  羽蒼卻比她的動作更快,伸指一彈,點中她面部穴道。她半張著嘴,“啊啊”地望著薛蘅,兩行珠淚絕望地流下。

  薛蘅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自己頂多與羽蒼打成平手,還有數千丹兵虎視眈眈,自己脫身都難於登天,又如何救出柔嘉和這些難民?

  羽蒼面上泛起得意的笑容,走到摩罕身邊,低聲道:“這兩人,王必有大用,不能走漏風聲。”

  摩罕點頭道:“將這些殷人通通殺了!”

  丹兵齊聲應喝,操刀向前,一陣砍殺,便有數十位難民倒在血泊之中。薛蘅聽到慘呼聲,呆了一呆,急喝道:“慢著!”

  摩罕舉起右手,止住丹兵的屠殺,微笑道:“薛閣主有何見教?”

  薛蘅知今日已無善了,昂起頭來,直視著摩罕,道:“不知左忽喇王可知道,當今世上,只有我薛蘅一人能默出《寰宇志》。”

  摩罕一聽,登時心動。他沉吟片刻,點頭道:“好,今日就給薛閣主一個面子,這些人不殺,但也不能放,將他們一起押回去!”

  “是!”丹兵應了,上前驅趕那些難民。難民們不敢反抗,聚在一起,低泣著往前走。

  摩罕笑道:“薛閣主,請吧。”

  薛蘅長嘆一聲,拋下手中斷劍。羽蒼閃身上前,連拂她數處穴道和經脈,她內力盡失,羽蒼又順手將她的袖箭給卸了下來。

  幾名丹兵擁上來,將她和柔嘉捆了個結結實實。

  摩罕大笑道:“走!王在等著我們!”

  被押上馬匹之時,薛蘅目光迅速在難民之中掃了一眼,未見抱琴的身影,心中稍覺安穩,只盼她已趁亂逃走,及時通知平王。

  天色很快便黑了下來,薛蘅根據星辰方位,發現丹軍正向燕雲關方向移動,不禁十分訥悶:丹王不是正在金野與平王激戰嗎?怎麼到了燕雲關?

  燕雲關。

  斜陽近暮,晚霞將西面的半邊天空染成了血一般的顏色。

  北面曠野,丹軍正流水似地集結,謝朗觀察了整整一個下午,轉身時目光掠過西面天空的晚霞,想起薛蘅,雙眸一黯。他怔然片刻,強行壓下滿腹相思,急步往箭樓下走。

  走進設在靖邊樓內的兵部分司,平王與陸元貞、裴無忌等人正在說話,見他進來,問道:“如何?”

  “還未見到丹王的九旄白毛大纛,不過從他們集結的跡象來看,應當有十萬之眾。”謝朗握起茶壺,“咕咚”灌下幾口水。

  陸元貞沉吟道:“葉捷軍被拖在岷山,摩罕還在赤水原,如果丹軍在這處有十萬人馬,應當是丹王的主力。”

  “會不會是庫莫奚、鐵勒、赫蘭族的聯軍?”徐烈問道。

  陸元貞搖了搖頭,“不大可能。據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此次丹國是因為去冬今春的雪災,糙場枯萎,牲畜大量死亡,國內各派矛盾激化,這才脅迫了三族一同南侵。丹王一為奪糧,二為轉移族內矛盾,順便清洗反對他的人。丹王此人疑心極重,三族的軍隊被他分散開來,而三族的領軍者則被他以各種藉口留在身邊,其實就是充當人質。否則三族加起來也有八萬之眾,若讓他們聯合起來,陣前反水,丹王就會腹背受敵。”

  平王道:“那如果現在他們真的在關外集結了十萬人馬,是不是就可以推定,丹王果真中計,開始將分散的騎兵集結起來,主攻燕雲關?”

  陸元貞嘆道:“但願如此,現在就等丹王露面了。若再讓丹軍象前段時間那樣流動作戰、各個擊破,充分發揮他們騎兵的特長,咱們可真有點吃不消。咱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只有將丹軍主力拖上一段時間,咱們才能順利地撤走百姓、堅壁清野,切斷他們糧糙的來源,再爭取分化庫莫奚、鐵勒和赫蘭人。”

  平王默默地點頭。

  丹軍此回輕騎南下,分成多支縱隊,殺到何處便搶到何處。這般作戰,就地供給,不需要全靠國內支援糧糙,也不需要帶大型的輜重,作戰十分靈活。殷軍不知敵軍主力究竟在何處,疲於奔命,一時間十分被動。

  平王甫抵北境,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所幸陸元貞及時察覺到己方被對方的戰術牽著鼻子走。他動用兩年前在丹國布下的最重要的一名“死間”,讓丹王以為平王已放棄了燕雲關以北,殷軍已將十府糧糙轉移至燕雲關,平王要在此處嚴防死守,只要能拿下燕雲關,鐵騎攻到涑陽只怕也不成問題,這才誘得丹王將分散的騎兵集結起來,圍攻燕雲關。

  平王望向謝朗,道:“小謝,只要丹王一露面,我與裴將軍便要離開。燕雲關能不能守住,全看你的了。”

  謝朗想起丹軍所過之處,屋廬焚毀、城郭丘墟的慘象,怒火上涌,冷聲道:“丹王不來便罷。若來了,我便要教他有來無回!”

  平王道:“要不要再撥一萬人給你?”

  謝朗考慮了一番,搖頭道:“不用,兩萬就夠了,再多的話糧糙就是大問題。再說能否圍殲葉捷軍是我方由被動轉為主動的關鍵,你們得以數倍的兵力一舉得勝、速戰速決。”

  平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相視一笑,萬事心照,再無多話。

  再商議了一回軍情,親兵進來稟告,晚飯已經備好。眾人笑著並肩往外走,平王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從自己的鎧甲上取下一樣東西,正是當初薛季蘭送給謝朗,又由謝朗轉送給他的麒麟片。

  他將麒麟片遞給謝朗,“小謝,你守燕雲關,定是一場血戰。這麒麟片,鑲在護心鏡里吧。”

  謝朗一怔,慢慢地從他手中取過麒麟片。

  這夜月光如水、銀光遍地,謝朗站在燕雲關箭樓上的城牆後,看著一丸冷月,聽著戰馬嘶鳴,將麒麟片握在手心,不停地輕柔摩挲。

  九八、馬踏雄關箭指心

  再過兩日,燕雲關前集結的丹軍已逾十五萬。這日晨陽甫升,丹王的九旄白毛大纛終於在陣前樹起,隨風飄揚。

  平王得稟,忙和謝朗等人登上城樓。只聽丹軍營地里號角大作,塵沙揚起足有丈許高。三通鼓響後,數萬丹兵鐵甲鏗鏘,從營地中馳出。待至燕雲關下,丹軍先鋒軍兩個萬人隊向兩側分開,中軍前突,九旄白毛大纛下,一人鐵甲外披金色王袍,正是丹王。

  平王舉起右手,燕雲關城樓上金鼓齊鳴,殷軍箭弩手、盾牌手、火器手、投石手、工兵齊齊到位,精銳騎兵也皆在關門後集結。

  眾人神情肅穆,嚴陣以待,眼神最銳利的裴無忌忽然疑道:“那是誰?!”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遙遙望去,只見丹軍的一個千人隊用馬車拉著兩個木籠子往關下馳來。木籠子裡站著兩名女子,因為隔得遠,看不清楚她們的面目,但不知為何,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脊骨發涼,如有芒刺在背。

  再過一陣,馬車馳得近了,快到丹王身側,謝朗看清了籠中之人,大駭下疾沖兩步,身子探出城牆,失聲呼道:“蘅姐!”

  陸元貞也幾乎同時搶前兩步,呼道:“柔嘉?!”

  平王又驚又怒,不明白柔嘉和薛蘅怎麼會來了邊關,還讓丹軍給擒住了。裴無忌、徐烈等人面面相覷,均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城牆上鴉雀無聲。

  謝朗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裴無忌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謝朗運力掙扎,裴無忌死死按住他腰間穴道。平王回過神來,上來對著謝朗就是一拳,怒道:“小謝!你冷靜點!”

  謝朗正激憤難當之時,忽聽陸元貞緩緩道:“你現在出去救她們,不但人救不回,還會害了她們。”

  他抬起頭來,只見陸元貞神色平靜地看著關下,但他負在身後的雙手卻捏得緊緊的,骨節泛白。

  謝朗呆了呆,撲到關牆後,定定地望著那個日夜思念的身影,心亂如麻。

  關牆下一陣顰鼓後,丹王右手一舉,王旗搖動,數萬人肅靜下來。

  丹王馬側一名身形枯瘦、宛如幽靈般的黑衣人呵呵一笑,開口道:“平王殿下,我王想和你做筆交易。”

  他說得不徐不疾,聲音不大,卻真氣綿長,兩軍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平王怒意勃發,取下背後的鐵胎硬弓,搭上三支鷹翎利箭,颼颼颼連珠射出,大喝道:“本王從不與卑鄙無恥的小人交易!”

  黑衣人從馬鞍上躍起,人在空中,袍袖連卷,便將三箭連環擊落。他飄然落回馬鞍上,和丹王說了幾句話,陰惻惻笑道:“我王說你們中原蠻子陰險狡詐,我們丹人不會你們虛偽的那一套。一句話:若平王殿下不開關投降,這尊貴的公主還有天清閣的閣主,王便要將她們賜給有功的將士,讓他們陣——前——享——用!”

  此言一出,殷軍怒火填膺,群情激憤,紛紛請纓道:“王爺,出關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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