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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往等我在外頭買了一串冰糖葫蘆,提著一隻燒鴨、一壺酒回來的時候,父親已經在殘破不堪的小茅屋前等我了,而那些刺客們都離奇地失蹤了,然後我就很歡喜地和父親把酒夜酌。

  朝廷的人往往都是很有禮貌的,來了會提醒,走得也很快。可是另一些蒙面的刺客就很難說了,他們招式怪異,有耍劍的,有拿大刀的,去年還碰到一個拿流星錘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那方言也從南邊到北邊,各種各樣的都有。有次遇到一個說

  苗語的,原本以為是個大姑娘,結果卻是嬌滴滴的一個男人,一邊追我還一邊撒毒粉,真是驚悚!

  雖然這些刺客兄弟來自四面八方,語言也不同,但聽多了也稍微能辨認,出現得最頻繁的就是“秘籍”、“藏寶圖”等。若說朝廷是大規模地來人,那麼這些蒙面刺客便是鬆散的自由搭配。若來的只有一人,往往會採取下迷藥的方案,順便做些下三爛的事兒,等把我和父親折騰得差不多了,再偷偷摸摸地現身;若來的是兩三個,便會一個堵門,一個砍我父親,一個追我……這個時候,我就得多花出一倍的時間去買冰糖葫蘆,因為後面那隻跟屁蟲怎麼甩也甩不掉。這種生活雖然很貧苦,卻也很快樂。

  直到有一天,我花了比平常多了五倍的時間拎來烤鴨和燒酒時,父親卻沒有在原地等我了。我四處亂竄找了許久,才在林子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他說,讓我一人以後好好地過。

  他說他是在沙場征戰時,受人之託,把我抱回來的,當時他答應了人家要好好把我養大。原以為只要對外聲稱我是他的親生骨肉,再把知道內幕的人收拾收拾,便不會引人注目了。可是第二天朝廷便下令通緝他,說他私通敵國,藏匿了敵國皇族的唯一血脈,而江湖上也開始流傳著他身揣驚世的藏寶圖與武功秘籍的消息,一夜之間各路人馬聞風而至,於是他無奈地攜我過上了逃離的生活。

  我只是默默地聽著,心裡悲涼萬分。

  父親氣絕前死死地握著我的手,讓我守住身上的秘密,不要說給別人聽。父親一定是老糊塗了,他怎麼就忘了,我是個啞巴。

  啞巴怎麼會說話。

  葬完父親後,我便一把火燒了茅屋,獨自出了遠門。

  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知道該去何方,也不知道刺客會在什麼時候來。身上的銀子不多了,而且沒人會雇一個啞巴。

  客棧一旁的人川流不息,酒香肉味撲鼻而來,我很餓,卻只能坐在石階上發呆。一個人悄然地坐在我的身旁。我看了他一眼,他戴著面紗,一襲白衣。我好奇,這麼一塵不染、清雅脫俗的人怎麼會坐在冰涼的石階上?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撥著懷裡的琴,琴聲哀怨、悽美。手指修長而靈動,似乎是個女人的手,可他穿的卻是男袍。

  旁邊圍了很多人看,還有幾個丟了銅板給他。我吞了吞口水……

  看到銅板我就想起了饅頭,可是聽他彈著曲子,我就會想起我死去的父親,一時間不禁有些想哭了。那隻手卻突然越過琴,悄然握住了我的手,我聽到他說:“你願意與我一同回家嗎?”

  我怔怔地傻坐著,一時也沒來得及縮手。

  輕薄的面紗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很專注地看著我,聲音柔軟得像個女

  人。他不像是刺客,因為刺客若是能觸到我,會第一時間扒開我的袍子,而不會像他這樣握著我的手,只是握著……

  於是我便被他拐回了屋子,一同回去的還有另一個男子,他眉梢仿若劍刃,似乎是個武功非凡的人。那個男人總是纏著他,而他卻又不理會,只是笑眯眯地望著我。三人一起進了屋子,早有人在裡頭候著了,都是些俊俏非凡的公子,有一個上前替他把面紗摘了,這一下驚為天人。

  原來,他是她。

  她告訴我,她叫勺兒,外頭的人稱她為逍閒人,她讓我把這兒當自己的家,不用太拘束,隨便怎麼喚她都成。可我卻從來沒有喚過她,因為我是啞巴。屋裡一共有六個公子,我被取名為陸兒,而隨我一同來的那個男人卻被尊為了壹兒。其實我該表示抗議……

  可有什麼法子,我發不出聲,於是只好默默地瞪一眼,然後作罷。

  江湖傳聞逍閒人絕頂聰明、風姿傲骨、精通六藝、武功非凡,還是世上難見的美男子。

  其實,都錯了。

  第一,她是個母的。第二,她也並非絕頂聰明,雖然眉宇間英氣逼人,長得也讓人移不開眼,偶爾眯眼做狐疑狀,會讓人產生這個人很聰明的錯覺,其實……不說了,家醜不可外揚……

  “陸兒,你給我揉揉肩。”

  “陸兒,你香香的,夜裡抱著你睡覺一定很暖和。”

  “哎呀,你幹嗎拉著我不放?”

  這哪是拉……我這是推,推,你懂不懂……

  “你這麼急不可耐地上床啊,好啊,來啊,來啊,來我床上暖被窩。”

  淚……

  誰說她風姿傲骨、清雅絕倫,是世外高人?在外頭她把面紗一戴,一聲不吭,擺個姿勢或許是像仙人,可一回屋裡就是個愛纏人的主子。

  這個主子又非常地愛喝酒,甚至是不要命地拿忘憂散摻在酒里服食。她每次喝酒的時候就會異常地沉默,神色很悲傷。有一次她居然破天荒地與我說了一句話。她說,陸兒,從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你與我一樣是個無家可歸的人。這逍遙居是你的家,你自可放心大膽地住,那些江湖人自是不敢把你怎麼樣。後來我才知道……

  是有不怕死的武林人士準備闖進來把我怎麼樣的……結果都被她廢了武功點了穴,丟了出去。

  其實主子真的很可憐。

  她服用過多的忘憂散,弄得她總是忘東忘西,可她卻仍舊不肯停服。在這個世上除了父親就只有主子待我最好,於是我偷偷摸摸地把房門關了,然後搬來大鏡子,拿了紙筆蘸了墨,脫了衣袍,扭頭對著鏡子裡的裸背,把憶無憂的練功圖給描了出來,可這心法口訣卻讓我犯了難…… 字跡很小自是不說了,從鏡子裡壓根兒就辨別不出來。於是我只好披上衣服蹭啊蹭啊,蹭到了主子的房門口,低頭敲門。

  “做什麼?”門開了,主子似乎才睡醒。

  我合上門閂,就低頭準備脫衣袍。她大驚,忙按住我的手結結巴巴地說,“那個…… 平常逗逗你,真沒打算讓你暖床。”

  我不理會繼續脫。

  一張棉被鋪天蓋地,把我裹了個結實,差點兒悶死我。我堵著門,伸手胡亂扯著,大熱天的…… 真不知道她房裡哪來的棉被。忙活完了,抬頭一看,她正準備爬窗溜出去。我一臉鐵青地揪她下來,她慘兮兮地望著我。

  我見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拿筆在紙上寫著:我背上有武功秘籍,你給我練。她愣了愣,奪了筆,乾脆落字:你求我。

  從來沒人拒絕我,我像是被一瓢冷水直潑了個透心涼,一時間惱羞成怒,刷刷幾筆:求你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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