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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寂黑暗的街道,蜿蜒不知延伸向何方,殘月伴著幾顆孤星,掛在樹梢上面,燈火如漆。

  鳳蘭以為自己會哭,但是冰冷的空氣凍結了想要滿溢的淚水,只留下眼眶微酸,夜風撩起衣襬沙沙作響,滿腹傷心卻無處發泄。

  室內,司徒雪融則靜靜躺著,輕輕按住了隱隱作痛的胸口。

  鳳蘭一夜都沒有回來,但是第二天集結的時候,他還是背著行裝站到了隊伍里。

  大家都認為鳳蘭隨性是天經地義,司徒雪融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幾次看過去,鳳蘭都刻意無視,也只得默默心裡黯然。

  冒著北方帶著沙塵的烈風,隊伍緩緩向北進發,眼前的凍土黃沙沒有盡頭,似乎在預示著一條不歸之路。然而全軍士氣高昂,鳳蘭混在其中,眼光默默跟著前方司徒雪融的背影。

  昨天夜裡他在外傷懷,不幸還遇到了赫連淵,那人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司徒雪融,他只能苦笑。司徒雪融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怕是也不會貪戀他照顧了,如今只能跟著他而已,卻再做什麼也沒有意義了。

  這個時候,反倒是暮色降臨之時,赫連淵蹭到他身邊開導他。

  「鳳公子,雪他……也是經過痛苦的掙扎才能決心這樣做的吧。其實……我不得不承認,他對你的心意,天下也少有幾個人能做到那麼真,只是……我們這些久經沙場的人,心中某些堅守的東西,你可能不會明白……」

  鳳蘭搖搖頭:「我是不懂,我只知曉我如今的感覺——就像是看著他一點點陷入沼澤,就要溺斃在裡面,卻還是無法伸出手,無法救他。」

  赫連淵低低一聲苦笑,鳳蘭見他仰頭望著明月,忽而有了一絲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那麼久以來,比起永遠進不了司徒雪融內心的赫連淵,他可謂是無比走運,然而此刻,他似乎正是當年看著司徒雪融一點點消耗自己生命,卻沒有任何辦法的赫連,終於意識到,自己對那個人而言,有多渺小多無力。

  該走該留,如何面對如何決斷,或者眼睜睜看著他越行越遠,鳳蘭抓緊了韁繩,在風塵中微微眯起眼睛。

  入夜之時,軍隊潛伏進一片靠山的茂林。隊伍的行跡十分隱蔽小心,似是躡手躡腳的潛伏,一片山雨欲來前的詭異平靜。

  司徒雪融一整天也都只有啃乾糧而已,鳳蘭替他擔心,但是在這片茂林里,連生火都不被允許。

  雖然至今都沒有交流,他大概可以猜到隊伍是要對紮營在十里之外工事中的北漠餘部進行清剿,而司徒雪融親自上陣也是避免不了的。

  他已經身披戰甲,和部眾一起坐在不遠處等待著時機。

  鳳蘭向那邊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司徒雪融似乎是不經意似乎又是飽含情思的一瞥,連忙背過身去。

  他也知曉不應當在這個節骨眼上鬧脾氣,可是心間的邪火無法散去,在被司徒雪融以崇高正義的名目,將自己以及許久以來建立的羈絆貶謫了之後,鳳蘭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對他寵溺溫柔。

  在司徒雪融帶著前鋒,在暮色中出茂林向北奇襲之前,兩人沒有再看對方一眼。

  天還未明,隊伍就全勝凱旋,一片嘻笑喧鬧中,大家開始拆帳子運整備,搬去剛剛攻克的據點,司徒雪融幷沒有回來,鳳蘭在悄悄問到他此刻安然無恙留守據點時,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回到空蕩蕩的營帳,他忽而覺得一陣悵然,一件件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恍惚間似乎他不是要跟著部隊一起去慶賀奇襲的勝利,而是在收拾離開的行囊,甚至有一瞬間他幾乎就準備收拾好包袱借一匹快馬,永遠離開這異國他鄉。

  也許是自己高估了那被稱為感情的東西,也許是那麼多甜蜜溫馨的回憶讓他產生了錯覺,才會在冰冷的現實前,還抱有美好的幻想。

  他曾經很不懂事,傷害過那個人,然而他一直在為他改變,為他學會理解懂得寬容,努力變成一個配得上他的人。

  可是相對曾經無知過的自己,司徒雪融一直是一個很明白的人,就是因為這樣,他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下來的傷害,才讓鳳蘭幾經試著諒解,卻只覺徒勞。

  他還是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如無數忠誠的士兵一樣,默默跟著大家前行至據點紮營,照例做了一些精緻的宵夜,差人給司徒雪融送去,然後徹夜難眠。

  第18章

  之後的日復一日都如例行公事,大軍四處掃蕩北漠殘餘,每戰必捷、士氣高昂。

  由於作戰時間常常晝夜顛倒,鳳蘭半個月都沒有見過司徒雪融,他仍舊每天幫他收拾打掃做飯縫補,但也會故意在他歸來的時候離開,避開見面的契機。

  對此,司徒雪融沒有任何表示。

  幾乎如同他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已經一門心思在征戰殺敵,其他的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上。

  直到一日,經過主帥營帳前,碰巧看到從裡面跑出來的傳令小兵神情焦急,鳳蘭才終於忍不住闖了進去。

  他看到司徒雪融斜靠在椅子裡咳著,指縫裡落下粘稠的血,半個月的時間已經將他消磨得不成人形,如果不是那雙清澈狹長的眼睛,鳳蘭都無法認得出他還是那個曾經在自己身邊幸福地笑著的那個男子。

  司徒雪融看見來人,呆了一下,繼而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從椅子上栽了下來。鳳蘭連忙上前扶住,在碰觸之時,司徒雪融突然緊緊抱住他,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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