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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妳是誰?」

  沒聲音。

  「妳……妳想幹什麼?」

  沒聲音,因為她是啞巴。

  「不……不要再過來了!」

  沒聲音,因為她是啞巴,不說話的,也不需要說,她,就等著今天,就等著這一刻。

  千仞堂齊聚於此的這一刻!

  因為她很清楚,雖然陷害慕容羽段的是慕容月楓,但下毒手的並不是他,而是千仞堂。千仞堂才是罪魁禍首!

  「我警告妳,不要再過來了!」灰發中年人怒吼,雙臂力揮,招回所有退開尋丈外的手下們。「否則……」

  話,沒有說完的機會,彷佛渾沌中的一抹冷電,又似九天之上的極光,白色的纖弱身影已然迅若疾雷般撲襲而至,右手短劍寒光點點,有如銀河密集的系星,左手短刀宛若汪洋中的驚濤駭浪,層層迭迭翻湧,剎那間便籠罩住灰發中年人、瘦文士、蘇燦和那一對妖嬈女人。

  連驚呼都來不及,蘇燦已然噴灑著熱血翻跌出去;瘦文士雙手捂住喉頭,踉踉蹌蹌退後,倒下;那對妖嬈女人一斷左臂、一斷右臂;只有灰發中年人學狗一樣爬到地上,十分狼狽的貼地滾開,這才堪堪逃過一劫,但已嚇得他魂飛魄散地差點尿褲子了。

  一刻也不曾停歇,白色纖影翩然回身,筆直的射入那五、六百個灰衫漢子之中,右手劍戮心,左手刀割喉,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於焉展開。

  一股股的熱血交織迸灑,一聲聲的慘號永不止息,前一刻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活人,下一刻就變成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首,短劍奪魂、短刀取魄,沒有仁慈、沒有憐憫,只有一個殺字。於是,怒叱開始變成驚懼的呼爹喊娘,暴喝轉為恐慌的嗚咽悲呼,還有人跪下來求饒,但是那人甚至沒有機會開口,喉頭便一涼!被短刀割頸了。而灰發中年人一直爬到遠遠的安全地帶才敢站起來,回頭一看,再一次嚇得差點尿褲子,他帶來的五、六百個手下,在這短短片刻間,竟已躺下將近一半,他張口結舌,開始考慮要不要招呼手下趕快逃命要緊?

  至於慕容問天與杜琴娘,雖然心境不同,但也同樣看得驚心動魄、不寒而慄。

  作夢也料想不到,他們那個勤勞樸實,還有一手絕佳廚藝的啞巴媳婦兒,原來是會武功的,還是個冷血無情的女殺星,現在,杜琴娘終於知道剛剛媳婦兒在對她搖什麼頭了。

  不,他們不會死。

  不,劭兒不需要接下默家的香菸。

  不,他們不會欠她的。

  不,他們不會沒有時間。

  她的媳婦兒在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們,想傷害他們的人都會先被解決掉的。

  終於,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地下,屍骸迭著屍骸,鮮血依然在淌流,一雙雙死魚般的眼睛,毫無生氣的注視著天空,死樣的靜默代表著殺戮已經過去,五、六百條生命損落在毫無意義的虛榮之中,往後,世間的一切都與他們沒關係了。

  只剩下灰發中年人一個人呆若木雞的傻在那裡,他還在猶豫、在考慮,一切就已結束了。

  然後,纖影悄然迥轉,蓮足又開始往灰發中年人那邊徐步行去;灰發中年人悚然回神,驚駭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懼,他的考慮立刻結束了,兩腳一蹬便已飛射出老遠!逃命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然而,上天早已註定今日便是他的忌日,才兩個起落,灰發中年人便又驚呼一聲倒射而回。

  「喲喲喲,小硯,殺很大喔!」

  遠遠的,漫步走來一位瀟灑俊朗的翩翩公子,身邊跟著一位背著書筐的冷漠書生,後頭還有一位滿臉大鬍子的男人,那雙眸子卻是美得出奇。

  三人的形態都很悠然,但神情卻十分震驚,大鬍子還用力揉揉眼後再看過來。那個不屑殺人,連人家要殺她,她都懶得理會的妹妹居然會殺人,而且是大開殺戒?武林要倒了嗎?而默硯心,一聽聞那說話聲,美眸倏睜,刷一下回過蚝首來,短刀、短劍即刻消失,人也瞬間轉移到冷漠書生面前。

  「二哥,幫我!」

  她,出聲了,說話了!

  慕容問天和杜琴娘聽得愕然傻眼,忍不住挖了挖耳朵:他們的啞巴媳婦兒竟然會說話?

  聽錯了吧?

  翩翩公子三人更是震驚得嘴巴都像白痴一樣張開來了:離她上回說話還不滿三年耶,她跟人家說什麼話?

  算錯日子了?

  猶在怔愣問,冷漠書生已被默硯心拖著跑,直接來到慕容羽段身前,然後默硯心再一次出聲了。

  「救他!」咦咦咦?她竟然又說話了!三年時間過得有這麼快嗎?才從那頭跑到這頭來,三年就過去了?冷漠書生更是錯愕,旋即了悟眼前這個男人對她肯定非常重要,否則她不會打破自己三年一句話的慣例,於是神色一正,點頭許諾。

  「放心,二哥一定會救他的!」說著,他立刻把上慕容羽段的腕脈,只一刻,他又轉到慕容羽段身後翻開頭髮瞄了一下,「果然!」抬頭,「沒問題,半個時辰後,二哥就還妳原來的他!」轉眸,提聲喊過去。「青陽,過來幫忙!」

  大鬍子男人應聲過來,兩人就開始忙了起來。

  而另一邊,又想逃命的灰發中年人驚恐失措地瞪住擋在他前頭的翩翩公子,嘴巴張張闔闔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

  「笑……笑……笑……」

  「一答就中,真聰明!」翩翩公子笑吟吟的用摺扇指了他一下。「你一定見過我是吧?」

  「那那那……她……她……」灰發中年人更是結巴。

  「她是我妹妹,你說她是誰呢?」

  「啞……啞……啞……」

  「又答對了,嘖,不獎賞一下也不行,咯,你就自行了斷吧!」灰發中年人渾身一震,呆立片刻後絕望地長嘆,連抵抗的念頭都不敢有,便揮掌自碎天靈了。

  堂堂武林九大綠林幫派之一的千仞堂,覆滅於此年此月此日。

  翩翩公子滿意的點點頭,這才走嚮慕容問天,爾雅一揖。「在下獨孤笑愚,那個大鬍子是我三弟傅青陽,正在為病人診治的是我二弟君蘭舟,還有那位剛剛不小心開口說話的啞巴是我妹妹,請問閣下是?」

  慕容問天沒有回答他,反而呆住了。「硯心是你妹妹?」她不是獨生女嗎?

  聽他直接叫默硯心的名字,獨孤笑愚當即明白妹妹跟這位肯定很熟,於是解釋道:「我們是燒香磕頭的異姓兄妹。」

  「原來如此。」慕容問天恍然大悟。

  「那麼請教閣下是?」獨孤笑愚再一次有禮的請教。

  「慕容問天。」慕容問天趕緊抱拳回禮,再一瞥身邊的妻子,「拙荊。」往後看。「令弟正在診治的是我兒子慕容羽段,也是硯心的夫婿。」

  夫婿?!喀嗟一聲,獨孤笑愚的扇子跟下巴一起掉到地上去了,那副向來瀟灑又慵懶的笑容也扯歪了;君蘭舟正待下針的手僵在半空中,下不來了;傅青陽兩顆美麗的眸子猛然暴凸,差一點點就滾出來了。「你你你……你說什麼?」

  他們怎麼了?

  慕容問天困惑地暗忖。「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去年端午前,硯心就和羽段成親了,他們還有個兒子呢!」

  成親?

  兒子?

  兒子?!

  他們竟然連兒子都有了?!

  獨孤笑愚的神情先是一片茫然,從而轉錯愕,再從錯愕轉吃驚,又從吃驚轉不悅,最後從不悅轉震怒,不,是狂怒。

  「可惡,小硯,妳成親竟敢不通知為兄我,我殺了妳!」

  換他殺很大了! 君蘭舟沒有食言,慕容羽段在半個時辰後就清醒過來了。不再是空洞的眼神,表情也不再茫然,雖然仍有些許怠倦之色,但他的精神很好,卻不被允許下床。

  「沒問題了?」獨孤笑愚問。

  「沒問題了。」君蘭舟回道。

  「很好。」

  一聽君蘭舟說沒問題了,獨孤笑愚馬上拖了一把凳子到床邊,打算要跟那個靠在床頭休息,一副「我很無辜」的樣子的傢伙,好好來上一段「良性溝通」,等溝通完畢之後,再來決定要不要承認這傢伙是他的妹夫。不料,他的嘴巴才打開一半,就有人來插隊了。右手梳子、左手玉釵,默硯心悄然來到床前,默默的把梳子和玉釵放到慕容羽段手上,默默的背對著他在床沿坐下。慕容羽段莞爾一笑,隨即開始為她一繒繒地解開糾結多時的髮絲,再一繒繒地梳順好不容易才拆開的長髮,動作十分溫柔細心而有耐性,由於默硯心的雲發十分長而濃密,整整一個時辰之後,他才把那頭半個月未曾梳理過的秀髮梳整好,而後熟練的為她挽上髮髻、橫上玉釵。

  「好了。」

  默硯心默默的取回發梳,默默的將發梳放回梳妝抬,再默默的離房而去。

  「蘭舟。」

  「大哥?」

  「我是不是趕路太累,眼睛有點花了,竟然看見小硯她……臉紅了?」

  「你眼睛沒花,大哥,我也瞧見了,除非我也眼花了。」

  「……青陽。」

  「大哥?」

  「外頭瞧瞧去,天是不是下紅雨了?」聞言,傅青陽真的跑出去看,再回來「報告」。「大哥,外頭真的在下大雨,但不是紅色的。」

  聽到這裡,慕容羽段不覺再次莞爾,他發現妻子的磕頭兄弟們都很有趣,就跟妻子一樣,雖然妻子並不幽默,但是她很可愛。

  「不是紅色的?」

  「不是。」

  「嗯嗯,這就怪了……」獨孤笑愚一本正經地撫著下巴沉吟,表示他是真的很納悶。

  「還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呀,大哥。」傅青陽咕噥。

  「什麼事?」

  「咱們什麼時候見過小硯挽髻了?」

  「……沒見過。」獨孤笑愚瞇著眼瞥嚮慕容羽段,雖仍是一臉笑吟吟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是小硯要你幫她挽髻的?」

  「起初,不是,」慕容羽段老實地道。「是我買了一支玉釵要送給硯心,但她不挽髻就用不上,所以我就主動替她挽髻好橫釵,她似乎很……呃,開心,之後,每日清晨總是我為她挽髻橫釵,一年下來也已習慣了。」

  開心?他那個一年四季如冬的冰山妹妹也會開心?不過,她臉紅了,那不叫開心又該叫什麼?喝醉了?

  獨孤笑愚垂眸思索片晌後,悄然對君蘭舟點了點頭,後者立刻自懷中取出一支玉瓶,倒出三粒火紅色的藥丸遞給慕容羽段。

  「吃。」

  慕容羽段原以為那是為了復原腦子而必須服用的藥丸,卻見獨孤笑愚和君蘭舟在他服下藥丸後也爬上床來,一前一後盤膝坐下,雙掌抵住他前後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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