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包藏亂黨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去處,連門前掃雪的只怕也不例外。庚武也懶得同他拐彎抹角,清寬肩膀將僕從撞開:“找你們主子,陸盞陸公公。”

  那人不由狐疑地把庚武上下一掃量:“我們公公身體不舒服,今日不見客……”話音還未落,身子猛一晃蕩,一道修偉身影已然風般掠過眼前。

  客堂下桌椅闊派,啞仆給庚武看茶,清清秀秀。庚武執著茶盞在手心捻轉,卻並不喝。

  陸盞在裡頭看見,看著那冷峻而城府的側影,心裡便不太慡利。他一直搞不懂這小子是否一早就把自己看穿,卻知道這小子不好對付。幾次觀察,發現他並不對自己干預,亦無在鐸乾等人面前暗示,方才漸漸放下心來。當然,他也一樣不想去招惹他。

  倘若當時不曾隨太后離開,便是直接把他女人孩子殺了,怎樣不至於叫羅剎把人弄走,此刻卻不好應付。

  陸盞被攙扶著從里宅走出來,邊咳嗽邊笑道:“喲,什麼風把端王府義公子吹來了,叫您久等。”

  把周遭一掃量,看到庚武面前的茶几上一口破布袋黃金,眼神便悄然黯了一黯。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在主座上緩緩坐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聞公公貴體欠安,一來上門慰問,二來麼……想用金子贖兩個人回去。嬌妻稚兒在外頭住不習慣,不好再您府上繼續叨擾。”庚武剔著茶蓋上的淺沫,雋容上暈開淡笑。也不拐彎抹角,揩起金袋子逕自往陸盞桌前扔去。

  聽“當——”一聲沉響,看見那年輕商賈一雙似笑非笑的冷冽狼眸,陸盞的嘴角便也跟著扯了一扯:“呵呵,聽說庚老闆丟了女人和孩子,咱家也深表同情,但是這和咱家有什麼關係?咱家說白了就一公公,抓人的那可是山匪~~哈?庚老闆是不是找錯去處了。”

  庚武聞言挑眉冷笑:“都是道上混過的,江湖規矩都懂得。山匪有二不劫,一不劫皇帝出巡,二不劫欽差辦案,公公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我一個南北為商,一個暗中為黨,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倘若公公執意拿人不放,我也不是那吃虧的善茬。一袋子黃金與亂黨名貼,鎮西王府抄家遺落的庶女被安排在太后身邊,這些可都是與公公直接關聯的,叫端王爺曉得了,只怕公公再是遮掩得縝密,也難免露出些馬腳讓人起疑。”

  想不到這小子竟如此直言,當日叫素玥給他金袋,是想叫他手裡沾腥,可沒想要他根本坦蕩不屑。但自己多年在宮中鼓搗,可不能被他一朝打了水漂。陸盞睇著庚武稜角清削的臉龐,便也不再藏頭露尾,乾脆陰陰涼試探道:“嘶,庚老闆如今可是端王府得寵的義子,在皇上太后跟前也得不少誇讚,既是有此大好機緣,又何不乾脆一股腦兒稟明朝廷,落得個平步青雲。又或者明知那亂黨暗中圖謀,庚老闆難道可以眼睜睜置端王爺於危險而不顧麼?哪怕咱家和亂黨並無瓜葛,聽了這話也要質疑的。”

  個老jian巨猾,庚武回了一拱,他倒是不想這樣快叫鐸乾參與進來,一旦朝黨相較,便只會叫秀荷與孩子更加危險。便冷淡勾唇一笑:“呵呵,不怕陸公公取笑,在商言商,一切皆是為了利,庚某隻想做個賺錢的商人,朝黨之爭、誰上誰下,本無意參合。但若是公公把在下逼急了,我也不是做不出來……三天時間,人贖與不贖,公公您考慮。超過三天,有些話庚某就不再替公公留著了。”言已至此,庚武撩開袍擺站起來,做告辭狀。

  眼見得那一道鴉青長袍繾風欲出,陸盞鷹眸里掠過狠意,驀地拉長了嗓音:“庚老闆說得灑落,就不怕手下弟兄一個不痛快,把女人孩子撕了麼?那可是端王府的私生女,可不止這一小袋黃金……”

  亂黨數目累累,除非破釜沉舟,否則他斷不至為一個女人孩子就把全盤拖累。

  庚武步履稍頓,驀地想起素玥方才說過的話……人不在他手上。便回頭笑笑道:“若公公捨得以二換百十千……否則依舊是那句話,倘若陸公公先於庚某把人交出來,今次瓜葛便甚麼也不剩下。倘若庚某先於眾位把人找到,到時候公公手上無了人質,便不怪庚某手下不留情了。”

  言畢不亢不卑地打了一拱,一道清梧身影自望門口走去。

  該死的,倒叫他看穿了內里。

  陸盞攥緊手心,聽見暗中腳步靠近,便低聲吩咐道:“這姓庚的不好對付,得派人把城裡城外再搜個遍,一定要儘快把羅剎找出來。”

  “狗日的,叫他把女人孩子殺了,他倒是藏得沒影兒,一個人把全幫弟兄的身家都搭上。待把他藏匿的窩子給找出來,乾脆連一起殺了解氣!”身後人影嘶啞著嗓子,是當日砍肉的漢子。

  “你還有臉說這話?……咱家在宮裡隱忍了這麼多年,倒叫你這遭露了馬腳。”陸盞打斷話茬,臉色很不好看。若非這幾個不聽差遣,又如何徒生出這些變化,不僅打糙驚蛇,如今自己亦成了線上的螞蚱。鐸乾那邊只說山匪,這般輕描淡寫,也委實叫人心裡不踏實。

  陸盞冷聲道:“到底是羽爺親自派來的,不要輕易弄傷了人和氣。我聽說他在城裡還有一個沾親的弟弟,使點兒法子,先把人逼出來再作商議。”

  “是。”幾人自知理虧,便氣悶悶地應話下去。

  第124章不是紅姨

  “嗚哇~~嗚哇~~”

  清寂的院落內嬰孩的哭啼聲響亮,驚得地上幾隻啄食的麻雀撲簌簌飛得老高。小夫妻倆年輕,濃情蜜意得像過家家,誰都捨不得凶孩子,姐弟三個都是被寵出來的寶貝。如今娘不在了,只剩下一個爹,哪裡能適應得了。明明睡著前還看見爹爹在穿衣裳,醒來就不見了人影,又被騙了,哭得沒有辦法呀。奶娘哄不住,只得叫阿檀去鋪子裡找找,看在不在與人談生意。

  小臉蛋哭得淚花花的,眼睛卻明亮,看見阿檀前腳走了,後頭就跟著往外撲。這還不會走呢,等幾時學會了,不曉得要跟在阿檀的屁股後面怎麼隨。

  雪後初晴,胡同口無甚麼閒人,只有一個買糖人的老漢在吆喝。見少爺小姐哭得停不下,便拔了兩串下來:“嘿~~糖人嘿~~甭哭甭哭,爺爺給你們一人來一串。”

  “嗚嗚嗚~~粑粑~~”伸出小胖手兒抓了抓,沒有“咕嚕咕嚕”的聲音,不好玩,扔掉了,還是哭。

  素玥提著食盒在對面看,本來想路過不管,走兩步,聽那稚嫩哭啼聲討人憐兮,忍不住還是走了過去。

  “怎麼哭得這樣狠吶?昨天才哭了一下午,今天又哭,仔細哭傷了。”

  奶娘認得是素玥小姐,便客氣而意有所指地道:“三奶奶不在,貫日裡被她寵慣了,醒來找不見人,可不是哭嚜?瞧這哭得可憐,我們做下人的看著都心疼。”

  素月眼神微微一黯,鬆開甜寶的小手:“那時場面亂,太后急著要走,也是沒有辦法。方才在路上遇到庚老闆了,怕是還得過上些時辰才能回來,我幫你哄哄。”說著把豆豆兜進懷裡。

  “啊呃~~”豆豆踢騰著小短腿兒,往阿檀去的方向直撲。

  那個女人把孩子養得真好,小傢伙胖嘟嘟的,眉間眼角到處都能找見庚武的影子。從前她在,素玥總是刻意與庚武和孩子保持著距離,這一刻她去了,抱在懷裡止不住都是親近。

  想起庚武昨日兩手各抱一個小兒的偉岸背影,素玥忍不住親了親豆豆的小臉蛋:“走呀,月姨帶你去找爹爹。”

  ……

  大街上車水馬龍,京城巴掌大地兒適合尋歡作樂,遛鳥兒的,聽戲的,逛樓子的,世子王爺一抓一把。街道也直也寬,不似江南邊的曲曲婉婉,走幾步路就得過一座橋。

  “咯噔咯噔!”

  “迂——”

  “喲,爺您來啦~~您可是有日子不見人影兒了,這陣子上哪發財?”

  連姐兒的調笑腔也是那般熟悉又生疏。看豪闊馬車在路邊停下,路還是從前的路,樓還是從前那樓,人卻已經很遠了。

  魂魄在十多年前的舊光陰里飄,又回去那女兒家最風光的年紀。十六七歲穿一身奼紫嫣紅,以為把風騷精明學到了極致,其實眼睛裡透出的到底還是純澈。

  和他坐在一輛馬車裡,慣是個被人冷落的瘸腿皇子,生得是極俊的,卻從來沒有女人和他好過。自己是第一個。也不知是藏著歡喜還是甚麼,攥著她的手,連她的臉都不敢扭頭多看。手心裡濕津津的都是少年悸動的汗,她好笑也甜蜜,其實也蠻喜歡他。並非全是逢場作戲。

  ……該死的,都說了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亭侯街孟謙胡同~~到地兒了,夫人您給仨銅板。”趕車的吆喝聲滑溜溜地打著彎兒,把車停在岔路口,伸手討要銀子。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