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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你都說得什麼呀……日子還長著呢,怎麼就看不到甜寶長大了!”秀荷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一個勁叫著爹,話不成句。

  “喀~~”甜寶和弟弟們看見娘親哭,咧著沒牙的紅紅小嘴兒,想討秀荷笑。

  三個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啊,這犟丫頭生養得好。

  關福欣慰地摸摸豆豆的小腦袋,家中有喪事,七七四十九天內不能辦喜酒,他這已經是硬撐著熬到關長河成親之後了。虛弱地呵斥道:“咳咳咳,個傻閨女,人命在天,你留也留不住……只怕是你娘一個人在那邊孤單呢,走得時候看著你捨不得闔眼,我就騙她說,等丫頭成家了我就過去陪她。她那人啊,凡事兒愛較真,怕是記起來我誑她的這句話,央閻王招我走呢……咳、咳咳!”

  咳嗽止不住,關長河連忙給父親順氣,關福擺擺手繼續道:“你這丫頭性子隨你娘,外面看著弱,骨子裡可擰著。你哥他若能有你三分,我這大半輩子也能少受點氣,我走之後他但又做什麼不得當的,你儘管代我懲罰他。還有那個人……去歲臘月初他來鎮上,曾找我私底下說過話,說你爺爺,也、也就是他的父親老端王,逼著他跪在病床前發毒誓,逼他不許娶你娘。都是為人子的,一邊是快病死的老父親,一邊是女人,我曉得他有多作難,你不要恨他……人一輩子太短,有緣做一回父女真不容易,眼睛一閉,下輩子人海茫茫,誰還知道誰在什麼地方。他要是有心償恕虧欠,你也不要逆著他。有個爹、咳……有個爹在世上幫襯著,總歸是叫人放心的。”

  話說得太多,最後一抹氣力銷盡,忽然一抹鮮紅咳出,再貪戀地把秀荷與姐弟仨看一眼,最後定在庚武身上,後面便再說不出話來。

  庚武明白關福的意思。

  秀荷眼淚掉得兇猛,庚武把秀荷的肩膀攬過懷中,凝重地點了點頭:“岳丈大人放心,你要說的小婿都明白。”

  “誒,那就好、好啊……”然後關福便沉沉地闔上了眼帘。那黑白官差站在門外等他,他遲疑著回頭一看,魂靈便被它無聲地勾去了陰暗,一聲“好”也沒有活人再能聽見。

  “爹——爹啊——!”關長河發出一聲哀啕,偌大個漢子重重地往床前跪下,泣不成聲。

  “嗙!”大門前鳴一聲單炮,把喪事向鄉民們通報。子婿二人隨即燒湯為關福洗臉梳頭,又更換了壽衣。橋尾這頭擺了幾十桌大酒,又請了吹班彈奏,請了高僧念經,氣氣派派地入殮出殯,安葬在子青四年前的鄉下墓地旁。

  福城人送親,女眷只能送到半路,秀荷沒有跟到盡頭,聽庚武說阿爹下葬的那天,天高雲淡的,天氣好得不得了。子青墓旁的蝴蝶蘭開得旺盛,瑩白的花瓣桃粉的蕊心,像鴛鴦比翼雙飛,又似夫妻永結同好。秀荷便想起子青淺澈的笑容,未鍍妝時青白得像不染塵埃。

  子青的笑在秀荷開口叫“爹”之後便多了起來,時常與阿爹對視的時候,也會有嬌嗔的表情。彼時年幼的秀荷便對子青羞羞臉,子青剜一眼高大的關福,扭過身去刷鍋洗碗,關福眉間眼裡都是歡欣,哈哈笑著把秀荷高舉到肩膀上,也會偷偷地轉過去親子青。那是子青容顏最美的時光,雖然依舊是話不多。

  秀荷想起小時候路過阿爹房門口,聽到的那些綿綿沙沙的喘息,彼時年幼不懂,等到嫁給了庚武,方才明白那動靜是因何而來;而阿爹眉間眼裡的歡喜又是因何而生。秀荷想,子青和阿爹其實是相互要好的吧,雖然那舊時的情懷依舊在她心中鐫刻下痕跡,但子青後來其實得到的卻更多、更純粹……至少比在王府中爾虞我詐、惴惴惶惶來得要好。

  秀荷如此一想,所幸子青跟的不是鐸乾,便也勸自己對鐸乾釋然吧,好賴總是叫他煎熬了十幾年。

  辦完了喪事已是七月初,盛夏的陽光把後院小屋炙烤得像個火爐。三隻寶寶和秀荷睡在大床上,庚武一個人擠一張臨時搭就的小木板床,大半夜熱得睡不著,頻頻聽見舀井水沖涼的聲音。白天兩頭跑得辛苦,夜裡又睡不得安穩覺,一段時間下來,那清雋的五官便越發稜角分明。

  庚夫人和二嫂看在眼裡,便勸秀荷搬回城裡去住。秀荷笑盈盈的,每次只推說怕姐弟仨個不適應。

  劉伯的兒子劉培說庚武三天後便把信領走了,秀荷那幾天時常故意凝著庚武清梧的背影看。庚武發現了回過頭來,問她看什麼?秀荷撅著嘴兒,笑得涼絲絲:“你說我看什麼?當然是在看你吶,看三郎你心裡有沒有我們母子四個。”

  庚武每每好笑地勾起嘴角,狹長雙眸里噙著戲謔:“除了你們幾個冤家我還能有誰?傻女人,鎮日個慣愛胡思亂想。”把她下頜寵溺一捏,一抹青裳翩翩又出了門。

  可惡極了,真把她當傻瓜吶,輕飄飄就想把一切抹過。

  秀荷可沒忘記呢,頭趟去京城前,他可是和她保證過了的——到京城不去找小個子,也不勾搭女人。結果怎麼樣?嘴上叫她不要胡思亂想,私底下卻見了面,還書信往來,還在她面前裝得沒事人一樣。假如不是正好被她關秀荷撞見,只怕這一樁事他還得瞞她一輩子。庚武他不僅是條狼,自從她給他生了小狼崽之後,他還狡黠得像只狐狸。

  秀荷知道庚武為什麼沖涼,他每天晚上赤著硬朗的肌腱在她跟前晃,一雙狼眸熾熱地鎖著她,時而溫柔時而冤屈,好像在提醒她他已經很久沒和她那個了。但又怕她依舊沉浸在阿爹去世的哀思中,試探了幾次卻不曾主動提。

  那個什麼?他還想要和她那個。他最近生意做大了,主意拿得可大呀,有事兒都不和她吱聲了。聽說在堇州府預備開的“南北商行”已經租好了鋪面,過幾天便要過去鋪貨開張了。一個鋪面得有福城的三個大,不曉得化去了多少銀子。反正他最近錢多可富,那個叫素玥的名字很好聽的同甘共苦過的小女人給了他一包黃金,一時半會他也折騰不完。

  秀荷想起銅錢胡同里的那個夢,那個夢裡小個子倚在庚武的肩頭哭,庚武修長臂膀撫在小個子的腰肢兒上,畫面柔情得不得了。她知道庚武對小個子是沒有愛情的,但這不代表他不對她動容,不代表小個子不傷心地攬住他,不把眼淚擦在他的胸膛上。更或者庚武是不是還幫她拭過眼淚,然後深情地安慰她應該把從前忘了。

  秀荷腦補著二人久別重逢的畫面,那醋意就忍不住抓撓。庚武不主動對她坦白從寬,她便沒心沒肺裝作不曉得,任他每天晚上翻來覆去,一個人把那裡舉得難受。

  第095章晨間嬉鬧

  關福疼閨女,這十多年來幾乎可以說是把秀荷母女捧在手心裡呵著護著,六月底喪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秀荷都有些恍不過心境。光陰遊走如梭,一忽而度到了八月,秋老虎把後院小屋炙烤,大早上就被一股尿餿味兒熏醒——姐弟仨個排成行的把蓆子尿了一鋪,小屁股蛋浸得紅紅的,“吧唧吧唧”蹬著短腿兒濺水玩。

  秀荷叫阿檀抬來一盆溫水,蹲在地上給崽崽們洗澡。阿檀幫著把擦乾淨的少爺小姐抱到床上,按從大到小挨個兒排。

  洗完了屁屁的崽崽們可興奮,已經三個月了,小嘴兒開始愛說話,你一個“咿咿呀呀”、他一個“喀喀”自語,大早上學唱歌吶。

  秀荷擰淨毛巾拭了拭手,對阿檀道:“排錯啦,又把豆豆放中間了,這孩子皮,小心他又鬧姐姐。”

  才說著話呢,豆豆玩得太歡快,小手兒已經“啪”一聲扣在了甜寶粉嫩的臉蛋上。甜寶本來正吃著手指咿呀自語,可乖了,被猛然一打,愣了一愣,下一秒便抿著小嘴兒“嗚哇”大哭起來。她雖然是姐姐,卻生得楚楚澈澈宛如玉琢,天生的招惹人憐。花卷最護姐姐,苦惱不會爬,就只是抿著小嘴一嗦一嗦地瞪弟弟。

  “嗚嗚~”豆豆癟下小嘴,知道自己不小心又搞砸了。支著胳膊想摸姐姐的臉蛋呢,哪兒想胳膊沒力氣,半個身子“噗”一聲軋倒在姐姐的身上。

  “嗚哇——”甜寶這下委屈得不行了。豆豆總是好心幹壞事。

  花卷也跟著嗚哇一聲哭起來。

  “呀,二少爺乖,不哭不哭。”阿檀連忙抱起小花卷,花卷又俊秀又高冷,阿檀總說恨不得自己晚生十五年。

  懷胎十月庚武時常不能陪在身邊,每每夜半難眠,秀荷總是對著肚子裡的小丫頭說貼心話。甜寶生下來就最和娘黏,眸眶里噙著晶瑩淚花,蠕著嫩白的小手兒想要娘親抱。

  “哦哦,瞧我們小丫頭可憐的。”秀荷親親甜寶的臉蛋,把豆豆從她身上撥拉開來,輕輕在豆豆小屁股打了一下:“個小調皮蛋,總吵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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