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秀荷疊著繡樣:“倒是還沒有消息,下午見了他我幫你問問。”

  這樣久了,要換作從前,阿楓收到消息一定二話不說就來了。

  ——“狗腿子,你閉嘴,他和你不一樣!你便是賺了錢,也一樣是條被人看不起的小土蛇!”

  想到最後一次分離前自己的唾叱,阿曉眼神暗下來:“好。他要是不來,我拿到兩個月的工錢,有了盤纏就自己走。不會再麻煩到你們。”

  秀荷針線不停:“主意你自己拿吧,你愛去哪兒都和我沒關係。”

  見琴兒懶坐在對面的繡桌上,一小蝶瓜子磕不停,磕又不好好磕,翹挺著一對兒胸脯,只把瓜子皮吐得滿地亂飛。阿曉整早上就圍著她一個人周圍打掃了。

  秀荷知道琴兒為什麼把胸脯翹得那樣高,打好幾天前她就翹起來了,一忽而“哎呀,這繡桌怎也不低點,都腫了,擦個桌邊兒都疼”,一忽而“嗨,你不曉得男人壞起來有多可怕”……生怕人不曉得那梅二少爺弄了她身子,每天晚上都纏著她又掐又揉。

  秀荷便叫琴兒出去磕,“雖說二東家特許了你可以不幹活,但也不要影響到其他的幾個繡女,人家還想好好學手藝。”

  “喲,師傅都這樣說了,徒弟哪裡還敢再磕呀,回頭該惹了二少爺不高興~”琴兒口氣酸溜溜的,扭著臀兒放下二郎腿,動作把胸前的鑲粉晶珠串兒一盪一盪。

  她的口唇塗得殷紅,一笑起來便花枝蕩漾。二少爺說喜歡,二少爺還叫她給他函,他說他就喜歡看她塗得紅紅的函他。幾個月前她剛從鄉下來,那時候多麼青澀,從沒想過竟然能與這般俊俏的男兒歡好,不曉得心中把他多少崇拜。

  機會源於那次在窄巷裡被他薄了衣裳,薄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了——她知道自己長得好——雖說是沾了師傅的光,但誰叫師傅自己把機會不要。雖然二少爺每次居高臨下拽著她的頭髮,逼她叫他的全名,叫他孝廷、梅孝廷,然後完事後又驅逐她離開、嫌惡她。但他絕美清顏上的情迷卻瞞她不住,她知道他很滿意她的表現,不然就不會隔幾個夜便把她撈去偏廂里折騰。

  有一次動靜鬧得太大,被阿綠帶著表姐撞見了,二少爺竟也不慌張,笑笑著揩著衣扣掠過表姐身旁就走了。

  她什麼都肯做,他早晚離不開自己。

  表姐挺著四個多月的肚子,坐在靠椅上嗓音冷冷的,她說:“他又不屑動你的身子,你有什麼可得意。你根本就進不了他的心。”

  表姐竟然這樣平靜……也對,誰叫她懷孕了呢,心有餘而力不足,納個不熟識的妾室,還不如乾脆把自己收了。

  琴兒這麼一想就壯膽兒了,有點同仇敵愾的底氣:“那要怎樣才能進他的心呢,表姐你都懷了他的孩子,還不是照樣進不了。”

  “他沒有心,他的心都叫那個女人傷成石頭了。你想要他動你、收了你,就要做他想做而不能的事,你要先成全他,然後他才能成全你。”張錦熙撫著肚子,轉過頭來對琴兒淡淡一笑。

  那笑容太淡,叫人察覺不出惡意。琴兒到底才從鄉下來,太繞的話兒聽不懂,不由糊塗:“表姐既然都知道怎麼做,為什麼自己不去做,難道你不想要姐夫疼你嚜?”

  “我又不愛他,何必卑躬屈膝去討好。我的心……也被他傷成石頭了。”張錦熙說。

  琴兒想想自己來了以後所看到的,好像他們兩個確實不恩愛呢,就也信服了。

  手心的紙包攥得太緊,時間一久就起了油。怕味道滲透出來,不由把四下悄掃量。

  沒有人在看自己,只有那掃地的低著頭,一忽而過來,一忽而過去,怪人一個。

  好吧,其實本來也沒有味道。不由舒了口氣,又暗暗攥了口氣。

  “來來來,吃點心了。我們老太太心善,怕姑娘們挨餓,從這個月起每天晌午和傍晚加一頓點心!”繡莊生意大好,待遇也優厚起來。婆子端來兩大口紅糖粥和一小竹筐紅棗糕,叫大家歇歇手兒。

  琴兒見狀連忙主動跑過去幫忙,每人盛一碗,又親自端了一碗放到秀荷面前,叫師傅吃。

  “喲,少見這樣殷勤。”眾人不由笑著調侃。

  琴兒拭著碗邊溢出的粥,笑盈盈道:“師傅要走了,心裡不捨得呀,以後都沒有機會再相處。”

  看,說來說去,原來還是慶祝秀荷要走了,鬆了口氣嚜。姐妹們互相對望著,語氣中便添了稍許的諷意。

  第070章情分何尋

  老太太要把繡女們的“美”打成招牌,那滋補的紅糖八寶粥熬得很是粘稠噴香,秀荷肚子餓得快,起身去池子旁淨了手,端起碗來準備進食。只唇兒還未觸及調羹,不知阿曉怎的那樣不小心,掃把頭忽然划過眼際,措不及防之下手一抖,碗被頂翻在地板上,啪嗒一聲碎散開來。

  “呀,可惜了。”秀荷站起來,揩著帕子拭著粥汁兒。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收拾。”阿曉回頭看見,連忙哈下腰去撿碗片。

  那微黑的手指其實纖長好看,可惜太不識規矩。阿曉的手才伸出去,一雙桃粉的繡花鞋兒便碾了上來。抬起頭來一看,看到一珠殷紅的嘴唇,是琴兒。

  琴兒抱著手臂,高高在上地仰著下巴:“喲~說一句對不起就算了,這是欺負我師傅脾氣好麼麼?你以為白花花的大米是東家變出來的,隨隨便便就給你白糟蹋吶?”

  指尖被踩碾得生疼,換在從前阿曉早就一拳頭揮過去了。抬頭睨了秀荷一眼,不想給她多添麻煩,便按捺下脾氣,掙開琴兒的三寸金蓮道:“還能怎麼樣?把我的一碗給關師傅吃,我不吃,當做打掉的一碗被我吃了就是。”

  那力道之大,差點把琴兒掙了個踉蹌,卻不肯善罷甘休:“你這是什麼口氣和我說話?也不看看你那碗盛的是什麼,我舀的是什麼?一個天天在浴房裡泡下裑的下賤女人,你配和我們吃一樣的麼。”

  阿曉那碗盛的是粗使工人吃的白粥。

  眾人正自疑惑,琴兒怎麼忽然對師傅這樣維護,又被那句“洗下裑的下賤女人”驚訝,一時間眼神齊刷刷掃了過來。

  那戳戳點點只叫人忽略不去,阿曉的指尖微微發抖,默了一默,忽而抬起頭來笑道:“琴兒姑娘非要我說得更明白些麼?就算是我不配,但我那碗粥里卻不曾給關師傅下藥。”

  下藥?!一句話只聽得姐妹們訝然張大了嘴巴——

  “真是好險,我就奇怪她今天熱情得不正常。”

  “難怪一碗粥也不依不饒,原來是藏有貓膩……嘖,好賴是師徒一場,心眼兒竟也這樣毒。”

  竊竊私語聲四下響起,早先尚在狐疑阿曉來歷的繡女們又紛紛調轉了話鋒。

  “啪——!”琴兒四下環視了一周,頓時窘迫起來,慌忙之中一巴掌便朝阿曉臉上煽過去。

  “個小賤人,你誣衊我、你挑撥離間……師傅明兒個就走了,我與她無冤無仇,好心給她端碗粥,我給她下藥做甚麼?還不快閉上你的臭嘴!”

  “是啊,可不就是要走了嚜,再不下點落子藥拿什麼討少東家的歡心!”左右都已經被人戳穿傷疤,阿曉捂著火辣的臉頰,也不打算再隱忍了。乾脆提起琴兒的衣襟,從她袖子裡掏出來一個紙包:“證據都在這裡,有眼睛的都能夠看見。這藥粉紅紅,倒正好叫八寶粥給掩了,可惜到底是生手,撒得太慌亂,地上可沒少留下來痕跡。”

  少東家……落子藥?!

  秀荷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兩步走到粥盆邊,果然看到那青磚石地上撒著一小撮紅粉。她嘴上不承認自己懷孕,其實那腹中的些微變化又如何能未曾察覺?想到剛才若不是阿曉,只怕此刻一碗粥早已經落了腹……

  “啪——”撫了撫尚且平坦的少腹,眼眶便紅了。驀地走回來,一樣還了琴兒一個耳光,磨咬著唇齒道:“你說,這又是怎麼解釋?就為了討他的歡心嚜,對我的骨肉下入此毒手……真是卑鄙。”

  她的聲音低而微顫,卻少見的咄咄逼人。

  “人都在這裡,想派哪個繡女做都隨你意。”小院裡傳來梅孝廷清幽幽的嗓音。

  下個月是張大拿的壽辰,張錦熙說要繡副賀壽圖送給父親。梅孝廷對張大拿倒是不敢怠慢,夫妻二人一前一後踅進門來,忽一抬頭便看到眼前這一幕——琴兒捂著臉頰張口欲言,阿曉冷凶凶地立在一旁,秀荷的手尚且頓在半空。

  不由腳步微微一頓。

  梅孝廷鳳眸中一絲笑意悄然掠過,心情逕自好起來。

  張錦熙睇了眼地上的碎碗,再看琴兒,猜她事兒被戳穿了,心中諷弄,面上卻只淑柔地笑道:“喲,這是怎麼了?不就是粥嚜,打就打了,再換一碗就是,看把人為難成這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