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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裙裾被他扔開,寒夜的冷氣肆無忌憚灌入那濕涼,秀荷掙著手兒想去拉被子:“來過一點兒,忽然又沒了,怕是前陣子趕工太累,沒休息好呢。”

  只話音還沒落盡,忽聽見庚武瞬間喑啞沉濁的嗓音:“那麼看來我得更加努力疼疼你才行!”

  頓覺一痛,又被他桎梏不能。

  ……

  “啪嗒——”那帳內船隻兒搖曳,忽聽門外傳來器物落地的聲響,也不知是哪個男人還是女人離去的聲音。

  “別管他,只管做你自己的!”庚武氣息逐漸灼沉,像一隻肆意馳騁的傲狼,回頭看了一眼栓緊的房門,兀地抬手把燭火揮滅。

  誰人都不是那情場上的傻子,當日若非梅家騙婚自作孽,秀荷斷不會最後嫁給自己。他不管外面之人是男是女,然而既是站在外邊看,他便要叫他們都曉得,這個女人是只屬於他庚武的,誰也奪她不走。

  此刻深處異地,四周觥籌交錯,聲音好生吵嚷,不怕誰人再把動靜聽去。那歡愛痴纏間,早先生澀,後來熟稔,末了盪進那片泱泱浩瀚,除了疼她,其餘聲音再不剩下。

  第054章鐸乾王爺

  那愛不叫人生,不叫人死,卻叫人生也不能,死也不能。得它時痛不欲生,恨不能把它推將出去,旦一離開它卻又生機泯滅,心也空了,魂也空。一夜交織抵纏,每重來一回,便又總能開拓些從未企及過的淨土,快樂叫人罷之不能,雙雙只把所有菁髓耗盡,方才在耳鬢廝磨間相擁睡去。

  一忽而黑天,一忽而黎明,那昏蒙天際漸漸變作魚肚白,聽街角長巷裡挑擔兒的長長叫一聲:“豆腐腦誒~~~新鮮熱乎的鹹甜豆腐腦~~~”

  天亮了。

  堇州府南來北往商客雲集,連小到賣碗豆腐腦的都顧及南北口味。一聲聲揚長叫喚,自街頭穿越巷尾,像從那古早的歷史長廊走至現世的客棧樓下,只把人的魂魄從遙遙舊光陰中喚醒過來。

  秀荷被庚武裹在臂彎里,只覺得暖暖痒痒的,好似有硬茬兒在磨來磨去。微顫了顫睫毛睜開眼睛,看到庚武清削的下頜正抵在自己額際廝磨。

  “醒來了?”見她看他,忽而愛寵地把她肩臂一環,一雙狹長的狼眸炯亮含笑。

  “嗯,什麼時辰了?”秀荷撫上庚武清雋的臉龐,周身嬌嬌懶懶的,連動一動的氣力也不多餘。

  庚武就勢把她的手抓在唇邊輕吻:“已近晌午,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現下還累不累了?”

  累,怎樣能不累了?可壞,先好言好語哄著她,忽然便毫無預兆地欺負進來,這會兒還疼呢。

  覆在褥中的身子依舊無隙熨合,庚武不許秀荷穿衣裳,只道隔著衣裳抱著不舒服,非要叫她這樣乖乖地蜷在他懷裡。秀荷掙了掙腰谷,看見庚武肩上被自己咬紅的痕跡,不由羞赧:“累也得起來呀。快放開啦,臉都麻了,下回不聽你騙。”

  昨夜再無須顧忌遮掩動靜,只把她快樂得不要不要的,環著他的脖頸就怕他與她分離,今次餵飽了,這會兒又推擋起人來……小妖精,慣愛臉紅,卻不曉得她那曲徑通幽,於男人而言一樣也是個致命。

  庚武啃了秀荷一口,壓低嗓音抵在她的耳畔道:“哪兒有麻?分明紅得更好看了,還省了胭脂。”又問秀荷想吃什麼,他下去預備馬車,順道給她捎帶上來。

  秀荷懶懶地說沒胃口。

  “不吃怎麼行,瘦下去可不比現在好看。”庚武寵溺刮她小臉,驀地從床沿站起身來。

  寬肩窄腰把一襲竹青色暗紋長袍撐展,再搭一件月白鑲毛邊對襟大褂,那舉手投足間蕭蕭灑落,外人不識他真面目,只道他男兒冷清不識風月,誰人曉得他竟是這樣的壞。秀荷凝著庚武清頎高瘦的背影,目光痴痴地遊走神思。

  “在看什麼?”庚武邊揩著袖子,邊回過頭來睇了一眼。

  竟然被他發現了,秀荷半個把臉埋在軟褥之下,聲音低低的:“叫你快回來。”

  “剛才是誰人說討厭我?這一出去就不回來了。”庚武促狹勾唇,曉得女人滿心裡都在喜歡自己,也懶得去點破他,一道清風拂袖掩門下得樓去。

  承了一夜的寵,腰兒臀兒也嬌嬌懶懶,坐在窗台前梳妝,那淡黃銅鏡內打出小婦嬌好的顏色,想起他說的“連胭脂都省下”,不自禁輕抿嫣紅小嘴兒。

  用篦子把秀髮盤成一字頭,再插兩朵花釵,默了一默,又拔下,改從妝匣中取出子青留下的鐲子與小簪。見的是官家夫人,出門穿戴打扮要更加體面些。

  正把劉海梳整,那鏡面上忽倒映出身後推開的房門,一道月白身影清悄悄跨進門檻。

  以為是庚武,秀荷轉過頭來嗔他:“這樣快就回來,忘了帶荷包嚜。”只笑容尚掛在臉上,驀地卻又斂寂下去。

  是梅孝廷。

  哦,忘了他昨日也穿一身月白衣裳。

  許是昨夜沒睡好,梅孝廷的眼眶略帶青黑,雅淨面容上淺笑幽幽的:“才剛走就盼他回來,這樣快就如膠似漆了?”

  話問得輕柔,那鳳眸中的冷笑卻藏掩不住。少年時候愛得太痴狂,後來不能在一起,放又放不下,忘又忘不掉,那嗔痴惆悵在心中百轉千回,最後恨便扎了根。聽不得她快樂,她一快樂,他的心便在煉獄中受折磨。因她的快樂已與他無關。

  秀荷扭過頭,揩著盤扣把衣裳整理,刻意不去看梅孝廷眼中的憔悴:“誰人許你擅自闖進來的。二老爺的冬衣前些日便已隨船北上,你不去京城接應,如何還在這裡滯留許多天?”

  “如何?還不是為了等你。早幾日夢中聽見你說要來,我便捨不得走了。你看,我們多麼心有靈犀。”梅孝廷睨著秀荷起伏的胸線,那裡頭的風景險些便在羅漢塔下被他得去。道不出的瑈白,一顆紅痣印在上頭,一顫一顫的……他只見她一眼,今生的愛裕便隨著她入定,從此再對旁的女人無能了。

  可她的沃美卻只留給那個男人享用,那人吃她揉她,還把他的囂張順進她嘴裡……

  記起昨夜門外所聽,梅孝廷容色頓地陰沉下來,覷著秀荷嫣紅的唇兒冷笑道:“那味道好極了麼……捨得用嘴兒給他含?關秀荷,你為著一個不值得的男人下賤了。”

  從來少年青梅竹馬,所有的歡喜只在唇邊淺嘗輒止,連碰一碰胸襟雙雙都臉紅。如今卻忽而直來直去,恨叫人把言語也變得刻薄落骨。

  秀荷的臉刷地一紅,原來昨夜門外那一聲動靜是因由他。然而這夫妻之間的愛,怎樣來怎樣去,都是出自身心的自然反應,情愛到了時候,他想要給她更快樂,她也一樣想要他更好。愛是相溶相互的。

  秀荷的聲音低下來,冷冷的:“梅孝廷,你也是娶了妻的男人,也不是沒有經歷過,賤不賤的大家都明白,又何必專門跑過來笑話我一趟。”

  你看她,依舊這樣咄咄逼人。

  梅孝廷心中頓地一痛,然而哪裡一樣呢?他是被逼,母親在洞房交杯酒中落了藥,他一喝醉便認不得人,那火燒得難受,糊裡糊塗叫著她的名字便去了姓張的女人那裡……她呢,她被那個蕭冷的男人摁下,卻分明服侍得百般柔順。

  對面迴廊上傳來張大老爺與疤臉的朗聲笑談——“呵呵哈,張老闆昨夜那芙蓉膏果然享受,今次醒來神清氣慡,只覺換了個人。下回若是再來錦州,勞煩再給老子捎帶兩盒。”

  “好說,都是自家人,如何這般客氣?那芙蓉膏本是提神醒腦的上等薰香,八老闆幾時喜歡了,只管吩咐小婿去弄就是。眼下這兩樣生意,老夫都已交與他經手管理。”

  “少爺……”榮貴在門外角落頻頻眨眼催促。

  畢竟怕被岳丈大人發現,梅孝廷默了一默,終是拂開袍擺站起身來。一道清瘦身影往門邊走兩步,忽而回頭挑眉一笑:“對了,爺今日要去瑞喜首飾莊走一趟,你喜歡什麼,我買了給你?你不用怕,我只叫小二悄悄送來,不會給他看見。”

  又是那少年的清澈,還是不肯死心,心心念念總要與她暗中再維一系,言語之間都是委曲求全的味道。

  拐角木梯上傳來熟悉的健朗腳步聲,曉得庚武正自拾梯而上,秀荷放下篦子,咬著下唇並不去看梅孝廷:“你們梅家和庚家有宿怨,二少東家還是快請出去吧,免得叫他回來看見了。難得離開福城跑趟生意,回去也給少奶奶買點什麼。都當爹的人了,要對妻兒負起責任,不要再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物混在一起。沒有好果子吃。”

  呵,他都已然這般卑微求她,一點兒姿態都不要了,她也還是不肯賒予他一點點舊情。

  梅孝廷最後一點顧慮便沒有了,涼涼地扯了扯嘴角:“放心,爺沒有孩子……也沒有女人。連那個幽森森的家,也都是個騙局。這世間,算計來算計去,母親算計兒子,男人算計女人,兄弟之間互相算計……我算是看透了。路是我自己選的,你愛隨我便隨,不隨我,也無須這般虛情假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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