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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方方正正,依稀印著什麼衣莊的名號;還有一個細細長長,分明是裝簪子的首飾盒兒。

  這般精緻,原也是狠用了一番心思的……他不是出去談生意麼,哪裡來的多餘時間?

  到底是女人,他獨獨不給她買時,氣他無心;他給她買了,買的還比旁人都要貴重,她又惱他故意逗她,不曉得破費多少銀子。

  秀荷剜了庚武一眼,輕咬著下唇別過臉兒:“誰知道是不是拿顆石頭騙我,我不要。”

  “不要,那我可送去給別人了。”愛極了這又羞又惱的嬌顏,庚武驀地把秀荷托起,離地抱攬在懷中。那雋朗雙眸中的瀲灩藏不住,薄唇抵在她柔軟發間啞聲輕問:“做丈夫的在外頭辛苦賺錢養家,進門就聽你說不歡迎我,不興我逗逗你?”

  清寬的胸膛暖暖的,秀荷倚在庚武素白衣襟上,臉兒都不敢抬:“叫你一去十來天,連個口信兒也沒有?怕你不回來……還怕你被姐兒迷了心。”

  “傻瓜,爺恨不得把這天下最好的都付於你,哪裡捨得再多看旁人半眼!”女人紅唇微微上翹,旦撒起嬌來便綿軟得像一隻白兔,庚武心一熱,用力把秀荷一啄:“可是想我了?……這樣快便將我放在心上,那今夜須得叫你好好疼上一疼。”

  修長臂膀將女人平展在紅紅被褥之上,硬朗的身軀又要覆著上來。

  秀荷連忙半坐起身子擋他:“不要,嫂嫂們還沒歇下呢,叫她們聽見了羞得不行。”

  “便是聽不見,她們一樣曉得你我在做些甚麼。都是夫妻,如此莫不是天經地義?”女人澈然雙眸中有言語欲言又止,庚武偏動作不停,迫她吃痛說出口。

  曉得這匹狼越是無人時候越壞,秀荷只得紅著臉吞吐道:“這個月晚了三四天還沒來,從前都是回回準時的……現在就生,我可養不好……你不要叫我懷上孩子,我便隨你怎麼樣都好。”

  傻瓜,忍了這許多天,今次為的就是要將她飽足,如何還肯舍與在外頭?

  庚武赫然將秀荷肩膀一托,清潤的嗓音消隱在她的紅唇之中:“這可由不得你了,那東西養人,不滋潤自己的女人莫非要送去與旁人?待商會那二間鋪子的帳目查好,把鋪子從梅家手上要回來,爺便將你養在家中,要懷上了咱就生!”

  忽然去往那百花深處。許多天不與她好,竟又不適應了他,起初只痛得貼緊在一處,然而那情思漸涌,身與心交抵纏溶漸深,後來哪裡還記得甚麼痛?只恨不得叫對方生與死不能,恨不得與她或他同生共死、共赴那紅塵絕望之顛,再也不要沉墜回來。

  暗夜下床木的聲響忽起忽落,每一回那唯一的男人出碼頭運貨,動靜便歇下;每一回他一歸家,便復又徹夜地在庭院裡暢響。是刻意壓制的,然而庭院裡靜悄悄,連落葉的撲簌聲都那樣清楚,又怎能不叫人聽見?時而起得厲害了,忽然間便會戛然而止,間或又伴隨開器物碰撞的落地悶響。

  枕邊清冷的婦人睡不著,便想那聲音為何突然會戛然而止,定是在屋中翻箱倒櫃吧,把什麼都不要了,纏來纏去,撞來撞去,看,那女人被他男人疼得有多滿足?

  明知道不該去想,卻管不住自己的心。富貴拿來做什麼?曾經富貴嫁進來,不過幾年享受,一輩子卻只落下來孤單,守著個幼年的孩子熬啊熬。不如這風波過後才進門的,男人是頂頂好的,生意也開始起步,以後只會有越來越好的日子等著她,一輩子,從少奶奶到夫人……什麼都是順風順水。她真是好命。

  ……

  那昏糊遐思之中便又熬過了一個漫漫長夜,用寂寞熬的人天亮後將心思藏起,小別勝新婚的卻來去之間都是柔情蜜意。

  下過一場秋雨,清晨起來天忽而就寒了。壓箱底兒的秋裙拿出來,他卻叫她不要穿,昨夜帶回的禮物盒子打開,叫她當著他的面換。

  那盒子裡頭藏的是什麼,是寬緄邊兒的京中時興款,連薄紗一般的綺紅肚兜兒他也給她買回來。一個大男人買這個,也不曉得店裡頭的夥計有沒有笑。反正笑也不認識,出了門下一回誰還記得誰。他那張木冷木冷的狼臉呀,麵皮兒可厚,還愛裝。

  窗前雕花銅鏡把嬌娘俏影映照,梳了一字頭,髻尾插一朵墜花小簪,留海襯得眉眼溫婉又乖覺。

  轉過身,問他好不好看。

  那承了一夜愛寵的身段把新褂兒撐得盈盈有致,兜轉之間勾勒的都是窈窕風情。十六歲下做了他媳婦,按老關福的說法“老大不小了”,姑娘家的嬌羞還未褪盡,輕含著嬌俏下頜,雙頰嫣粉粉的惹人疼。哪裡會不好看?

  庚武肅著雋顏:“好看不好看,左右都已經娶了你,怎樣也退不回去。”

  連誇她一句都吝嗇,氣得秀荷打他。他卻就勢把她手兒環在腰上,驀地又裹進了胸膛,重重地啄了一吻。

  “三叔三叔,該起床了~”起早的穎兒在門外頭推門,稚嫩的嗓音睡意未退。

  秀荷趕緊把庚武一推,揩著帕子掩門走出去。

  穎兒覺得自己是只小貓頭鷹,黑呼呼的地方可繞不過他的眼睛。那牆角的紅床崴了一隻腿兒……昨夜三叔把床鋸斷了,小嬸嬸怕被奶奶知道了要賠錢呢。

  “嘻。”穎兒羞澀地捂住眼睛。

  第041章那少年事

  綿綿秋雨雖駐,然而空氣中的濕寒尤甚,庭院裡濕漉漉的,青磚fèng隙探出的小糙被細雨刷洗得翠油油。北面的秋天忽而就見不到綠,南邊卻可以一直綠到初冬,甚至更久。

  屋檐下嘀嗒嘀嗒,秀荷揩去落在袖子上的三兩滴漏水,隨在庚武的身後走出來。昨夜好了一晚,今日走不快路,看他在前面步履穩健,挺拔的身姿把一襲灰藍色竹布長袍撐得清風灑落。正經的時候和私下裡對著自己簡直是判若二人,這會兒蕭然雋逸,昨夜卻有多壞?開天闢地,悱惻纏綿,叫人活也活不成了。

  “在看什麼,如何神遊象外?”忽然之間他迴轉過頭來,素白衣領之下一抹紅痕若隱若現……那是她昨夜痛極造下的痕跡,今日特意叫他著了交領內襯,怕不好出去見客。

  “叫你先走呀。”秀荷羞惱催促,不肯與庚武對視。

  看那眼中嬌媚,猜她正在偷偷打量自己,庚武精緻嘴角微微上浮,心中疼她寵她,樂得叫她繼續。

  秀荷慢悠悠緊著碎步跟上。

  天一冷,大人孩子們都換上了稍厚的秋裝。大嫂雲英手裡抖著一件靛青長袍,叫嵐兒把衣擺牽著,看看還有無線頭尚未剪斷。

  見庚武繾風而來,忙笑著招呼道:“才準備叫你試穿呢,正好人就來了。那些北面大營裡帶回來的衣裳,我看都舊得不行。如今是船掌柜,出去要與老闆們應酬,可不興穿得不體面。我見你個子和大郎差不多,這便抽空給你做了一件秋袍,小叔穿上看合適不合適?”

  打六歲上就纏了足,個子比秀荷要矮半個頭。墊著腳尖給庚武扯扯肩膀、拉拉袖子,雖然吃力,眼中卻都是一種純澈的滿足。

  這是個家裡大人孩子都景仰的男人,大多數時候他是屬於所有人的,他是她們的頂樑柱,她們的心都因著他的歸來而得到希望。

  見雲英眼眶微有些發黑,秀荷站在旁邊看,不免慚愧道:“大嫂白天揀茶那樣費眼睛,晚上還要熬在燈下做衣裳。怪秀荷疏忽了,竟也不曉得給三郎抽空做兩件,叫大嫂這樣辛苦。”

  雲英瞅著新媳婦臉上的嬌妍,忽而在意到自己和庚武的距離近了。仰望著小叔子早已不是少年的身型,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都說姑娘變成女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男人不也是一樣,少年與漢子之間,缺的就是這股紅塵濃烈。

  連忙不察痕跡退開二步,微侷促道:“見外了不是?都是一家人,哪裡說的兩家話,弟妹才進門,哪有叫你辛苦熬夜的道理。”

  福惠正在給二丫頭桑兒洗臉,抬頭看到秀荷一身豆綠的櫻糙提花新褂子,頭插墜花鑲玉小銀簪,俏盈盈地站在庚武身後。那一武一嬌,千般登對,來去之間恩愛只把旁人羨煞。

  不由擰著毛巾沖大嫂擠眼睛:“喲,瞧把新媳婦疼的。昨夜還說獨獨就秀荷沒有,哪裡捨得真沒有,這款式呀,我只見衙門老爺的太太穿過一回,樣式可新鮮。全家呀,小叔就對你最上心了。”

  一邊說,一邊笑著將秀荷的新衣上下打量。今日塗了淺粉的眼影,性子又活潑,鵝蛋臉兒看上去生動極了。

  怕把嫂嫂們偏頗,秀荷趕緊乖覺道:“他哪裡會買東西,不過恰恰好被他誤打誤撞,買了個合適的罷。對了,過幾天等把活兒趕好,嫂嫂們喜歡甚麼款式,秀荷都給你們做了來。”

  暗暗睇了庚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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