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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得走不過去了,秀荷驀地抬起頭來質問:“你們,幹什麼這樣欺負人?”

  那嫣紅小嘴緊抿,柳眉兒怒蹙,嬌滿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只看得一眾漢子骨頭裡酸酸軟軟。

  “砰——”秀荷話音未落,又扔下來一塊木屑:“小娘們,就欺負你怎麼了?許你戲弄我們庚武,就不許哥哥逗你兩下?”

  “庚武少爺……”那屋樑上的漢子一個個威武莽壯,晚春心跳怦怦然,暗暗扯著秀荷的衣擺。

  庚武看著晚春手上的玉鐲,本想置秀荷於不理,隻眼角餘光瞥見她發紅的眼眶,他的語氣便又不由衷地柔和下來:“走吧!沒人為難你。”

  “謝庚三少爺。”秀荷對著他清偉的側影微微一福,二人目光交匯,一瞬她卻又避開。庚武本以為秀荷至少要再解釋些甚麼,然而她竟然就那麼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女人的心真是變得太快,她尤其快。庚武動作一滯,後悔放她過去。

  ……

  梅家瓷窯地處春溪鎮西岸,一座金織廊橋走到盡頭,再沿著土丘拐兩道,然後才到達漆紅的大門口。

  那時候的瓷窯講規矩,漢子在裡頭幹活時,女人不能進窯,怕惹了祖師爺不快,招至晦氣。

  哥哥關長河托人給家裡遞了話,說最近嗓子燒得難受、夜裡頭睡不著,讓秀荷熬兩灌藥給他送進去。大熱天的秀荷坐在門外石磚上等,一抹貼身的肚兜悄悄被染濕了幾回,等到哥哥從裡頭出來,都已經快到傍晚了。

  關長河臉龐熱得黑紅,濃眉大眼把秀荷一掃:“日子定在哪天?妹子成親,做大哥的得親自背上轎子!”

  “五月二十一。”秀荷把藥罐子遞過去。

  關長河拿起來就喝,喉結一動一動的:“梅家這次是吃了什麼藥,竟然肯聘你做少奶奶?我看還是庚家三少爺靠譜,那小子身上藏著故事,將來保不准有大志氣!”關長河比秀荷大七歲,說話做事改不了北面漢子的做派,沒事還總愛惹秀荷生氣。

  秀荷才不高興聽這話,看了眼關長河肩膀上的牙印,曉得是小鳳仙咬下的,便道:“哥哥別關顧著管我,爹可等著你抱孫子呢。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不好好成家立業,再扯那些有的沒的。”

  “你要不是我妹子,我就娶了你,沒工夫和她閒纏!”關長河開玩笑地刮刮秀荷臉頰,挽著袖子又鑽回了窯子裡。

  秀荷沿著廊橋往回走,怎麼也是奇怪,回回過橋都是陰天。繡鞋兒踩在青灰的橋面上,底下流水嘩啦啦,又想起那次在雨中被庚武緊擁的場景……其實過後回憶都是羞怕,是不是只稍再多抱上一秒,他的薄唇便要向她俯下來。

  連忙叫自己不要去想,跪在神龕前釋債。

  那佛像在陰蒙的光影下靜笑,好似能把世人的心思參透。秀荷念念有詞,結果才撫著膝蓋站起來,卻看到面前不知幾時多出來一雙青面白底鞋,那鞋面上有被拍淨的粉塵痕跡——那人他是個愛乾淨的人,從還是冷傲的闊少爺起他就是。

  靠得這麼近,秀荷心跳一瞬緊促起來……本就是刻意避開時辰過橋,怎料到他今日忽然早歸。她還沒有想到要怎樣與他單獨面對,怕他忽然懲罰自己去看他的眼睛,怕他又趁沒人把她箍去他懷裡……他敢的,他連命都是狼堆里撿回來,他有什麼不敢?

  怕一觸及庚武的呼吸,便再撿不回來距離。秀荷挎著藥灌繞路走,假裝低著頭沒發現。

  可她才繞到左邊,左邊便伸出一隻長臂,將她的道路冷冷一擋;繞去右邊,那右邊的也伸出來。他的身型清寬魁梧,胸膛更是硬朗,她一撞過去便無路可逃……

  第018章橋尾少爺

  庚武一動不動,秀荷可不敢當真撞過去,那簡直就是落入他的圈套。幾番回合氣急起來,抿著下唇抬起頭:“青天白日擋人家道,庚三少爺你要幹什麼?”

  這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發虛,尾音打顫……為何一單獨見他就止不住心慌,恨如何也硬氣不能。

  “不幹什麼。”女人的個子不過肩膀,庚武居高臨下地睇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你剛才許了願,許了什麼?”

  他的眸光幽幽,似有火焰又似冷蔑,兩個人互相對視著,雖然不言語,卻雙雙都知道對方正想起某個下雨的夜晚——

  那個夜裡他們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緊到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心裡眼裡都不剩下其他;他把她背在背上,一路上顛得她胸脯直在他脊背上蹭,蹭得兩個人都不敢多說話;她還把她的命交在他手裡,二話不說,毫不懷疑……為何明明短短一個晚上的回憶,卻能有那麼多的故事那麼充裕。

  緣分一旦續上,再想斷可就難了。大家都只是凡人。

  庚武凝著秀荷的眼睛:“你剛才可是許願把我忘記?”

  他的嗓音低醇,一語見地,秀荷動作驀地一頓——又不放人過去,又要逼人回話,總仗著自己力氣大就欺負人。

  秀荷都快氣哭了,用藥罐子擋著庚武:“你有什麼值得我忘不了的?不要擋著路,我要回家。”

  庚武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推搡,那小手兒軟綿綿的哪裡能有力氣。見她眼眶泛紅,便悠然側身一躲,女人的身子從他目下擦肩,風一吹,嗅到她發上的花糙清香。

  秀荷還以為得逃,心中暗然鬆了口氣。

  卻已經來不及,庚武已然霸道地把她勾進了臂彎里:“你忘了我可沒忘,我還有話要問你。”

  “唔,我才不要聽……放我走,狼一樣的,喝你的野豬血去……”那長臂剛武,支得秀荷腳尖離地,奈何一步步掙扎著被他拖了過去。

  蠢女人,那是黑茶。

  庚武嘴角掠過一絲笑弧,肅著顏面把秀荷一直拖至跟前:“這可由不得你,或者你可以有力氣從我這裡掙脫出去。”

  烏雲黑壓壓的,周遭並無過路閒人,一道閃電滑過天際,橋頂上的瓦片被突然傾瀉的大雨砸得嘀嗒響。

  庚武箍著秀荷的身子,把她抵進橋柱子的暗影里,兩個人貼得太近,他用食指勾起秀荷的下巴:“爺送你的鐲子為何塞給別人?”

  那眸光銳利,隱隱暗藏受傷。天曉得當日懷揣錦盒在街上看到她,心裡頭有多麼悸動惶惶,怕她不喜歡,又盼她羞紅顏……那感覺他一輩子也不曾有過,後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有。她是他人生頭一回想要娶回家疼寵的女人,可她卻冷冰冰地給他當頭來了一棒。

  仄逼的空間迫得人呼吸不能,秀荷氣喘吁吁。庚武這樣看著她的樣子讓她壓力很大,她想用膝蓋去抵他,可他輕易便用腿把她的膝蓋固定。秀荷動都動不了了。

  庚武重複質問道:“問你話,你為何不答?”她在他少年的記憶力總是嬌嬌小小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他從來沒有對她這樣凜冽地說過話。但那時候她是青澀的丫頭,今日卻不同,今日她已經是個惹人的女人,他想要得到她。

  此刻的庚武可怖且陌生,秀荷牙齒咯咯打著顫:“什麼鐲子……你不是特地買了送給晚春麼?跑來問我這些做什麼?”

  秀荷扭過頭。

  庚武立刻就明白過來,狠一聲道:“都是什麼姐妹!我只問你一句,倘若是爺先遇到的你,有足夠的銀子供你穿金戴銀,你肯不肯做我的女人?”

  原來在他的眼裡自己只是因著貪慕榮華,秀荷咬著下唇說反話:“再多,那也不是正道上來的……怎樣也不會是你的女人……”

  “嘴硬。”那小嘴兒嫣紅可人,偏生說出的話字字剜人心腸。庚武忽然傾覆下薄唇,深深吞沒秀荷剩下的話。

  “唔……”炙熱如山倒一般席捲而來,秀荷來不及躲閃,整個兒就已經被庚武困住。他的力道好生勇猛,口中有熱烈且清甘的味道。他應該從來不曉得怎樣與人親吻,只是迷亂地在她口中絞纏。

  秀荷被他弄得呼吸不能,只是用力地推搡,他卻把她的手抓去他的肩上,迫她把他的脖子環緊。秀荷只得去捶打他的背,卻哪裡會痛,他下巴上的青茬磨得她難受,只覺得渾身都開始空空軟軟。

  她又發現他哪裡似又可惡的起來了……這個霸道的男人,他哪裡是個好人了?在人前只會用正經冷肅來偽裝,所有人都說他好,說自己背負了他……可是她與他什麼關係?她與他不過就是正經打過兩回交道,她又欠他什麼?他又怎知道她心裡有多難?

  “……放手!”秀荷忿忿咬了庚武一口。

  “咬我?……哼。”庚武吃痛,乾脆給秀荷騰出呼吸,卻勻出手去解她胸襟的小扣。那盤扣在他手下勢如破竹,一截白皙的頸坦露在空氣之中,她下午因是被陽光曬得熱極,隱隱淡香瀰漫。庚武驀地想起再往下一點的風景,只覺得哪裡似乎一蹙,狠了心去啃秀荷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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