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略一沉吟,開口問:“最遲何時?”

  司天將茶盞信手擱在桌子上,淡然回了一句:“不出後日,魔族必有所動。”

  他話音剛落完,在一旁擰眉皺眉的司命星君無可奈何地將我望了一望,扶著椅靠挪了挪身子,唉聲嘆氣:“非是我等有意簡慢推辭,故遠勞攘。眼看我一族危在旦夕,又適逢君上盛婚大典,水德星君倡議此事能拖延一時便拖延一時,只等明日君上大婚之後,抑或……”戰兢兢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一時心痛難忍,色顏蒼白地克制著微顫著的手好容易送了一口熱茶,才覺滿身的寒氣被驅散一二,稍稍舒緩了些。

  司天拿一雙灼灼的正眼盯緊我,古井不波的臉上倏爾划過一絲擔憂:“若是你……”

  我徑直搖搖頭,強顏歡笑道:“不必,此時我再也無任何羈絆與牽掛。”遂從懷內掏出昨夜吳潼予給我的青瓷龍紋瓶,凝神屏氣瞧了他一眼:“此瓶中儲著神母其餘魂魄,不過……”

  我這漫不經心的一語,好似欻焉從九重天突刮下的天雷,咔啪一聲,直驚得在場所有仙神目瞪口呆……除了上知五百年、下曉五百載的星河宮司天天神。

  水德星君嚇了一大跳,眸中化出兩道刺眼電光死死盯住桌上青瓷龍紋瓶身,舉止失態地喃喃疊聲:“這……可是真的,可是真的……?”

  老仙翁則神色複雜地打量了我一眼,良久,沉沉地嘆了一口涼涼的長氣。

  我目光涼幽幽地看著場中被我驚得怔怔發呆的眾位神仙,握著茶盞的手掌不由鬆了一松:“不過本仙執有三個條件,若是諸位肯應承,那麼我這一縷天魂,隨你們拿去便是,白兮絕無二話。”

  火德星君精神亢奮地搶在其餘人前頭,脫口道:“尊上說便是了。今日莫就說三個,三十個吾等也決計不敢有異議。”

  司命星君幾人等皆是點頭稱是。除了身如磐石的司天。

  我望著窗外一枝頎長纖細的柳枝,上頭綴滿了嫩芽。心已滿足地點了幾下頭,眼神斂了斂道:“那好。這第一件事……我阿爹與黎宸舊時在仙戰台上對壘,不幸命喪於此。此事我悟了幾年,才終於教我揣摩透了其中隱情。我要老神後與我阿爹,一命償一命。”

  場中諸仙,忽然定住不動。而後,又整齊劃一地譁然色變。

  在一干仙神還未變得通透之際,許久紋風不動的司天天神一席淡然如落塵的話登時噎得諸仙如吞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蠅蟲般難受:“放心,天道輪迴,最後誰也跑不了。”

  我心思略一輾轉,以為此事他全替我擔了,便也索性不在這上頭再多糾纏。在這天垠地荒中,而今也唯有一個司天天神值得我依賴信任。

  我斂著衣擺甩了甩,嘴角含笑道:“這第二件事……我想瞧一眼其餘二魄的命薄子,我同她二人共屬一體,也算生如姐妹,想必此事也不過分吧?”

  司命星君瞧了瞧我臉上的臉色,立刻十分殷勤地慌張張邊向門外疾跑邊高聲道:“不過分,不過分,小神這就回宮去替尊上取命薄子,容尊上在此稍等。”

  屋內,自司命走後,一時萬籟俱寂。

  無移時,老仙翁摸著一把雪白的鬍子,笑呵呵兩聲:“這司命星君回宮還需費些工夫,不如尊上先將最後一個條件說來聽聽,也好讓我等提先籌備籌備。”

  我彎了彎嘴角,頷首輕笑“這第三麼……”

  倏然,從門外掠進來一陣疾風……

  風住,一襲龍紋錦繡碧湖青色長袍的黎宸眉目凝滯在我身上,神情專注。

  司天等人隨即起身呼啦啦甩動衣袖朝他行君臣禮,俯首作揖。

  他置若罔聞。在我腦子裡頭欲將亂成一鍋糊粥之際,他才深情款款地喚了一聲:“桃子。”

  我一直驚得沒有動彈。常言道:說曹操那誰就來。而眼巴前長身玉立的黎宸君此番寂寂悄悄的來得恰到好處。因為本仙執的這第三個條件,正與他息息相關。沒他可不成。

  我一臉笑靨,抬袖沖他勾勾手指,甚是魅惑道:“那誰,你敢走過來,抱本仙執一下麼?”

  ……

  門來,傳來司命星君焦灼的呼喊:“來了,來了,小神來了……”

  炎風陣陣,曳動翠竹翩躚,天上盪過一簇新結的彩雲,隨意變幻著。

  第八十八章 凡界·慕蒹葭篇

  第八十八章 凡界·慕蒹葭篇 大梁國乾元廿三年秋,雲南王陳況肆興兵革意圖構亂,一時間大梁國境內幅裂危垂、民墜塗炭。

  乾元三十年冬,剿叛將軍武克勝領旨橫掃南部三省四州,盡其克復,後於翌年上元日率兵班師還朝。

  乾元三十一年秋,大理寺正卿兼京畿防戍九門提督李伶因參與雲南王謀逆案,證據確鑿,皇上頒旨,此案牽連甚廣恐有疏虞,為防銜冤,欽點刑部尚書亓明釗、御史大夫蔡艮昭、大理寺少卿酆皓然三堂會審,複查此案,太子蕭文軒督審此案。

  秋暮二十一日卯初,亓明釗將此次會審結果直達上聽,辰初皇上即昭示九州。李伶匿懷不臣之心久矣,今既查明,不戮其滿門不足以平民憤。

  就這樣,我李氏一門共五十三口,皆被屠戮,無一倖免。

  在菜市口行刑的那一日,天氣晴好。監斬官對我格外開恩,豁免我不必帶枷負鎖,不過被我婉言謝絕了。

  跪在我一旁披頭散髮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夫君李伶目光沉重地望著我:“蒹葭,此生我負你太多,若有來生……”

  我仰頭望著天外的一抹耀眼流雲,波瀾不驚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若有來生,我願與你,再無瓜葛。”無限的心酸里,透著斬釘截鐵的堅韌。

  悽苦悲慘的一生已磨盡了我的嬌柔與滿腹委屈,雖然至今我還是想不通,想不通為何明明我與他在新婚之夜許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他卻能將此視為兒戲。我甚至想不通,他是否對我,可曾真正用過真心實意。

  或許吧,畢竟那一日他在外喝得酩酊,回來之後將我萬分憐惜地揉在懷中,情意綿綿地告訴我今日他在外遇到了一個同我長相頗似的姑射仙人,量如江海千杯不醉,頗具豪爽江湖之氣。夫君他一向瞧不慣我的怯懦軟弱,這也許就是他後來連娶三房的起因。

  隨著一聲高亢鏗鏘的行刑,我緊闔雙眸,似乎能感受到劊子手手中高擎著削鐵如泥鬼頭刀拂過我後頸時,那一絲絲透心的冰涼。

  眼角不覺滑出一滴清淚。李伶,此生,我慕蒹葭從未負過你,足夠了。

  這一生,我於你,無怨無悔。亦,再無愛無恨!

  若有來生,山花燦漫,你我只是彼此生命里匆匆的過客,不再回眸相顧。

  ……

  我爹慕柳白曾與李伶他爹李邵年同朝為官,兩人在朝中彼此來往密切相互提攜,因著兩家人走動頻繁再加上比鄰而居,李伶他娘看中我的溫婉慧質,遂與我娘商定,兩家莫不如結為親家。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