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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則我彼時仙力尚淺,可是很懂得見機行事,細察眼跟前這位兩頰笑渦霞光蕩漾的仙娥道行高深難測,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覺悟,是以才教他先虛以委蛇,凡事可先匡她過後再做打算。

  他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頗為無奈地朝著窈窕仙娥叫了一聲:“姑……姑。”

  那仙娥乍聽到他稱得這一聲“姑姑”,登時百感交集地抱他在懷中吧嗒吧嗒親了好幾口,又愛不釋手地捏捏他的圓潤小臉蛋、揉揉他的頭,眉梢眼底盡露笑意地欣慰道:“多時不見,你竟已長得這般高了。”

  高?我偷偷眄視了身旁的他一眼,心忖如果艾蒿枝也算高的話,那麼他確實已經到了高不可攀的地步了。

  不過,許她真的是艾蒿枝的親姑姑也說不定,凡間不是常說“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麼?她竟能不遺餘力地昧著良心將他從頭到尾夸個仔細,甚至連艾蒿枝方才不慎跌下雲頭袍角沾到的濕潤泥巴都被她誇成了不拘小節。他神帝姥姥地,本小主十分惱恨我阿爹他阿爹娘親忒地不爭氣,為何當初不給本小主生出同樣一個天生麗質……眼神又太不濟的姑姑,這樣本小主也能厚顏無恥地日日聽到被人稱讚的溢美之詞。

  艾蒿枝他姑姑輕柔地揉著我的綠雲,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你這丫頭稟性機敏,倒是適合娶回家做夫人。”抬起袖子搭著艾蒿枝的小肩膀,鼓惑著:“將他與你配了做夫人,你看可好?”

  他愣愣地看著我,我面無表情地使勁蹙起額眉瞪大杏眼,對他做出一副餓虎撲食的動作。

  他直接無視我的恐嚇,臉上笑得跟個吃了屎的屎殼郎一般,重重點了兩下頭,揚聲道好。

  我愕然一呆,疾忙奔下凸墟,臉上雖染滿了赤霞,嘴上卻不肯吃虧:“誰要與你這塊榆木疙瘩配在一起,不知羞。”

  他頓然笑得很是雀躍地攬著他便宜姑姑的手膊,興奮莫名地哀求著:“姑姑,你讓她給我做新娘子好不好,她的蛾眉太淡,我要為她畫一世眉顏。”

  你個艾蒿枝,竟敢嫌棄我的額眉……

  我立在凸墟下,怒氣高熾地兩手叉腰,狠厲道:“你個乾巴枯瘦的艾蒿枝,有本事下來,本小主要同你一較高下。”

  他立起身,也學我兩手叉腰,甚為囂張地說道:“有本事你上來。”

  我氣道:“有本事你先下來。”

  他亦絲毫不讓地嚷:“有本事你先上來。”

  我心有餘悸地盯著他身旁捂著肚腹笑岔氣的便宜姑姑,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並與他做約改日選個風和日麗且不帶幫手的晴天再來比劃比劃。

  孰料,再次相逢,卻是在老帝君的壽誕宴之上。

  這一次。

  他是神族的新任帝君,差一些,成為我白兮的夫君。

  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哎……

  有些人,初初誤了一步,挨到最後,便是誤了整整一生。

  往事,實在不堪回首!

  第八十七章 可否再抱我一下

  第八十七章 可否再抱我一下 憑心而道,不才本仙執往復天宮多次,我竊以為月老仙翁的緣儲宮是眾多貝闕珠宮中最為平淡無奇的私人宅邸。隨處可見的玉石台階、司空見慣的金瓦琉璃,一派彰明金碧輝煌的奢靡之息中,東院牆根底下卻很突兀地栽蒔著一排勁直修篁,在登門造訪者還未來得及咂舌稱羨之時,還踵間,定然又會被西院牆根底下那棵毿毿多嬌的歪脖柳樹所吸引。

  真可謂是:高柳喜遷鶯出谷,修篁時待鳳來儀。

  積儲宮是月老兒一萬五千歲時擢掌天垠地荒各族風月姻緣敕造的府邸,乃為平時老仙翁吃喝拉撒以及為各族痴怨男女牽線搭橋履職之處。

  這仙老兒不知活了多少年頭,脾氣古怪,往屆神帝恐他年事已高氣力衰退,是以曾多次關懷備至地往他府邸撥了幾個伶俐手巧的小仙童以供他差遣,不想神帝的這一番良苦用心在他那一壁廂成了嫌棄他年老體邁不堪大用的藉口,為此這月老兒還將此事特特鬧上了凌雲殿,喊冤叫屈了兩三日直至讓叫苦不迭的神帝收回成命才算罷休。

  素常我來此間串門子時唯有老仙翁一仙看門守戶,今兒個卻不同以往,此際寬敞明潔的廳內除了肅穆捋須的主人之外,還有星河宮宮主司天上神、天府宮司命星君、北方水德星君、南方火德星君四位。

  我微微一怔,瞬覺頭暈目眩地頓住腳步伸手撫了一把額角,乾乾笑了兩聲:“各位難道也是抱了跟我一樣的想法,借陣秋風打打牙祭?看來老仙翁的府邸今兒個忒是蓬蓽生輝,各位道友既得緣晤,我們何不一醉方休以慰良辰?”

  月老兒億年如一地抖著顫巍巍的朽木仙身上前與我拱手作揖:“小老兒見過仙執尊上。”挨次是司命星君、火德星君,最後一位是滿臉愁郁的水德星君。

  一襲碧湖袍的司命星君剛落定屁股,提角撫平,卻先打趣於我道:“尊上闌入玉宮,依著小神愚見,怕不會是來搶親的吧?”

  我默然片刻,端著一盞早先備好的熱茶順了一口,抬瞼依次從五人臉上掠過,除了仿若一直置身事外的司天天神好整以暇地瞧著門外西牆角處的那棵歪脖子柳樹,其餘四人皆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司命一貫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主兒,依持著與我素昔交情不錯,說話向來肆無忌憚。我早已見怪不怪。

  我抽搐了一下:“司命,你可知我青城山中甚物最為之銳利?”

  他嘿笑一聲:“但求尊上賜教。”

  我抬著裙擺慢條斯理地架起二郎腿,神色無比嚴肅沉穩地說道:“藜魂錐!哪怕是未長成形的藜魂錐只要在你軟嫩無骨的舌頭上輕輕那麼一戳,屆時任你是藥王上神還是有無上仙法傍身,都是徒勞。”

  司命星君頓然尷尬地搔搔頭皮,借用咳聲掩飾滿身的不自在。

  火德星君捋捋衣袂,一張黝黑的麵皮因強忍著笑意不泄漲的通紅髮紫。老仙翁素來活得任意,滿面春風地笑得正是歡愉。至於水德星君,自打我落座之後他就同單手托頤身敧椅靠的司天天神一副黑雲壓城的憂戚模樣。

  我粗粗用眼角在他二人身上依次瞥了一眼,輕啜一口香茗,頗是悠然容與地說道:“目下神族上下皆為新帝君與新帝後的蒂落姻緣俾夜作晝,你等同身為君上左右肱股不思竭盡全力,卻今日在這緣儲宮內鸞翔鳳集,又在預謀何事?”

  司天身形微一頓,面上則波瀾不動地端著一杯茶盞覷得入神。司命與火德星君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在一陣兒裁剪過的東風拂進軒窗,遞進來一股舒適愜意之後。沉默了半晌的水德星君終於難奈不住性子,憂悶沉沉道:“尊上有所不知。”

  “哦?”我仰首一瞬部署地看著他。

  他又滄桑一嘆,神情猶如近黃昏的斜陽,鬱鬱寡歡道:“昨日細作密保,魔族近日活動頻繁,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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