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狗血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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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少,能不能先聽我講一個故事。」羅毅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壓得那麼低,仿佛連聲音都沒有臉面去面對蕭雲卿似的,躲在他的喉嚨里,羞於見人。

  「可以,不過你得抓緊點兒時間。」蕭雲卿笑笑,開玩笑似的說道,「探監也有時間限制。」

  羅毅鼻尖一酸,胸口狠狠地發疼。

  蕭雲卿說的越是這麼輕鬆自嘲,他的心臟就被啃噬的越厲害。

  蕭雲卿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蟲蟻蛀在他的心臟上,把他的心臟蛀出一個又一個毛孔般大小的洞。

  而後,隨著這些洞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而慢慢的擴大,讓傷口加深。

  羅毅吞了口口水,強壓下胸口的疼痛,深吸一口氣,匯聚了些力氣,才說道:「故事的開頭挺狗血的,就像是被人講爛了的故事。」

  「我爸是個酒鬼,他之前不這樣。」羅毅說道,言語有點兒顛三倒四的,可能是回憶太久太模糊,讓他一時間也理不順。

  「以前,我們家挺好的,家裡有一個小印刷廠,大的訂單承接不了,可是小的單子還是能夠承受,過著中等偏上的富裕生活。」

  「但是後來,印刷廠因為環保和證件的問題被人查封,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時候我不大不小,十四歲,上初三,正好是不懂事又叛逆,還自以為了不起的年紀。」

  「因為家裡的生活條件不錯,所以我那時候也挺驕傲得意的,打架鬧事當老大,找女朋友,請小團體吃飯喝酒唱k,就是年齡不到,不然那時候我們還會去夜店。」

  「那時候瀟灑揮霍的一切花費都有我買單,真是揮金如土,不比現在的富二代差。那時候我只顧著花錢,只顧著意氣風發,所以對家裡的事情不怎麼了解。」

  「不知道我爸是得罪了誰,還是上面的人沒有伺候好,反正印刷廠就是以這種理由被查封了。」

  「查封之後,就再也沒有恢復過來,交了一大筆罰款,好多訂單沒有完成,又交了一大筆違約金,家裡的錢幾乎都被抽空了。」羅毅徐徐的說道。

  「我爸自然是不服氣的,畢竟曾經風光過,總有不知從哪兒來的信心,要東山再起。找一些昔日裡交往的比較好的朋友借錢,那些人都是有事業的,借個十幾二十萬的,也都挺痛快。」

  「每人拿出十幾二十萬,合在一起也是不少。可是不知道是為什麼,當時就像是被人下了降頭一樣,怎麼弄怎麼不順,這些錢全賠進去了。」

  「我爸不服氣,就又去借,原本那些人就不指望著借出來的錢能夠再還回去,所以這些錢就當是送給我爸的。」

  「開口一次可以,可是當我爸再去借第二次的時候,就每人再願意搭理他了。」羅毅笑笑,「然後,我爸就去銀行貸款,可是因為經濟狀況,銀行調查之後不借給我們。」

  「我爸就把房子抵押去了銀行,借了一筆錢,然後,又找地下錢莊借了一筆錢。」羅毅回憶著,目光漸遠,已經不在蕭雲卿身上了。

  「這就是噩夢的開始,現在就連看過電視劇的小孩子都知道,跟地下錢莊借錢是個什麼結果。」羅毅呼出一口氣。

  就是這裡不能吸菸,不然羅毅真的很想來一根兒。

  他吐煙圈兒似的呼氣,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才又繼續說:「跟銀行借的錢投進去也無法填補損失的那些洞,房子被收走了,我們家只能搬到一個二十平米不到的地下室去。」

  「就這地下室,當時的我們都沒有錢買,只能靠租的。而地下錢莊的錢到期還不了,利滾利的越欠越多,看著那一長串的數目,都有種要無法呼吸的感覺。」

  「地下錢莊的天天上門要債,我爸也放棄了,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反倒讓狀況越來越差,他的信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那時候,不誇張的說,我真是連學都上不起了,從原來的學校辦了退學,對外說是我要轉學,可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些人知道真正原因。」

  「從學校走的那天,我從那些人的眼裡看到了鄙夷與疏遠,就像是躲麻煩,躲垃圾一樣,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的關係。而這些人里,恰恰就有我以前的那些所謂哥們兒,和女朋友。」

  「那些眼神兒我記住了,所以我沒再跟他們聯繫。其實他們就算是沒有嫌棄我,以我那時候的性子,那股驕傲勁兒,也不會去找他們的。我當時真的覺得很沒臉。」

  羅毅嗤笑一聲:「就如很多故事一樣,最後的結果,就是我爸自暴自棄,開始逃避現實。很沒有創意的,用酒精去麻.痹自己。」

  「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喝酒,成天的不見人,半夜才回來。到後來錢越來越少,他乾脆就喝酒精勾兌的假酒。」

  羅毅撇撇嘴:「他不在乎那些酒的品質,不在乎那些工業酒精會不會喝死人,只要能讓他醉的什麼都無法思考就行了。」

  「酒喝多了,就是非常老套的回來打人,打我,打我媽。那時候我還比較好,十四歲說大不大,可是也有了點力氣,還能擋兩下,雖然最後的結果依然是被他打的滿身是傷,可是也比我媽要強多了。」

  「那時候我想過保護我媽,我把身子撲在我媽身上,那時候我一米七多的個兒,也足夠了,可是反過來卻是我媽硬是要保護我。」

  「這麼鬧騰著,就成了我們倆一起被我爸打。」

  「他每天回來打人,早晨醒了就又出去接著喝,再加上財務公司的過來鬧,我媽終於受不了了,有天一聲不吭的走了。」

  「我還記得,她離開前跟我說的話。那時候我十五歲,她跟我說,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說她相信我,自己一個人也能行。」

  「我那時候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我知道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知道她要走,她熬不住了。」羅毅低聲說道。

  「可我沒攔她,我知道一個人要走是攔不住的,現在我攔下了,她早晚也會偷偷的離開。而且,確實也沒必要再這樣受苦。」

  「當時,有那麼一剎那,我挺恨她的,那時候我畢竟太年輕,突然經歷了這些打擊,有些憤世嫉俗。十五歲,原本就是叛逆的年紀,看什麼都不順眼。」

  「恨我爸怎麼這麼沒用,恨我媽為什麼這麼不負責任。恨她只知道當一個家庭主婦,根本沒能力負擔起一個家。恨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要讓我遭受到這一期。」

  「我當時甚至還跟老天爺祈禱,說我以後一定不會再肆意揮霍,一定老老實實,踏踏實實,本本分分的。只要能讓我度過這個難關,別再遭受這樣的苦難折磨。」

  「我跟老天爺說,不用回到以前那樣的日子,哪怕是個普通人家,過普通人哪怕是再清苦一點的生活,我也願意。」

  「可是就這樣,對當時的我來說都是奢望。我媽還是走了,沒帶上我。她可能覺得帶上我就是個拖累吧!畢竟我那個年紀,能工作了可是人家不收童工,還要花錢養我上學,想想將來都是一片陰暗的。」

  「我當時恨她,一個當母親的,怎麼就能這樣。以前有她在,我爸就是回來打罵,即使我媽並不能做些什麼,可我總覺得還有個依靠,總覺得還有人陪著我,不會那麼害怕。」

  「那時候連我媽也走了,我覺得全世界都拋棄我了。白天,我就呆在那個陰冷的地下室裡面,看著發霉潮濕的牆壁,盯著幾乎是空掉的,沒什麼家具的房子。」

  「那地下室里,只在天花板上吊著一個二十瓦的燈泡,這是唯一一個電器,沒有電視,連電話都沒有。有一張席夢思墊子鋪在地上,是我爸我媽的,我就是用褥子鋪在地上睡覺。」

  「平時不用,收起來的時候,就只有三個方凳。吃飯的時候,我們就把方凳拼在一起當桌子,然後我和我媽就蹲著吃,因為我爸是不回來吃飯的。他只有在想打我們的時候才回來。」

  「可是我媽走後,屋裡就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我坐在席夢思的墊子上不動,屋裡就沒有我媽.的腳步聲,到了飯點兒,也沒有做飯的聲音,屋子裡靜的可怕,可怕的我都要瘋掉了。」

  「屋子裡,只有我的呼吸聲,吸氣,吐氣的聲音,你能想像那種感覺嗎?那份兒安靜,逼得我不停地用力呼吸,努力把呼吸聲放到最大,這樣我才不會覺得太安靜。」

  「然後,我就跟自己說話,自言自語。想著將來可能會有所改變的生活狀況,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只能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來麻.痹自己。」

  「我媽剛走的那一天,我肚子餓了,也沒人給我做飯,我就去翻翻有什麼吃的。哦,對了,我家還是有電器的,一個到我大腿的小冰箱,是從外面撿回來的,還有一個打火灶。」

  「冰箱裡還剩下幾片麵包,我就隨便吃了點填肚子。我每天吃的越來越少,最後胃也給餓小了,一天一頓也能支撐。我每天翻找冰箱,蔬菜我拿水燙一燙,也不放任何調料,就那麼吃,因為我不會做飯。」

  「到後來,冰箱裡的東西都吃完了,我就去市場,撿一些攤販不要的菜葉子,收集起來,回來繼續燙著吃。有時候運氣好點,那些削下來的肥肉碎,沒有小飯店來收,我就跟老闆討了,回來跟菜葉子一起煮了。」

  「其實那段日子也還行,我就算那麼一直過下去,估計也餓不死。久了我也就習慣了,習慣只有我一個人的日子,甚至忘了我爸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了。」

  「也有可能我是刻意給忽略了,我也忘了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反正是覺得他不回來挺好的,哪怕就是死在外面也無所謂。」

  「那段日子實在是把我給折磨瘋了,也折磨的無情,連自己的父母都想要詛咒,死了我心裡也不會有一點的難受,哪怕是酸澀一下都不會有。」

  「我爸不回來,我也不去打聽,不去擔心,或許他跟我媽一樣逃跑了呢,或許出了事,真死了呢?反正他不回來的日子特別平靜,我很喜歡。」羅毅喃喃的說道。

  敘述著當初那段歲月,嗓音都是沙啞的,聽起來那麼沉重,難以負荷。

  「直到有一天,地下錢莊的人又找上門來,我說我爸不在,家裡就我一個人,你們來了也沒用。」羅毅說道,突然笑了,可是笑意沒到眼裡,反倒是有些酸。

  「可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嗎?他們說我爸已經死了,就在我媽走後的第二天,手裡拿著勾兌的酒,晃晃悠悠的過馬路,喝完最後一口,酒精中毒了,突然就倒在了馬路中間。」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剎那,又正好有一輛車開過來,沒來得及剎車,就把他撞上了,然後撞死了。」

  「這事兒是不是挺戲劇的?」羅毅挑挑眉,「當時我聽著都懵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前幾天才想過,我爸可能會死在外面,現在就有人來告訴我,他真的死在了外面。」羅毅說道。

  「怪不得他一直沒回來,不是忘了我們,也不是跑了,他是死了。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有一天不回來打我?」羅毅無奈的輕笑。

  「然後,地下錢莊的人說,我爸死了,欠債就轉移到我身上了,父債子償,我得負責還債。我哪有錢啊!我看著面前的那堆人,正琢磨著要怎麼逃跑,突然又來了一撥人。」

  「就是把我爸撞死的那人派來的人,他們說會負責我的欠債,還會供我上學,一直到大學畢業的學費與生活費。」

  「你說這算不算天上掉餡兒餅?」羅毅說完,又搖搖頭,「應該不算,因為這是用我爸的死換來的。」

  「當時我不明白,但是有這樣的好事兒我不想放棄,因為我已經受夠了那樣的生活了,如果能脫去債務,一身輕鬆,還能讓我繼續上學,我當然樂意,並且會好好珍惜。」

  「我當時想,老天終於開眼了,或許老天爺聽到了我的乞求,應了我的願望。」羅毅說道,「我還想,如果我媽沒走就好了。」

  「如果她肯再等等,我爸死了不會來折磨我們,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有著落,我們以後都能過上好日子了,她再等等,該多好?」

  「後來我才知道,撞死我爸的人,是蕭雲書。」羅毅說道,他看向蕭雲卿,「沒想到吧!我想,你一定猜是蕭貫起。」

  「其實,當時蕭貫起不在車上。」羅毅回憶道,「當時的蕭雲書,應該是和我差不多大,也在上初中。但是他跟我不一樣,他是蕭家的少爺,他想做什麼都行,哪怕是闖了禍。」

  「他可以膽大包天,肆意妄為,以小小的年紀,就偷偷地把家裡的車開出來,載著同學到處去玩。」羅毅說道。

  「可是他到底還是太小,駕駛經驗又不豐富,對於突發狀況的反應力基本等於沒有。」羅毅說道,「所以他撞上了我爸,還把人給撞死了。」

  「蕭貫起為了保護兒子,就提出會負擔我的一切。」羅毅說道,「我當時想,我爸用他那條已經剩不下多少的生命,給我換來了這個,也值了。」

  「可不管怎麼說,我在蕭貫起那邊,欠下的卻是越來越多了。」羅毅說道。

  「到底是少不更事,我根本沒有想過將來會怎樣,我沒想過我所獲得的這些,都是有條件的,將來,我都要一個個的還回去。」

  「否則,我絕不會那樣的肆意揮霍蕭貫起給我的錢財。我當時甚至沒有意識到事情的詭異,蕭貫起就算是不想讓蕭雲書出事,給我一筆錢也就夠了。」

  「可他完全把我當半個兒子來養,讓我上最好的學校,給我不菲的生活費。就是在那些貴族學校中,我的生活費都是可觀的。」

  「在那學校里,我開始新的生活,周圍的同學都不認識我。因為我以前的家境雖然不錯,卻仍然不至於能上這麼昂貴的學校。所以那些人都以為我是大家族的子弟,是個貴公子。」

  「只是那時候我的腦子已經比以前清醒得多,我知道我得到的,其實都不屬於我,我不再頭腦發熱,我認清了自己的地位,謹守著本分,不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

  「我還提出,讓蕭貫起不必給我生活費,我可以去打工,可他不同意。」羅毅說道,「當時,他很真誠的跟我道歉,跟我講了事情的真相,說的特別的痛心。」

  「他說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想到他給我的這麼多,我覺得他是十分有誠意的,於是我就原諒他了。」羅毅輕嘲的嗤了一聲,「我甚至還說,我會報答他給我的恩惠。」

  「你說我傻不傻?」羅毅自嘲道,「這之後,他給我的更多,不論是生活上,物質上,還是精神上,簡直都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了。」

  「他讓我過的,比以前我們家出事之前還要好的很多很多。」

  「等我大學畢業,他說給我介紹工作,把我介紹到你身邊,可以幫幫你,幫幫蕭家。你們都是一家人,這只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可我說不用,我可以自己應徵進去,想想過去他給我的那些,我是真的想要盡力的報答蕭家,也從沒想過要去別的地方工作,所以我就自己考進來了。」

  羅毅扯唇,笑的滿是嘲諷:「我竟然還主動的考進來,我不知道,從一開始,蕭貫起就把我當了棋子。」

  「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為什麼,我會背叛你。」羅毅說道,「我知道,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麼理由,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背叛了你。」

  「我欠他的,他讓我還。」羅毅低頭,「而我,也必須還。」

  羅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從不指望你會原諒我,今天我來跟你說完了原因,出了這個門,被那班耗子他們殺了,我也沒有任何怨言,這是我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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