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我說的這些，你能做到嗎？
「為了晴晴，我努力地讓自己想開心的事情，可我發現，我竟然做不到。」寧婉說道，「過去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但是每次想到那些開心事，鏡頭總會不自覺地轉到你跟佳寧的事上。」
「這樣，就算是開心的事，也變得不開心了。」寧婉淡淡的說。
看著她恬淡的表情，目光中沒有一點波瀾，好像訴說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事情，讓人無法從她的表情中，看到她過去所受的痛苦。
可越是這樣，蕭雲卿心揪的越疼。
寧婉說的輕描淡寫，可他就是能從裡面，聽出她過去所受的苦。
那種精神上的折磨，遠非貧困傷痛這種肉.體上的折磨所能比。
它襲擊著人的精神，遇到稍稍不堅強的人，就能從根本上將人打垮，並且再也爬不起來，就那樣渾渾噩噩的過著。
越是這樣的輕描淡寫，就說明她過去所受的苦痛越大！
可是，寧婉就這樣挺過來了，並且風采更勝！
從裡到外，都散發著一股過去沒有的，發自骨髓的自信！
「而且，我不回來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我不確定。」寧婉看向他，直直的對上他的黑眸，看的那麼認真，要從他的雙眼內深.入到他的靈魂中似的。
「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能夠保護得好我的孩子。我的晴晴，差點在那次爆炸中死去，而你一點防範都沒有，我不知道會不會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不知道，如果佳寧對付我，對付我肚子裡的孩子，要對我們母女倆不利的時候，你能不能狠下心的對付她，來保護我們兩個。」
「還是，就像以前，像你現在一直做得一樣，對她採取不聞不問，卻也不傷害的態度。給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機會來傷害我們。」
寧婉寒著臉，冷聲說：「傷害，有一次就夠了！沒有人會明知道還會有接二連三的傷害，還那麼大喇喇的等著，讓對方去傷害她！那樣的人，一定是傻了！」
「所以，不論從哪一點，我都不能回去。我封閉了t市所有的信息，不去想，不去看，所有跟我過去有關的人事物，我統統撇開。」
寧婉紅著眼：「直到我的身體狀況好些了，才開始慢慢地打開我的消息來源，接受t市的情況。」
她朝著蕭雲卿，露出一抹諷笑：「沒錯，這些年來，t市發生的大小事情，我都知道。」
她撥了撥耳旁的發，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嘲弄。
「你知道的，我出了院，就進了『武鋒』工作，算是找衛子戚走了個後門兒。」寧婉說道。
「他待我不錯，能讓我空降到『武鋒』，否則以我大學還沒畢業的學歷，先不說能力怎樣，若是自己去求職，恐怕沒有什麼待遇好的公司肯收我。」
「他沒有給我安排什麼肥缺，又或者多麼重要的職位，只是底層的小職員。」
「可至少，我不會餓著，我能租得起房子，能讓晴晴在我的肚子裡吸收足夠的營養，不至於因為我這個當媽.的而受了委屈。」
「進了『武鋒』之後，衛子戚也沒把我當什麼自己人，就好像完全忘了我這個人一樣。這三年裡，我靠著自己的努力，慢慢的往上升，來提高自己的待遇，提高晴晴的生活品質。」
「所以現在，我是衛子戚的助理。跟在他身邊，我的信息來源自然不會少了，幾乎是t市這裡，你們剛剛發生的事情，過不了一個小時，我就會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我知道你無法對佳寧下狠手，無法讓她徹底斷了念想。我知道你曾想過收養她的女兒，可最後因為蕭夫人的介入而失敗。我知道你待袁小琪極好。」
「假若，你有一個女兒，大抵也不會比對袁小琪更好了，你是拿著自己親生女兒的待遇，來對待袁小琪的。」
「你讓寧家難受，讓佳寧難受，讓他們吃苦，可你獨*袁小琪，讓她從出生便成為眾星拱月的小公主，讓她沒有受到一點的苦，反倒是含著金湯匙出生。」
「放眼整個t市，能比得上袁小琪的尊貴的，也出不了幾個。」
寧婉一口氣說著這些話，讓蕭雲卿插不上嘴。
他也不想插嘴，只是靜靜地聽著。
這時候，看著她的臉，靜靜地看著她雙唇開開合合，他都是幸福的。
「晴晴是你的女兒，你想認回她吧！」寧婉扯唇笑笑。
「我不止想認回她，我還想找回你，我想讓你們母女倆，都回到我身邊，讓我好好照顧你們，把過去吃過的苦，都彌補回來。」蕭雲卿說道，聲音沙啞。
聽著寧婉的敘說，他真是恨不得傾盡了所有，去彌補她所受的傷痛。
就算給她最好的，他還仍覺得不夠！
可是寧婉卻搖頭笑了：「可我不是這麼打算的。」
蕭雲卿挑眉，驚詫的看著她。
寧婉靜靜地，不緊不慢的說：「我在懷著晴晴的時候，精神狀態很不好，醫生說，如果我再不調整，就會影響孩子。」
「如果將來，我不想生下一個和我一樣，患著抑鬱症，一生下來就自閉的孩子，那麼我就得先把自己的狀態調理好了。」
「也就是因為醫生的這句話，我哪怕就是拼的只剩下半條命，我也得讓我的晴晴健健康康的！」
「幸好，我做到了。」寧婉幸福的笑，眼裡蓄著淚，「剛生下她的時候，我多麼擔心這孩子會不愛笑，不愛說話。」
「我一直戰戰兢兢的，幸好，晴晴她會哭會笑的。」寧婉說道，「我稍稍鬆了一口氣，可是又擔心，她要是不會說話怎麼辦？畢竟我患病的時間挺長的，我真的很害怕會影響到她。」
「其他的孩子，在七八個月的時候，就會依依呀呀的叫了。所以到晴晴七八個月的時候，我那麼緊張，那時候晴晴只是笑著看我，卻一個音都不發，我真的覺得自己是陷進了地獄裡。」
「不是因為晴晴不會說話，而是因為她不會說話，都是我害的！是我這個媽媽做的不好，不稱職，毀了我的女兒。」
「我的晴晴長的那麼漂亮，那麼可愛，誰見了都要夸一句，她怎麼能不會說話呢？」寧婉說道。
「還好，晴晴只是發音比別的孩子晚一些，到了九個多月的時候，她開始出聲了，當時我真的立即就哭了出來。」
「等她一歲六個月的時候，會開始簡單的叫媽媽了，那時候，我心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到兩歲多的時候，會說些簡單的話，雖然很慢，可是她能夠表達清楚。一直到現在，她健健康康的，什麼毛病都沒有。」
「就因為這樣，因為我虧欠了她，差點害她無法來到這個世上，差點害她生病，所以我對她更加的好，把她捧在手心裡，捧在心尖兒上。」
「我對她說，我的晴晴，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是媽媽的寶貝，是媽媽的全部，沒有人能替代她，在我的眼裡，甚至沒有人能與她擁有相等的地位。」
「如果可以，我真的會給她全部！」
「晴晴是個好孩子，她不會恃*而驕，即使我這麼說了，可她也從不會跟我耍任性。她知道我要工作，我要養家，我要給她好的生活，所以她很少主動問我要什麼。」
「當幼兒園的小朋友向她展示什麼新奇的玩具，當全班的小朋友，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有了那個玩具，她才會跟我提。」
「她說的小心翼翼的，問我她可不可以要，我說好，她就會開心的像得到了什麼天大的寶貝。」
「她是我的小公主啊，卻因為這麼一點點的小東西就滿足了。有的她覺得太貴的，我說太貴了，再過段時間再給你買，她就不會再要了。」
「她從來不會跟我哭鬧，像街上偶爾遇到的小朋友那樣，撒潑打滾的逼著父母買東西。」寧婉提起小娃兒的種種，便不自覺地露出幸福的微笑。
即使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即使鼻子發酸，不停地吸，可她還是在笑著，發自真心的。
這些話，聽著蕭雲卿心裡都發酸。
他的女兒，理該得到全世界最好的，可是偏偏這樣一個真正的小公主，卻過的那麼讓人心疼！
他給了袁小琪最好的，卻沒能給自己的女兒最好的！
他不讓別人的女兒受委屈，卻讓自己的妻子與女兒，受盡了委屈！
蕭雲卿緊握著雙拳，掌心都被指甲給印出了血絲。
「所以，我只有更疼更疼她，盡我的所有，讓她去成為我的獨一無二。」寧婉深吸一口氣，「可你呢？你能嗎？」
蕭雲卿心顫了一下，他多想說，她是我的女兒，自然是獨一無二的，並且，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小公主！
可是他知道，他沒資格！
他也知道，寧婉問他這話的意思！
他竟是有些挫敗的，臉微微的沉。
「你能保證，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沒有別人可以比擬嗎？」寧婉扯唇，「或者，我說的再明白一點，你能保證她不會被袁小琪比下去？」
「在晴晴的事情上，我很自私。因為我欠她的，所以我更自私。也因為袁小琪是佳寧的女兒，即使她是個乖巧的小姑娘，我也依舊喜歡不起來，我非常自私。」
「我不會去喜歡一個，糾纏我丈夫，破壞我家庭，差點害死我的女人的女兒，我的心胸沒有那麼寬大。我不管她曾經的男友，是不是救了我丈夫的命。」
「可我跟我的女兒，因為她男友的命，險些把自己的命給丟了，那麼，什麼都能扯平了吧！」
「既然扯平了，我不欠她的，從來不欠，所以我可以大聲的，毫無愧疚的跟你說，我討厭佳寧，也討厭她的女兒，討厭來跟我的晴晴爭取*愛的，她的女兒！」
「你若要認回晴晴，你就要保證，你全部的愛，都是給她的！沒有一個孩子，能夠比得上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她就是你守護在心尖兒上的寶貝，不容許任何一個人欺負，你能做到嗎？」
「我問你，當晴晴和袁小琪同時看上一樣東西，可那樣東西只剩下一件的時候，兩人都不相讓，你會站在誰那邊？」
「我問你，當兩人吵了起來，袁小琪欺負了晴晴，你會不會做一個公正的父親，去斥責袁小琪？」
「當袁小琪向你告狀，說晴晴的不是的時候，你會選擇相信誰？」
「當兩人都生著病，袁小琪央求你留下來，你會守在誰的身邊？」
「不要跟我說這些都不可能發生，因為這些事情，都曾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我不會讓我的女兒，受到像我這樣的不公！」
「如果爸爸給了她委屈，那我寧願她沒有爸爸，寧願給她找一個不會給她委屈受的爸爸！」
「十個手指都有長短，可我要保證，我的晴晴，就是十根手指里，最長的那一個！哪怕，以後我又有了孩子，不論男女，他們都不可能享受到如同晴晴一般的地位！」
「因為，他們沒有遭遇過晴晴所遭遇的，所以，這些*愛，是晴晴該得的！」
「你也別跟我說，一個三歲多的孩子，還沒有那種城府。我不信任佳寧，所以也不信任她的女兒！」
「我不信上樑不正下樑歪，可我深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
「一個跟在佳寧身邊那麼久的人，不可能不受影響，不可能如尋常的孩子那麼單純！假使，她真的那麼單純，那麼你敢保證，到時候佳寧不會給孩子灌輸些什麼，教她些什麼嗎？」
蕭雲卿靜默著，聽著寧婉的指責，質問，以及陳述。
他知道，在袁小琪這件事上，他無法否認寧婉的說法。
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想要把袁小琪抱來自己養的原因。
因為，他就怕袁小琪被佳寧教壞了！
被那一家子給教壞了，丟了三歲稚童該有的天真，陰鬱在心中慢慢積累，越來越多，越來越可怕。
掩藏在天真外表下的陰鬱，更加讓人防不勝防！
「我告訴你，假若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假若袁小琪和晴晴爭搶同樣一件東西，我會毫不猶豫的站在晴晴這邊！」
「當袁小琪欺負了晴晴，我會出聲斥責。可若是晴晴欺負了袁小琪，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批評晴晴！」
儘管，她相信她的晴晴不會做出這麼有失品格的事情。
雖然晴晴生下來沒有爸爸，可是她仍然被教育的極好，比平常的小孩子更加有禮，更加識得分寸，更加善良。
即使她還脫不掉這個孩子應有的稚氣與任性，可這也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配備的，她從不打算抹殺的。
「當袁小琪告狀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且毫無理由的相信我的晴晴，她不是袁小琪口中的那般詆毀！」
「不管是誰生病，只要跟我的晴晴有了衝突，我的第一要位，永遠都是晴晴！」
寧婉深吸一口氣，認真且堅持的看著蕭雲卿：「這，就是我給她的獨一無二！無關物質，而是精神！」
寧婉死死地盯著他：「我說的這些，你能做到嗎？」
蕭雲卿緊握著拳，他紅著眼，緊繃的雙唇就如斷了的弦般的開啟，重重的吐出一個字：「能！」
「可我不信！」寧婉挑眉，大聲說道，「我再也不會輕易的相信任何人對我的承諾了！」
「當年，凌墨遠給了我一生的承諾，可是後來，這些承諾卻抵不上他的前途，讓他寧願放棄我對他的信任來利用我。」
「你也說把我放在手心裡疼著，可是後來，卻讓我在別的女人那兒受委屈。」
寧婉自嘲的笑：「這麼一連兩次的，再信第三次，我就會懷疑自己的智商了。所以承諾什麼的，我再也不信了。」
「你若讓我相信你，就親自做了給我看！」寧婉說道，「我只信事實，我不會拿晴晴來冒險，任何事，都不值得我拿晴晴來冒險！」
「你若能證明，晴晴在你心中的分量，永遠是第一位，再來跟我說想認回女兒。」寧婉冷聲說，「否則，你沒資格！」
是啊，他沒資格，連追回她的資格都沒有！
「我不會讓任何不相干的人，搶了我女兒的地位，搶了我女兒該有的一切！」這一次，她要拼盡全力的保障該屬於她們的權益，絕不會對任何人妥協！
「這一次，我不會再相讓了！該我爭取的，我一分不讓！」寧婉語氣頗有些用力的說。
她已經嘗到了人善被人欺的滋味兒，她過去將信任付出的太廉價，而那些人，一個又一個的將她的信任踩在她的腳底下踐踏，然後將她毫不猶豫的驅逐。
她曾以為可以信任，然後拼命的為她們付出的人，到頭來卻只因為她的身份而翻臉無情。
說她自私也好，心狠也好。
她嘗到了人善被人欺的滋味兒，便不會再給人欺負了去！
當初的經歷，這些年來的歷練，都對她影響很大，也在慢慢地改變她的想法。
而她，並不覺得這些改變有什麼不好。
「好！」蕭雲卿重重的回答，「我會向你證明的，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失望，你等著看好了！」
寧婉頗不以為然的扯唇：「那我就等著了。」
蕭雲卿知道，她這語氣，還是不信任他。
他不怪她，正如她所說，是他過去揮霍了她的信任。
「娃娃，以後不論什麼事，我不會再騙你，哪怕真相會讓你不開心，我也不會再騙你。」蕭雲卿保證道。
他這保證，讓寧婉愣怔了一下。
因此，她的表情不再那麼嚴厲，卸下了防備的臉上，又出現了以前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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