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自作孽
他真是該死，當年竟然讓寧婉單獨承受這些！
一想到當初寧婉所受的委屈，所遭受的痛苦，他的心就跟著揪疼。
就是現在，他的胸口也依然一鼓一鼓的難受。
看著小娃兒，眼眶不自覺地有些發濕。
他真想把母女倆一起擁在懷裡，擁的緊緊地，然後努力地，使勁的彌補她們！
他欠她們的，太多了！
蕭雲卿紅著眼眶蹲下.身，身子都禁不住的顫抖，面對著這小娃兒，難得的緊張了起來。
他張張嘴，發現嗓子被黏住了似的，發乾發澀。
小娃兒見她的動作，立刻往旁邊一閃，便跑進了屋子裡，朝寧婉奔過去。
「媽媽！他就是那個想拐賣我的叔叔！」小娃兒邊跑邊喊。
蕭雲卿目瞪口呆的，差點歪倒在地上。
就見小娃兒一頭扎進寧婉的懷裡，使勁的摟著，好像他真欺負了她似的。
蕭雲卿黑著臉，乾咳一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小娃兒就是有這種詭異的能力。
明明剛剛還在感動著，這小娃兒憑一句話，就能打敗所有的感動。
機場是這樣，現在也是。
蕭雲卿只能嘆口氣，站起身，身.下的火氣已經慢慢地消滅，便來到客廳。
「請把身份證出示一下吧！」警察頗為客氣的說道。
蕭雲卿點頭，從外套的內側口袋裡拿出錢包，從裡面把身份證拿出來，遞給警察。
警察接過身份證，拿出本子記錄，當看清楚身份證上的名字時，臉皮明顯的抽動了一下。
「蕭……蕭雲卿？」警察不確定的問。
「嗯。」蕭雲卿點頭。
「呃……」警察看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又看看蕭雲卿，又看看身份證的出身年月，「那個……『王朝』的蕭雲卿？」
蕭雲卿臉黑了黑，這警察還非要刨根問底兒嗎？
今晚可挺丟人的了！
他風風火火的來找寧婉，要讓她重新的，完完全全的屬於他，結果才剛到一半，他的火氣正旺著呢，卻被警察闖進門，把他當淫.賊一樣的抓。
這傳出去，還不被人給笑話死？
「嗯！」蕭雲卿臉色非常不善的應道。
警察訕訕的笑，旁邊年輕一點的想憋著笑，可是一時沒憋住，反而發出了老大一聲的「噗嗤」聲。
「快點記！」蕭雲卿語氣不善的說道。
礙著蕭雲卿的身份，警察也不生氣，還真就迅速的記下來。
這時候，寧婉已經換上了寬鬆的衣服走出來。
因為剛才的突發狀況，她的臉現在都還窘著，特意穿的厚實又嚴實，除了腦袋和手露出來，連脖子都給包住了。
在屋子裡，燈光不如客廳的明亮，還不覺得。
一出來，被客廳明晃晃的日光燈照著，即使穿的嚴嚴實實的，她還是忍不住的想到剛才的畫面，就覺得自己跟赤.裸著沒有分別。
小娃兒被寧婉牽著，兩隻手一起抱著寧婉的手，在寧婉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
看到蕭雲卿，只是伸了伸頭，就又躲回了寧婉的身後。
她這反應，好像蕭雲卿多麼凶神惡煞似的。
蕭雲卿那個氣啊，明明長得那麼可愛，可是性格怎麼就不如娃娃小時候可愛呢？
可是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女兒，想著自己對她的虧欠，他的心立刻就軟化了。
正是因為這麼多年的距離，所以小娃兒才會對他有距離感，才會對他陌生，才會躲著他啊！
小娃兒躲著他，可他的目光卻始終追隨著母女倆，在寧婉和小娃兒身上，來來回回的徘徊。
那目光在小娃兒看來，都有點陰魂不散了！
小娃兒嘴巴撅得高高的，他越看，她的嘴巴越高，告訴他，小姐她非常的不高興給他看！
「二位當事人既然都到齊了，那就說說吧，今晚是怎麼回事？」警察說道。
來的時候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這時候，警察卻覺得這事兒可真是啼笑皆非。
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了。
「這……」寧婉紅著臉，「是有點誤會。」
「你們也清楚，外面傳得風風火火的，說我妻子死了，可是這些年，我從來都不信。今晚聽說我妻子回來了，我就立刻趕過來看她，與她……」
蕭雲卿看了眼寧婉，琢磨了一下措辭：「嗯，破鏡重圓。」
「就是這樣。」蕭雲卿雙手抄著口袋，老神在在，「沒想到會被誤會，還把你們也給驚動了。」
蕭雲卿又瞥了小娃兒一眼：「可是孩子並沒有見過我這個父親，以為我是壞人。」
警察記錄好後，將本子合上收起來。
「既然是誤會，現在解釋清楚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警察說道，又衝著小娃兒笑笑，「小朋友有本事啊，知道害怕了找警察叔叔幫忙！」
警察朝小娃兒豎起了大拇指：「應該表揚，以後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欺負你們，小朋友你還是可以找警察叔叔的！」
小娃兒本來還以為鬧了一場烏龍，警察叔叔會批評她，沒想到卻得到了表揚。
小娃兒被誇的臉發紅，朝著警察露出怯怯的笑容。
警察笑笑，又一本正經的朝著蕭雲卿和寧婉敬了個禮，才說：「不打擾了，再見！」
警察走後，蕭雲卿便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寧婉和小娃兒身上。
寧婉知道這件事早晚是要面對的，便沒有催著小娃兒去睡覺，而是把她抱在了腿上。
蕭雲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寧婉懷裡的小娃兒，小娃兒的臉還紅撲撲的，眼睛也紅腫著，鼻尖兒紅紅的，小嘴兒嘟嘟著，看起來真是憐煞了人。
小娃兒的雙手還揪著寧婉的衣服，因為哭過，紅紅的還帶著水汽的大眼，毫不畏懼的看著蕭雲卿。
蕭雲卿看著她，心口不住的收縮。
這小娃兒的目光，點點滴滴的融進了他的心裡，就像是在他的心臟上裹上了一層膜，然後慢慢地滲透進去，滲進他心臟的每一處角落。
到最後，將他整顆心都徹底融化。
他從不懷疑小娃兒的父親，便如他從不懷疑寧婉的忠.貞。
「你幾歲了？」蕭雲卿坐到寧婉的旁邊，沙啞著聲音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坐下時，他長腿碰到了寧婉的膝蓋。
寧婉膝蓋立刻跳了一下，像被彈了一下似的遠離。
小娃兒看著這個自稱是媽媽老公的男人，她當然知道老公和老婆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是媽媽的老公，那就是她的爸爸。
小娃兒看著他，會說話的眼睛裡，有點好奇，又有點生氣。
好奇自己的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對自己好，可又生氣他扔下媽媽和她那麼長時間。
他一定是不愛她和媽媽，不然怎麼捨得丟下她們不管？
現在第一次出現，就是來欺負媽媽的，她很生氣，不想要一個會欺負媽媽的爸爸。
小娃兒嘴巴一撅，沒有說話。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心頭的一塊肉，寧婉大抵也能猜得出，小娃兒是為了什麼生氣。
在這方面，寧婉不想責怪她，而且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責怪她。
若不是自己不夠強大，被人欺負了去，又怎麼會讓女兒跟著自己一起吃苦受委屈？
而且當初，險些就沒有了這麼可愛的女兒。
每當她看著小娃兒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時候，總也免不了回想起當初差點失去小娃兒的爆炸和危險。
每每她都充滿了自責，被恐懼圍繞著。
想著萬一……當初小娃兒在她的肚子裡，出了什麼閃失。
那麼，她現在就不會擁有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兒！
每次看到小娃兒可愛的朝她笑，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膩著她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的想起當初的恐懼。
恐懼拘著她，讓她全身發冷！
思及此，寧婉將小娃兒摟的緊了些。
現在小娃兒會對父親感到陌生，甚至不太想要爸爸，這不是小娃兒的錯，怪只能怪他們大人！
小娃兒不想回答，寧婉便代她說：「三歲又兩個月了。」
寧婉準確的說出小娃兒的年齡，她不打算瞞著蕭雲卿，小娃兒的真相。
蕭雲卿瞳孔縮了縮，立即就算出了小娃兒的出生時間，以及寧婉的懷孕時間。
先前，他並沒有料錯！
他的心狠狠一抽，心疼的看向寧婉：「你……」
言語根本無法表達清楚他此時的心情，心疼，自責，恨不得自己剝了自己！
他當時就放任著寧婉懷著身孕被趕出家門，經歷爆炸。
怪不得，她不敢回來。
她不信任他了，怕她的孩子再受傷害吧！
寧婉沒有去安慰體貼他，沒有說這不是你的錯。
她直勾勾的看著蕭雲卿，造成今天后果的，就是他的錯！
她得讓他知道！
佳寧不是一直利用他的愧疚嗎？
那麼她為什麼不也利用一下？
沒道理別的女人利用自己的老公，而她這個正牌的妻子，卻不行使一下這方便的權利！
當年，佳寧利用這一點來將她趕走。
那麼現在她回來了，就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佳寧同樣嘗嘗那滋味兒！
她要噁心死佳寧！
儘管她的身份是原配，可是現在，她還真就要干出點小三兒的事兒來！
她低下頭，先跟小娃兒說：「晴晴，這麼晚了，回屋睡覺好不好？媽媽有些話要跟……爸爸說……」
蕭雲卿因為「爸爸」兩個字，明顯的顫了一下，紅著眼看向了小娃兒。
他不想小娃兒這麼快就去睡，他想多看看她，想抱抱她。
可是小娃兒明顯很抗拒蕭雲卿，她窩在寧婉的懷裡，沒有堅持，乖順的點頭。
寧婉揉揉小娃兒的發，抱著她起身，親自把她抱到*.上，替她掩上房門，才又回到客廳。
蕭雲卿有些傷心，小娃兒直到被寧婉抱走，臉始終埋在寧婉的懷裡，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寧婉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卻與他空出了約莫半個人的距離。
寧婉看著蕭雲卿，半晌，才開口：「還記得我被趕出家門的那天嗎？那天是我的生日，而且當時，我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寧婉看著蕭雲卿說道。
蕭雲卿的肩膀明顯的一僵，放在雙腿上的手握成了拳頭。
「其實那兩個月里，我已經因為你跟佳寧的事情，弄得精神很不好，一點食慾都沒有。那次我在醫院裡發現你跟佳寧，不是因為什麼胃不舒服，而是去檢查懷孕的。」
「我想讓你陪著我，可你當初忙著陪佳寧。」寧婉笑笑，「可我卻傻得以為你是在忙工作，所以還很體貼的想，算了，確定了再告訴你吧！」
「卻沒想到，當我確定了，想要跟你說的時候，卻發現了你在陪佳寧。」寧婉諷刺的扯起一邊的唇角。
「你知道我那時候的心情嗎？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寧婉深吸一口氣，「我那麼相信你，從來沒對你有過一點的懷疑。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結果，你們用事實告訴我，我的信任是多麼的傻。我開始胡思亂想，我開始想著你跟佳寧怎麼樣了，在幹什麼，你不在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在工作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在陪佳寧？」
「我當時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沒有任何的食慾。」寧婉說道，「我吃什麼吐什麼，我拼命的吃，想要把那些吐掉的補回來，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吃了吐，吐的乾乾淨淨，一點不剩，結果到頭來，還是跟什麼都沒吃沒兩樣。我開始強逼著自己胡吃海塞，可是沒用。」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蕭雲卿自責的說。
怪不得，當時他看她吃的那麼多，可是身子卻一天比一天瘦。
「告訴你有用嗎？你有時間聽嗎？你甚至連跟我一起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寧婉嘲諷的說道。
「對不起……」蕭雲卿聲音沙啞，真是心疼死了那時候的她，又恨極了當初的自己。
「生日那天，我被寧夫人和你母親咄咄相逼，可我卻沒有開口求你的幫助。」寧婉說道。
「因為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做，我對你一點信心都沒有了。我不清楚，你會守著承諾，做到什麼地步。」
蕭雲卿指甲嵌著掌心的肉，卻也不覺得疼。
他當時有多混蛋，讓寧婉連一點信任都做不到了！
他渾身上下的疼著，緊繃的疼，若不是他做的那麼混，寧婉哪裡會離開他這麼久！
這真是自作孽！
寧婉笑著：「可我不知道，竟然還有炸彈在等著我。」
「我想，你一定好奇我是怎麼沒事的吧？」寧婉問道，「是衛子戚救了我。」
「當初，我幫了他一個忙，換到了他的一個承諾。他知道有爆炸，便讓賀元方把我救了。」寧婉說道，「我想，當初若是賀元方做的，稍微有一點差池，我和晴晴就都不在了。」
「每次我看到晴晴，就會想到當時的場景，然後驚出一身的冷汗。這個女兒，是我用了天大的運氣換來的，否則當初我受的傷哪怕是再重點，也許僅能勉強的保住自己沒事，卻保不住晴晴。」
「可是即使我和晴晴從爆炸中逃了出來，可我的精神依舊不好。因為你，因為我身份的突然轉變，原本的家人都不認我，我得了抑鬱症。」
「醫生說，如果我在這麼下去，孩子就沒了。」
寧婉含著淚，用力的吸吸鼻子：「我不能當一個那麼不負責任的母親，我不能親手殺死我的孩子。所以我再難受，我也強迫自己治療。」
「治療的時候，我比以前更加嚴重。以前我雖然吃了吐，可好歹，我能把食物塞進嘴巴，咽下去。可是那段時間，我聞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更別說把它們放進嘴裡了。」
「那時候，只能靠輸營養液來維持，可總歸不能一直那麼干。」寧婉說道，「我努力的恢復，到後來，慢慢的好了許多，可以正常的進食了。」
「可是我不敢回來，我怕我回來，再次遭遇t市的一切，我會再次犯病。我自己都不敢保證，當我再次犯病的時候，是不是有勇氣繼續治療，會不會想要乾脆一死了之算了！」
寧婉吸著鼻子哽咽：「因為當初，我真的產生過死的想法。」
蕭雲卿死咬著牙，他不知道，他差點就失去了她！
可他一直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以為她不原諒他，卻不知道她受了這麼多的苦！
她這麼難受，這麼脆弱的時候，最需要人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
他真是個混蛋！
徹頭徹尾的混蛋！
口口聲聲的為她好，要保護她，可到了最後，傷她最深的還是他！
他要保護她，卻傷了她！
這樣的他，和當初他瞧不起的凌墨遠，又有什麼分別！
蕭雲卿用力的攥著拳頭，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他隱忍的渾身緊繃，真想殺了自己！
他就是死個千百次，都無法跟寧婉受的那些委屈相比！
都無法彌補，寧婉所受到的那些傷害！
寧婉卻是自嘲的笑：「你知道，通常患有抑鬱症的人，到了嚴重的時候，就會選擇自殺。不過還好，醫生說我還是初期，會好的，要我控制好情緒。」
「為了晴晴，我努力地讓自己想開心的事情，可我發現，我竟然做不到。」寧婉說道，「過去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但是每次想到那些開心事，鏡頭總會不自覺地轉到你跟佳寧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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