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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心中好生歡喜,直希望能為這個樣貌頗似壽王的棠弟多出一分助力,以贖我內心對壽王的不貞之愧!然而,久而久之,我心中更生出一絲異樣。當我確知這絲異樣是一種愛慕的時候,我惘無所思,腦海里幾乎是一片空白。這種感覺之於我,可以說是種全新的感受,即便是與壽王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是那麼的玄妙,卻又是那麼讓我有些不能自拔地想接近棠弟!”玉卿的這番話,讓我的臉上微微發熱。尷尬中,我目光微瞟采苹,卻見采苹的玉面上也浮起一抹胭紅,而她的那雙明眸也正直直地落在我的面上。我心慌之下,連忙眼神一閃另作它視。但在這對視的一瞬間,我由采苹的目光中看到了愛慕和哀怨,雖然我早知神女有情,但這一眼卻更讓我有心慌意亂的感覺。

  玉卿仿佛完全感受到我內心的慌亂和采苹的心情,平靜地微微一笑,她繼續說道:“當這種感覺越來越濃烈的時候,適逢二王謀逆,安史反叛,幾經周折,聖駕終在利州龍馭賓天!那時的我,既懼幽居上陽宮的冷淒孤單,又不知在沒有聖駕的日子裡,我該如何與棠弟相面對。於是,在惶然無計間,我借著二王潰兵造成的混亂中,我脫離了朝廷的保護或者說掌控,流於民間!

  我強抑著心頭的悸動,本打算就此伴著紫玉姐和廚房安生渡日。卻不料竟在那偏僻唐州中的小店又與棠弟機緣巧合地會面,似真如夢中,棠弟更為我安排了,師姐,易玉卿的身份!我當時心中激動萬分,甚至痴想,如此而來,我這不再與往昔之事有任何瓜葛的易師姐,終會為棠弟親操廚事、侍於枕席!”

  玉卿的臉上煥發出一種病態的紅暈,原已失神的雙目中,竟隱隱現出嚮往的神采。聽聞此語,我不知采苹是何感受,但我的心裡卻沒有一絲的羞嘲之意,只有深深地感動。

  “歷經太多的起落榮枯,原本我自認已是個很能自寬自解的人了。然而,當我得知皎玉、香凝和朝雲三人再為棠弟增子添女之際,不知是由來與采苹妹妹爭寵已慣,還是對棠弟的思念突然爆發,我的心間波瀾大起,久難平靜!為了排遣這種不應有的情緒,我特地約了采苹於宮苑中散心。

  可是,當皇室廟院之一的歸真觀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心裡一動,立即想到:假如當日我隨棠弟往鎮西南,那又會是什麼樣?一念之下,我百感叢生,只覺心腦間一片昏沉,只有當日棠弟所吟的詩句在我心中划過!”玉卿語調低沉地輕聲吟吟道,“惆悵東欄麗花絢,如寄易逝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未可心依憶,一寸相思一寸燃。”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唐之向

  隨著這句詩句的結束,室內陷入一片寂靜,三個人一時無言,嘟陷入了自己的意想之中。良久,玉卿嘆息了一聲,繼續言道:“當時,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得紫雲閣。回來後,便只覺四肢無力,心腦沉沉,難得有神智清明的時刻。而在清醒時刻,我心下細思:如今我年已三十有二,年長棠弟近有一倍,且又身侍過棠弟之父、之祖兩代!縱然是年方二八,縱然世間再有舊俗,此身卻又怎可再奉棠弟?!若真再存有此念,那不惟是痴心妄想,更會污了棠弟的聲名,降了棠弟的威望!”言語之間,玉卿的雙眼不禁珠淚輕悄而落,采苹也感懷自身,面色不由,黯然,我的心中也不覺跟著有些彷徨起來。

  “如今,玉卿姐此病已是不起,我惟有三個要求,希望棠弟應承!”怔然片刻,玉卿一收淒色,肅容間再次重申前言。當此時刻,我對於玉卿,除了理解和疼惜之外,還有一絲負疚感,且更有一絲莫能名狀的感情在涌動,怎能不對她的要求敬聆靜聽,當下,我目注玉卿,輕輕地點了點頭。

  玉卿略思而言:“其一,楊玉環自認上未負於朝廷,下未負於家族,以媳侍翁,非玉環之罪,族榮族枯,無玉環之責。因而,自此而後,無論我是生是死,易玉卿這權宜之名不用也罷;其二,采苹年長棠弟不過八歲,品高學博,姿美才優,若幽居於上陽宮中,實是暴殄天物!且其久慕棠弟才智,在此,請棠弟將其收入宮闈;其三,玉環乃不祥之身,若玉環身死之後,既不可與壽王葬於一處,也不能列入玄宗皇帝的泰陵之內,只請棠弟將玉環葬于歸真觀中,不知棠弟可能應允?”三事言明,玉卿,不,是玉環!玉環已氣喘咻咻,而她身後的江采苹卻早已哭成了淚人似的。

  玉環所言之事,頭一件是她感懷自己的身世際遇,由心之言,頗合情理,我自無不允;第二件,卻讓我有點躊躇,誠然采苹與玉環相比,既少了一層與我父壽王沒有夫妻情份上的瓜葛,又不似玉環那般,家族中有五楊那麼名聲昭著、影響深遠的人物,不論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關於江采苹其人並沒有多少的傳言和影響。但她終究曾是玄宗皇帝的妃子,我縱是也有些傾心於她,可若是如此收納於她,在我心裡卻也終有些難以名狀的不自在;至於第三件事,對於我來說,倒也不是什麼難事。當即,我遲疑了一下,說道:“餘事我倒可以應允,只是這第二件麼,還須從長計議!”

  此語一出,采苹固然黯然神傷,默無一語,而我心也有幾分無奈。玉環卻借著她牽著我手的手,將身子一振,厲聲說道:“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玉環在宮中多年欺壓采苹,如今將死之際,棠弟就不讓我一贖舊過,成就一樁功德?!而且,當今之世,父子相承,兄弟相接者,幾乎隨處可見!而由兩漢三國以來,帝王之家甚事沒有?臨及本朝,聖德如太宗,仁謙如高宗,賢明如玄宗,縱然是弟納兄婦、子承父妻、父幸子媳,如今棠弟只見天下頌其恩德,卻哪有世人詬罵、萬民鄙棄?棠弟,作為一代帝王,只要志在天下,意為萬民,勤於政務,僅是納一女之私,又當如何?玉環若非年已過高、若非身侍兩代,早已經自薦枕席,豈會幽幽而待,直至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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