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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科的本義,就是古代官府按田地之脊薄膏腴程度,分為若干等級,再按田地等級規定稅則 ,稱為“科則”。若原為荒地則可免徵,若干年後估為薄地酌征,又過若干年後估為熟地加 征,就叫“升科”。藉助升科加征,也是州縣衙署取巧肥私的慣用伎倆。

  馮夢龍當壽寧知縣時,曾想以升科數抵懸欠數,讓老百姓喘喘氣,可立即受 到書吏們的抵制,因為這將減少整個衙門中全體成員的實際收入,老馮乃以“余不得已而聽 之”自我安慰。上述這幾項,都叫“陋規”,馮夢龍抵制不了,其他“清官”也抵制不了,甚至端到 皇帝面前也不用害怕。清朝雍正時,山西巡撫諾岷曾向朝廷建議,把這些“耗羨”全部提解 到省庫,先抵補虧空,剩下的分給全省官員,這是一種認可“陋規”、但又在全省州縣衙門 之間搞“平調”的辦法。清世宗要九卿討論,儘管京官們都靠地方官從這“陋規”里勻出 一部分來調劑,可到了御前,全不敢吭聲。這時,有名臣之譽的沈近思發言了,他說這樣不 行,其結果必然是原有的“耗羨”之外,又增加出新的“耗羨”,別人不知道內中詳情,臣 起家縣令,所以知道這法子行不通。清世宗問他:“那麼你當縣令時,也貪這耗羨NB024 ?”沈近思坦然答道:“不是貪耗羨,要養活一家老小唄。”好多人都替老沈捏一把汗, 豈知皇上也沒再責罵他。接下來,諾岷的辦法被推廣到全國,所有州縣衙門都要把“耗羨” 解交省庫,由省署依各州縣“缺分”區別,發給大小官員“養廉銀”,變非法收入為合法收 入。可是再接下來,沈近思預言的情況就出現了——“耗羨”解省統一分配,州縣老爺們碗 里裝滿了,可還有那麼多書吏、差役、師爺、長隨們,不能眼看著鍋里盪空呀?不消細說, 新的“耗羨 ”又出來了。當時民間有句俗語,叫“三年清知縣(府),十萬雪花銀”,這 是真實情況稍微 帶點兒誇張,大抵一個知縣正堂,事事保持清廉,除拿進這幾筆陋規外,不作任何額外需索 ,更不接受賄賂,一任做下來少說也有近五萬兩銀子進帳,扣去孝敬各級上司的“節敬”、 “炭敬”、“冰敬”等支出外,一年淨得一萬是沒問題的,三年就是三萬了。知府比州縣官 高一級,還要收受各州縣官的孝敬,則“十萬雪花銀”也就不是落空之語了。明代著名思想 家李贄入仕後,當過國子監教官和地方學官,又分別在北京禮部和南京刑部各當了五年京官 ,一直在叫苦;等委派到姚安知府任上,不貪不賂,光憑這幾項陋規、“常例”,馬上富了 起來,做滿一任後主動退休,從此再不用為衣食住犯愁。倒是族裡人眼紅他的財產,要他拿 錢出來置族田、蓋宗祠、辦家塾,還硬指派一個族侄當他的繼承人。

  千里當官只為財(2)

  一任“清知府”便能惹下這許多麻煩,倘以下還有“清知縣”、“清佐NB032”、“清 雜職”、“清吏胥”的話,自然也可以依次降等估算。讀者當知“千里當官只為財”、“紗 帽底下無窮漢”這些老話,皆非虛妄之語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1)

  〔北喜遷鶯〕百里的公文來調,插翼的內札相招,端只為案情中 供看多潦草,沒奈何打疊行裝上省跑。茶號房嚎,小三行找,只這稟到時吵得個昏頭搭腦, 稟見時嚇得個魄散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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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縣官員們在胥吏和百姓面前,都是老爺,但老爺頭上還有老爺,那就是府署、道署和 省署里的上司們了。侍候上司不容易,稍有閃失,上頭來道公文將你“調省”,沒準兒這一 去就回不來了,因此便有這“稟見時嚇得個魄散魂消”的描摹。如何才能保住這頂紗帽?有 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朝中有人”打哪兒來?科舉出身的官員,都是主考官的門生,而有資格擔任主考官的 ,起碼是六部侍郎或者尚書級別,這就叫靠山;雜途出身者,吏部銓選後,趕快備份厚禮走 朝中大佬的門路,遞張門生帖子請他老人家收下了,也就有了師生關係。於是這些真門生、 假門生到省署報到時,個個懷裡都揣著一封“八行書”,這就是大學士、尚書、侍郎們拜託 省署老爺請多關照的“介紹信”。不過,這種 “八行書”都是“一次性”的,以後還想攀住這棵大樹的話,要看巴結的功夫。王明清 著《玉照新志》上說,岳飛父子被秦檜殺害後,其子孫皆遷徙福建、廣東,靠地方官府計日 發給口糧活命。漳州知州要攀秦檜這棵大樹,上奏建言:“叛逆的後代不應該留在世間,請 求批准,把這份口糧 供應給停止了,使他們自絕。”這是一種露骨的獻媚,歷代都有,大凡一個權臣當朝,天下 州縣至少要有一半拜在他門下。明清時州縣官員地位更卑微了,不大有直接上疏的機會,而 得拜託巡撫代奏,於是討好朝中大佬的辦法,清一色改作送禮,夏天叫“冰敬”,冬天叫“ 炭敬”,過節叫“節敬”,做壽叫“壽儀”,都有專人給送到府上。若是奉詔朝覲,親自進 京,則開銷更大,官場上有“朝覲年為京官收租之年”的老話,反正晦氣都出在老百姓頭上 。像于謙、海瑞這些篤信“清風兩袖朝天去”的人是不多的,所以那把交椅也極不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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