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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凌霆看她雙眼迷迷瞪瞪伸手凌空亂摸的樣子就想笑, 走過去伸手一抄將她抱起,換了個方向放到床頭。“看不出來你睡覺這麼不乖,就差360度轉個圈了。”

  這點何嵐氳不同意。她三歲開始就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從來不踢被子,早上起床後都不用仔細整理,只要稍微拉一拉就平整如初,睡姿特別端正,連穆遼遠都說……算了不提他了。

  “我……睡不慣圓床。”

  “早上我起床時你還乖乖的,走了一會兒就快滾地上去了。”放下後他就勢爬上來窩到她身邊,語氣膩歪,“是圓床睡不慣,還是一個人睡不慣呀?是不是不習慣身邊沒我?”

  何嵐氳說:“我一個人睡這麼多年了,你在旁邊才不習慣呢。”

  他毫不生氣,還笑得更開心了:“那就多習慣習慣。”

  雖然嘴上不肯服軟,她心裡倒是覺得有些奇異,好像在他身邊這三晚,包括飛機上,她都睡得特別沉。再累再疲憊的時候,她也沒一口氣睡超過12小時。

  並排躺了一會兒,他的手又不安分起來,拇指和食指直立併攏再分開,像毛毛蟲走路似的在她腰上丈量。這個孩子氣的動作本身並沒有情|色意味,但因為落在腰間,施者或許無心,受者卻感覺到了異樣。

  她的腰非常怕癢,以前穆遼遠摸她時,她經常忍不住笑場,但是換了一個人,那一圈痒痒肉好像也會見風使舵看人下菜似的,立馬換了一種態度。

  方才把她鬧醒似乎也是這個動作。她把那隻罪魁禍首的手打掉:“幹嘛呢,別亂摸。”

  “給你量腰圍。”他不樂意地抗議,“都量了大半圈了,又要重來!”

  何嵐氳簡直詞窮,只會說:“你真無聊。”

  “我是認真的!昨天我給你買的衣服,是不是尺碼不合適,怎麼扔在沙發上不穿?”

  “沒有,不想換而已。”

  “不想換?”他轉了轉眼珠,“所以你是故意穿得那麼少等我回來的?搞半天原來是我著了你的道啊!”

  論抬槓耍嘴皮子何嵐氳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想起來又有點心虛羞惱,就拿旁邊的枕頭丟他:“走開!我要起床了!”

  岳凌霆笑著起身閃開,枕頭落在床邊地毯上。圓床原本配了七八個枕頭和抱枕,此時只剩了一個,其他亂七八糟全散在地下。

  浴袍也扔在地上,離床兩三米,正好在他腳邊。何嵐氳擁著被子說:“幫我把衣服扔過來。”

  他彎腰撿起,卻沒有照她說的做,而是用一根手指勾住衣領舉在面前:“自己過來拿。”

  何嵐氳氣得把最後一個枕頭也扔了過去。

  她裹著被子赤腳下床,一隻手壓住被子,另一隻手伸過去拽浴袍,免不了又被他左躲右閃地戲弄了一番才拿到,然後回床上把被子拉高到下巴,躲在被窩裡穿好了衣服才下來。

  岳凌霆看得想笑:“你怎麼還這麼害羞啊。”

  她把腰帶繫緊,怕他又搞什麼么蛾子,特地遠遠地繞開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外面的天色一點都不像大中午,暴雨如注,整個城市一片狼藉。她終於認出了那家小旅館的屋頂——說屋頂可能不太恰當,彩鋼板加蓋的三層違章建築整個都被吹掉了,露出老樓的頂面,馬桶、洗手池和倖存的床鋪滑稽地佇立在樓頂。老闆說他的樓屹立三十年不倒或許不假,只不過每年可能都要翻新一遍罷了。

  從樹梢搖晃的程度來看風速已經減弱了不少,不超過七級。她回頭問:“颱風這算是過去了還是沒過去?”

  “過去了,但後續的降水還會持續幾天,可能會發洪水。”

  颱風過後的降雨比昨天更猛烈,站在高樓上凌空望去,猶如天空裂縫,水泄傾盆。街道上來不及排水,已經匯成一條小河,行人艱難地涉水行走,水聚過膝。臨海那一面尤其駭人,整片沙灘都被海水淹沒,一直蔓延到樓下廣場。

  這棟樓仿佛成了汪洋上的孤島,將他們與世隔絕。

  她望著海面上的波濤問:“那豈不是還得好幾天不能出門?”

  “出門幹什麼?”岳凌霆從後面擁住她,輕嗅她的發頂,“呆在這裡不好麼?哪兒也不去,就你和我。”

  溫情款款的話到了她耳朵里就變味了。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和一個男人關起門來,耳鬢廝磨,繾綣交纏,縱情歡愉,從午後一直到晚上,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

  她耳根微熱,連帶背後的身軀似乎都格外灼人。她稍稍動了一下,他卻抱得更緊了:“別動,讓我再抱一會兒。”

  他從頭髮上一路輕觸下去,埋首在她頸窩裡,是鴛鴦交頸的姿態。

  “真好,”他嘆息道,“早上醒來,有你在懷裡。”

  何嵐氳卻忽然覺得彆扭起來,掙開他的懷抱:“都大中午了……我好餓。”

  岳凌霆便鬆開手,放她去浴室洗漱。他回起居室里拿來酒店菜單,站在浴室門口對她說:“我這就打電話訂餐。你想吃什麼?鱈魚配鷹嘴豆泥好不好?你剛起床,吃點清淡軟和的,好消化。”

  鷹嘴豆泥……她正在刷牙,臉忽然就紅了,從鏡子裡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昨天下午回到床上後她睡了一覺,醒來依舊懶洋洋的不想出門,晚餐也是電話訂的送上來,還附贈一大捧玫瑰。

  薑汁蜂蜜是用來佐三文魚的嗎?楓糖是用來淋鬆餅的嗎?冰淇淋是餐後小甜點嗎?冰桶是用來鎮紅酒的嗎?

  她發誓這段時間都不會再把任何帶湯、汁、泥、糖漿、奶油以及其他任何流體的食物拿回房間裡來吃了。

  只消一個眼神岳凌霆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側身斜靠在門框上,嘴角噙著別有蘊意的笑容,從鏡子裡盯著她。

  何嵐氳被他看得發毛,吐掉牙膏沫說:“我想直接去樓下餐廳吃……順便逛逛商場,買點東西!”一直呆在房間裡不出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好,陪你去,正好我也有東西想買。”他忍著笑,把菜單放回去。

  何嵐氳換上昨天他買的那身衣服,居然非常合身,嚴絲合縫一點不差。衣服剪裁質地沒得說,但兩件都是基本款,略顯素淡了些。岳凌霆的目光一直圍在她身上打轉,她頗不自在,在他的注視下從旅行箱裡拿出化妝包,說:“再稍等我一會兒,五分鐘,我化個妝就好。”

  “不用化妝,這樣就夠好看了。”

  她舉著粉撲,忽然發現鏡子裡的自己似乎和前幾天所見不太一樣了。睡飽了覺後黑眼圈與暗沉都不見了,臉頰上難得地透出血氣,皮膚也有了光澤,粉底拍上去竟看不出什麼差別。

  兩年來她頭一次照鏡子覺得自己漂亮。

  小時候她還是長得很可愛的,古怪孤僻的脾氣也阻止不了總有人想要來親近她捏捏臉蛋。長大後雖然不如賀蘭韞的異族美貌那麼亮眼,但也稱得上清秀佳人一枚。後來……皮相的憔悴頹敗只是表面,更多的是相由心生,她越來越討厭照鏡子,討厭看到日益惡毒醜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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