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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以後,我的牢房門口出現了一個中等身材、長臉,滿面笑容,戴著眼鏡,比我年齡稍長的中年人。牢房門被打開了,陪同那個中年人進來的負責看押我的保衛部門負責人向我介紹說:“他就是華中局的情報部部長潘漢年。你向他老老實實交代。”

  聽說來人是潘漢年,我肅然起敬。儘管我對潘漢年不熟悉,但是我還是聽說過他的很多傳聞:黨齡長,參加過長征,在黨中央擔任過許多重要負責工作。

  在保衛部門負責同志的陪同下,潘漢年開始對我審訊。潘漢年是一位地下鬥爭經驗十分豐富的革命者,對我在上海的工作,也有相當了解。他顯然沒有帶著“揚帆是奸細’”這個框框來審問我。這使我一開始就感到溫暖。潘漢年審問我那天,窗外雪花飛舞,我被上了銬的手凍得難以忍受,只得不停地搓著。潘漢年看了我一眼,把衛兵叫來,冷冷地說:“把手銬打開!”衛兵面有難色。潘漢年堅定地說:“這樣銬著,他怎麼寫交代材料?他跑不了!”

  潘漢年根據手頭的材料,要我先簡單扼要地講講參加革命前的經歷,然後著重訊問了我在“一二九”學生運動前後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的一些歷史情況。我對於潘漢年提出的一些問題對答如流,每到關鍵,還能提出有力的證明人和旁證人。另外,“救國會”是黨領導的群眾性的抗日組織。潘漢年對於“救國會”的誕生和發展歷史了如指掌,我的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在接受潘漢年的審查以後,心中踏實多了。其間曾發生一件事,組織上暗中派了一名幹部,裝作漢奸要犯,和我關在一起,實際上是來偵察我。他故意向我問長問短,還偷抄了我在牢中寫的一些詩詞,暗地裡送給潘漢年。其中有一首:

  夢仲弘軍長

  夢中執手悄無言,熱淚如潮湧塌前。

  猶憶深宵金石語,何期往日葛藤嫌。

  現身說法楷模在,刮骨療瘡志氣堅。

  欲訴沉冤雞報曉,含悲依舊抱頭眠。

  潘漢年看了我的詩以後,他也寫了一首詩給我。可惜的是我不慎將它丟失了,但是其中的一句“巨眼誰復識英雄”卻永遠銘記在我的心頭。潘漢年給我的詩暗示我是受冤屈的,表示同情。我心中感激萬分,當即寫了《答友人問》一詩,以贈潘漢年,進一步述說了心頭的疑端:

  真真假假費疑猜,欲辯難言知己哀。

  自是奸人離間苦,謾嗟執事囗囗衰。

  含冤曾灑英雄淚,湔辱空夸國士才。

  幸有寸心如火熾,淒涼伴我過年來。

  在我被關押審訊10個月以後,1944年春,我被釋放了。那天,饒漱石來看我,向我伸出了雙手,說:“揚帆同志,你受委屈了!我沒有什麼好說的,組織上錯了,你沒錯。”事後我才知道,對我的審查確是中央的指令。原來,延安整風後期,分管保衛部門的康生,搞了一個所謂“搶救失足者運動”,大搞逼、供、信,把許多從國民黨統治區和敵偽占領區去延安參加革命的知識分子,逼供成“特務”、“反革命”。其中有個青年戲劇工作者是我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的學生,他被說成是CC特務而挨整,他不承認,只講自己在戲校參加過地下“救國會”的組織,是學校老師石蘊華(我原名)介紹的。就這樣,把我牽連上了,我就成了“特務”。康生立刻以“中央保衛部”的名義打電報給華中局,下令立即逮捕、審查我。這就是我這次冤獄的由來。

  我出獄以後,很快恢復了原先在新四軍軍部保衛部門的工作,和潘漢年沒有什麼接觸。1949年5月,上海解放後,我們才有較多的往來和接觸。潘漢年先後擔任中共中央華東局和中共上海市委社會部部長、統戰部部長,中共上海市委常委、副書記、第三書記,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的上海市副市長兼市政治協商委員會副主席。我擔任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長。因為潘漢年主管公、檢、法,抓解放初期上海的鎮反工作,是我的上級,我是在他的直接領導下工作的。

  解放初期,那時為了根除國民黨遺留下來的大量殘渣餘孽,潘漢年付出了巨大的辛勞。國民黨從上海逃跑時,國民黨特務頭子、保密局頭頭毛人鳳、電訊處處長楊振裔在上海附近潛伏了10部電台,利用密碼和台灣特務機關頻繁聯絡,發送情報,危害極大。我們在潘漢年的直接領導下,組織人員進行偵破。經過一番周折,終於通過地下黨內線,了解到杭州台國民黨中校台長黎明與我江南工委武振平是親戚。我們做了一些工作,使黎明起義。並在他的協助下,於1950年6月中旬一舉破獲了國民黨保密局隱藏在上海周圍的二、三、四、五、六、七、八等七個潛伏組電台及國防情報組、無錫獨立台、蘇州潛伏台等,逮捕了大批特務分子,繳獲電台十餘部以及手槍。密碼等物。經請示中共中央華東局、上海市委和中共中央批准,我們曾“邊用”其中的兩部,即:保留國民黨的番號、呼號、人員。密碼,甚至發報手法。以達到接收他們的情報為我所用,並將我們編造的假情報,通過這兩部電台發送到敵人手中,迷惑敵人,擾亂他們的陣線。電台由潘漢年直接指揮。1950年8月,潘漢年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對我說。“那個軍統潛伏電台交給你們公安局‘邊用’。”“逆用”國民黨電台,後來成了所謂“潘、揚反革命集團”的重要罪名,說我與潘漢年在1950年2月初,用敵台送出閘北電廠及上海自來水廠位置的情報,導致了國民黨“二六”轟炸,使上海遭到嚴重損失。但事實上,閘北電廠、上海自來水廠都不是上海解放後新造的,是解放前就有的。其準確位置,國民黨是最清楚不過的。1950年2月6日,國民黨派飛機轟炸楊樹浦電廠、上海閘北電廠、上海自來水廠,無需別人給他們提供什麼位置。這真是莫須有的罪名!至於“二六”轟炸的問題,後來查明是軍統特務羅炳乾的潛伏電台提供的有關上海的水電廠恢復生產和天氣情況等情報。與潘漢年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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