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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琪接上大家的話說:"對,光成立一個大隊不行,再有幾個大隊也不行,咱們要大發展,發展成多少個團,多少個旅,多少個師……把崑嵛山建成抗日根據地,再向西面蓬、黃、掖那些縣擴展,和魯中、魯南連成一片……下面,請你們的大隊長和政委講講話."

  高玉山讓于震海先講話.于震海沒動靜,他異常激動嚴肅,那雙炯炯閃光的大眼睛,看看紅旗,看看隊伍;又看看紅旗,看看隊伍……大顆的淚珠,淌過赤紅的臉頰.剎那間,氣氛肅穆起來.全場鴉雀無聲,只聽紅旗霍霍地響,松濤呼呼地嘯.游擊隊員們人人熱血沸騰,握緊了手中的槍!

  高玉山欲上前催促震海,被理琪的手勢制止了.他感到,這種無言的場面,比千言萬語還有力量,還能扣人心弦!

  啊,他們滿肚子裡何止千言萬語!震海沒有開口,他的戰友們沒有出聲,可是他們的粗舊的棉衣底下的心窩裡,想的什麼,嘴裡要說的什麼,都是一致的,都是清楚的呵!不知是誰開的頭,隊伍里有了抽泣聲,很快,哭泣聲愈來愈大,終於,蔓延開來,一片嗚咽慟哭聲!

  這些強硬的男子漢,他們想起了什麼?是赤松坡、桃花溝,還是孔家莊、人和集、白沙灘?是於世章、金牙三子、程先生、張連珠、李志先、丁赤傑,還是寶川、二妞和狗剩、馮痴子?還有……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認識的和不認識的親人的血、淚,為他們淌,為他們流,太多了!太多了!而他們自已,雖然滿身傷疤,九死一生,卻感到面對死去的親人,他們做得太少,幹得不好,甚至有愧啊!

  于震海覺著肩頭搭來一隻有力的手,他一轉臉,理琪正深情地看著他.他揩了把淚,囁嚅地說:"理琪同志!我這條命,是多少條換來的!沒有群眾這個海,我這條‘魚’早乾死啦!"

  理琪深深地點點頭,說:"我們都一樣……魚得了海,才能歡蹦亂跳……哎,震海,我看你叫於得海最合適!"

  高玉山道:"好,名改得好!‘魚’得了海,我們有了人民這個海,什麼樣的敵人也能戰勝!"

  震海大聲說:"就這麼的吧!"

  理琪又衝著隊伍和幾個負責人說:"我這有個烈士登記本子,大家也要隨時留心記著犧牲的同志!今天,公元一千九百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咱們說好,等到我們掌了政權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烈士們掃墓,給烈士的親人安排好生活,不論哪位同志掌了權,都要這麼做!大家說好不好?""好!"眾口一齊回答.

  群情大振.于震海把大旗拔出來,高高擎到空中,宏聲高喊:"大家心裡明白,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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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紅旗是怎麼紅的,連崑嵛山的草木,東海的水,也灌飽了親人的血淚!同志們!

  殺敵賽如猛虎,愛民如父母!跟著黨給的紅旗,為窮人打江山啊!"特委負責宣傳的人領著高呼口號——

  "堅決響應黨的號召!"

  "武裝起來,保衛祖國,保衛家鄉!"

  "團結起來,打倒日本鬼子!"

  "停止內戰,國共合作,一致對外!"

  "打倒漢奸賣國賊!"

  "三軍萬歲!"

  "共產黨萬歲!"

  激昂的口號聲中,吹響了銅號.部隊出發了.伍拾子扛著紅旗走在前面.隊伍順著山徑小路,雄赳赳地下山了.孔居任放開嗓子起了頭,大家跟著唱起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

  最危險的時候,

  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

  起來!起來!!起來!!!

  我們萬眾一心,

  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按照事先的行動路線,起義軍從文登到牟平到海陽,進行抗日救國的武裝宣傳.

  每到一村,戰士們貼標語,散發宣傳品,開群眾大會,宣傳抗日救國道理.這一條路線,都是于震海和游擊隊經常活動的地方,不少村有黨的組織和革命群眾出來配合.有的漢奸地主惡霸逃跑了,有的地主被動員出槍枝,拿出抗日經費,有的區、鄉頭子拒不合作,暗地還使壞,有個別的被爭取拿出一些稅款……各地都有許多積極抗日的青年群眾,工、農、商、學、兵各業都有,不遠幾十里、上百里來投奔起義軍.不單男的來,還有一些閨女媳婦.這些人出來投軍,除了為抗戰之外,不少人還為切身的利害:家窮沒法活下去的;逃避債務的;有的婦女為逃脫不稱心的丈夫,不堪受婆婆虐待的;有的閨女躲不如意的包辦婚姻;還有的跟隨情人來的.因此,在宣傳抗日救國的內容中,很自然地加上了反抗壓迫、剝削的疾呼……因為沒有條件建立政權,吃飯、穿衣、住宿全靠群眾自願支援,起義軍無法收留這麼多人,只能留下少數男青年入伍.婦女們跟著做些宣傳工作,算不上正式的.其實好多人也只是呆上幾天,就自動回家去了,不少人是圖新鮮,躲難為.她們一見這樣下去沒個頭,鬧革命干抗戰環境又苦,睡地鋪,跳蚤咬,白皮嫩肉上大紅皰一片片的,吃地瓜粑粑就咸蘿蔔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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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喝涼水……唉,家再不好,也有個熱炕頭啊!她們就悄悄地回家去了.

  但,這抗日救國、鬧革命的事,畢竟是破天荒的,神聖的,昔日被官府成天抓殺不著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共產黨員于震海他們,原來都是些抗戰英雄!能和這些神奇的英雄人物的事業沾沾邊,也是光彩的呵!這種種的熱流匯成一股澎湃的浪潮,向前洶湧著,奔騰著……一批舊人回家了,到了一個新地方,新的人群又湧來了.有一大些人,跟著人來找起義軍,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又跟著回去了……

  這種聲勢在壯大著,擴散著,激動著一九三七年冬天的膠東半島.崑嵛山這股熊熊的地下火,如今轉到地面上來燃燒了.

  起義軍在崑嵛山西部山後牟平縣內活動了幾天,槍、人都增加了一倍,還有不少自帶武器——大刀、紅纓槍、土槍……不在編的、來去自由的更多的群眾,像條彗星的尾巴,長長地拖在後面.他們現在又轉到崑嵛山前葛示集一帶,這裡離孔家莊、赤松坡都是十多里路.

  這天下午,于震海和高玉山正在處理幾個婦女的事兒.其中有個媳婦,十八九歲,高高的細細的個子,皮色挺白的,是文登城人,上過一年中學,很能說話,把來找她回家的丈夫說得一句答不上來,她堅決不回去……末了,她聽說父親病了,卻忍不住,哭了.高玉山勸說她跟丈夫回去吧,這樣不回去,對起義軍影響也不好,這媳婦才揩著淚走了.一個動了,其他幾個閨女、媳婦,也相隨著家裡人去了.

  孔居任大步流星地闖進屋來,激動又興奮地說:"大隊長!政委!抓到一個大壞蛋.

  你們下令吧,是刀砍,還是槍崩?"

  "誰?"高玉山問.

  "震海兄弟的仇家."孔居任向門外大叫,"押進來!"一個戴著破氈帽的老頭子,猥猥瑣瑣,兩個戰士將他押進屋.他衝著于震海,撲騰一聲跪下,嗚嗚哭叫道:"開恩哪!救命啊……大侄子,咱是鄰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有良心,壞事都是俺那黑心姐夫叫我乾的……""壞地瓜!"于震海蔑視地說,"站起來,起義軍不興這一套."於之善躬在一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只管哭著求呹.高玉山問:"你來這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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