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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過罪過,深更半夜,有勞皇上探望,老衲受寵若驚,請受老衲一拜!」

  福臨笑著還禮,連連稱謝:「師父真乃世外高人,朕這兩位愛將的性命是師父撿回來的,就連朕本人若沒有師父出手相救,也早已性命不保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師父請受福臨一拜!」

  「哪裡,哪裡,罪過,罪過!阿彌陀佛,此帳篷狹小而簡陋,皇上不宜多坐,夜深寒氣重。小徒,送你的主人回寢宮吧。」

  耿昭忠點著頭:「皇上,我師父在給兩位將軍療傷,室內須得陰冷一些,所以……」

  「那又何妨?畢竟是帳篷里,再怎麼著也比外面暖和吧?朕正想趁機與大師一敘呢,敢問大師怎麼稱呼?」

  「嘿嘿,俺們出家人,草木形骸,隨便怎麼稱呼都成。」和尚舒展了一下身子,忽然想起了什麼,吩咐耿昭忠道:「昭兒,那炭爐上的茶湯開了,給俺沏兩碗來,讓皇上暖暖身子。」

  耿昭忠遲疑了一下:「那壺裡不是您熬的湯藥嗎?」

  「多嘴!叫你沏你就沏!」

  「是,師父。」耿昭忠沒輒,悄悄瞥了吳良輔一眼。吳良輔會意忙躬著身子問道:「萬歲爺,不如奴才去吩咐御膳房的幾位師傅弄些酒菜來,您與這位師父邊吃邊談,既驅了寒又盡了興,豈不美哉?」

  「不可!俺既出家在外就要守戒規,酒肉之類的美食是萬萬吃喝不得的。陛下,洒家倒是勸您品一品茶湯,它能驅寒增暖,強身健體,養陰生津,解毒瀉火……」

  「哈哈哈哈!」福臨爽快地笑了起來:「師父倒像個藥鋪的掌柜了,好,就來一碗茶湯吧!」

  「先干為敬,洒家先喝了。」和尚端起茶湯,連吹著咕嘟幾口喝光了,用大手將嘴唇一抹,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然後看著福臨。

  「這哪裡是茶?分明是湯藥!聞著又苦又酸,黑紅黑紅的還有些渾濁,這,可怎么喝?」福臨心裡嘀咕著,蹙著眉看著和尚:「師父,我並不太渴,喝一兩口可以嗎?」

  「中,中,愛喝就喝,沒人逼你!」和尚的方言很重,顯然他是中原河南一帶的口音。「大老遠的他為什麼跑到了東北?」福臨的心中閃了一絲疑問,他顧不上多想,既然人家這麼寬容大度,怎麼著也得喝上一口以表示自己的誠意呀。

  「苦哇!」福臨鼓起勇氣端起了十分粗糙的大黑碗喝了一口,隨即一臉的苦相,苦、澀、酸、咸,說不出的一種怪味兒。

  「再喝一口試試!」和尚顯得很高興。

  為了討和尚的好,福臨只得又屏住呼息咕了一小口,咦,這一次似乎味道不那麼怪了,雖然苦澀,可舌根竟帶著一些甜味兒。福臨咂著嘴巴,竟不住又抿了一口。

  「怎麼樣?洒家說的不錯吧?出家人不打誆語,別看這茶湯黑乎乎的難看,它可是用長白山上百年野紅參熬成的呢。說起來,它比陛下您在宮裡用的什麼貢品參、東北老人參的藥效和滋補價值還要高!」

  「聽師父的口音似是中原人,怎地跑到了此地?這白山黑水可是龍興之地,是朕的老家呀。」福臨趁機問道。

  「這就是咱們的緣分了。俺們出家人有如天上的白雲,山中的野鶴,來無蹤去無影的,可誰知俺一到了這裡便再也不想離開了,這不,閒來無事俺們幾個師兄弟還訓養了一群青鷹,還真派上了用場。」

  「既是如此,朕就拔些銀兩在此蓋一處廟宇與你師兄弟幾人住,好好地替朕守著這片豐水寶地,你看如何?」

  「好便好,只恐怕洒家在此也住不長遠了。」和尚撓著光頭,臉上現出了愁容。

  「師父但請直言。」福臨此時已將這位出家人當成了知己,見和尚面有愁容,不免也跟著著急起來。

  「羅剎人(即沙皇俄國)已經對這片土地虎視眈眈了。早先,他們在雅克薩修建了城堡,並開始時常騷擾河對岸的達斡爾和赫哲等部族,現在他們又公然派軍開到了松花江,燒殺擄掠。長此以往,這白山黑水之地還能安寧嗎?洒家只好化作閒雲野鶴,四處化緣了。」

  「原來師父為這事發愁。師父有所不知,朕早已看到羅剎人慾壑難填,亡我之心不死,遂於十一年底下諭,命固山額真明安達理統率八旗兵前征黑龍江一帶徵討羅剎,並從朝鮮國調弩槍手一百名前往助戰。朕決不容許羅剎在我大清國土上肆虐!」

  「當真?那甚好。都說那羅剎人船堅炮利,刀槍不入,個個紅毛藍眼珠子,凶神惡煞似地。洒家多有不信,正想以馴養和青鷹群去會會他們呢。」和尚的情緒好多了,連說帶比劃很是興奮。

  「不過,朕聽說羅剎人不食五穀雜糧,專以肉食為生,尤其愛食人肉,就這麼生吞活剝了咽下肚去。所以那羅剎人的肉肯定不好吃,又酸又硬,青鷹還不一定吃得慣呢。」這麼一說,屋子裡的人全笑了。

  其實,和尚的憂慮不無道理,福臨對羅剎人的野心和動機也很清楚,能否如願驅逐他們還是一個未知數,只不過,作為天子的他不願意讓這些普通人感到不安,故作輕鬆說說。

  順治帝福臨在四十年代中期從盛京遷都到了北京,而在三十年代,俄國沙皇政府就連續不斷地派遣殖民軍,一拔又一拔地躥入中國東北的黑龍江流域,伺機搶占土地。順治七年,沙皇殖民軍頭目哈巴羅夫襲占了位於額木爾河流入黑龍江對岸的雅克薩地區,修建了城堡有了立足之地,第二年便突襲璦琿舊城,大肆殺略,致使受劫難的弱小部族如達斡爾、朱舍里、赫哲等族的生存受到了嚴重威脅。駐守寧古塔的清朝官員奉命前往征剿,大敗而退。順治帝聞聽諒必已預感到東北邊境將生事端,因而立即諭命沙爾虎達率兵駐防寧古塔。寧古塔(即今天黑龍江省寧安縣)這三個字是滿語的音譯,即「六個」之意,據說很早以前曾有六兄弟在這裡住過,而這六兄弟應該是大清的祖宗,寧古塔並沒有塔,而是一片荒涼不毛之地,這三個不起眼的字在全國官兵和文士的心裡卻是最不吉利的符咒,因為它就是流放地的代名詞!凡被流放到寧古塔的人,無論此前他多麼有身份地位,多麼富有,但在一夜之間他便會一無所有甚至還有性命之虞!人一旦被流放到寧古塔,往往在半道上就被虎狼惡獸吞食了,也可能被凍僵餓昏而被當地的土著野人分而食之,僥倖活下來的寥寥無幾,總之,這是個令人咒詛的恐怖荒涼的地方。但它卻是中國東北最邊緣的土地,自然是不能讓羅剎人染指的,否則,清廷每年判定的大量刑徒發配到哪兒呢?當然,如果這麼說順治帝就有失公正了,福臨派三朝宿將沙爾虎駐防寧古塔,讓其統轄開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以及濱海和庫頁島等遼闊的疆域,賦予防邊安境的重任,主要目的是防禦和驅逐沙俄的入侵,保護大清國土不受侵犯。鎮守寧古塔昂邦章京沙爾虎道循帝旨,動員邊民,加緊防禦戍邊,先後建起了四十隻大船嚴陣以待,果然使沙俄夾起了尾巴,不敢貿然在邊境生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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