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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名夏戰戰兢兢地讀完了寧完我的奏摺,心裡已是絕望之極,他又是「嗵」地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皇上明鑑,小人冤枉啊!」

  「皇上明察!小人以為大學士寧完我句句屬實,陳名夏罪不可赦!」馮詮急不可耐地跪倒在福臨腳下,聲音格外的尖細,猶如一把利刃,朝陳名夏那原本已往外滲血的心窩子上又捅了一刀!

  「有道是一心可以事二君,二心不可使一君。陳名夏留頭復衣冠之言分明是有了二心,對這種逆臣賊子,皇上何須憐憫?當然,皇上很看中他的才學,但我大清富有四海,我朝人才輩出,絕不少陳名夏這一人!」馮詮竭力喊叫著,像一隻跳樑小丑,他怎麼就不明白「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道理呢?還不是為了黨爭,你死我活的南北黨爭!這是馮詮的閹黨揚眉吐氣的大好時機,他能錯過嗎?

  少年天子未置可否,側身看著湯若望。

  湯若望手拈長須,儼然一副長者的風範:「皇上明鑑,主耶穌要他的子民博愛,愛人類愛大自然,愛一切有生命的東西。皇上乃萬民之尊,必得以仁慈為本,施仁政,行王道,則天下自會無為而治。」

  「湯大人,你的意思是說要皇上寬恕陳名夏?」濟爾哈朗早就對這個大大咧咧坐在御座之旁的長毛鬼子看不順眼了。濟爾哈朗腆著肚子,兩腿站得發直,他瓮聲瓮氣說道:「皇上聖明!陳名夏並非不可赦。但是赦了陳名夏,李呈祥赦不赦?還有那擅自結黨營私自作主張的二十九名漢宮該如何處置?若此三案都不定罪,咱們滿洲議政王貝勒大臣服不服?八旗將士服不服?咱們滿洲東來,流血流汗吃盡了辛苦,總稱用性命建立了大清國,同時也為自己掙得了一份家當,可這些自以為是的漢人偏偏雞蛋裡挑骨頭,依老臣看,他們實在是亡我之心不死!皇上,對這些懷有二心的漢人絕不能手軟。哈哈,漢人不是有一句詩嗎,說什麼發如韭,割復生;頭如雞,割復鳴。皇上,老臣倒想看看這些漢人是怎麼個死法!」濟爾哈朗聲嘶力竭說得直喘粗氣。

  福臨烏黑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濟爾哈朗,這位叔王年已五十六七了,鬚髮盡白,由於多年奔馳疆場看上去已顯得老態龍鍾了,雙下巴,短脖子縮到了肩膀里,渾圓的肚子將朝服撐得鼓蓬蓬的,使他的雙腿顯得格外的單薄。福臨的嘴角現出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笑意。鄭親王表面上是為江山社稷,實際上他也是在營私?他打擊陳名夏是為了保護在圈占土地中過於張狂的佟圖賴,這是他的外甥女婿!前一陣子據說叔王還試圖幫著佟妃謀取中宮之位,哼,哼,叔王呀叔王,如今你雖德高望重,一門三王爺,但仍只能是朕的「持以忠心之義」的臣子,再由不得你指手劃腳多嘴多舌的了!

  「鄭親王言之有理!」福臨突然提高了聲音,廷院裡格外的安靜,只有遠處樹梢上的雀兒不知趣地吱吱叫著,它們看來也想弄明白這地下紅彤彤的一片頂戴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陳名夏、李呈祥等人的奏摺大不合理,簡直是一派胡言!朕不分滿漢,一概委以重任,可爾等漢官卻不知恩圖報,反而得寸進尺生了二心!從實據理而言,難道不該虛崇滿洲?不是我滿洲東來,爾等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說什麼留髮復衣冠,朕今天就將爾等的頭割下來,看爾等還怎麼留髮!」

  話音未落,少年天子提起了硃筆。「來人,摘去陳名夏等人的頂戴,從重懲辦,予以絞死,其妻子兒女貶為奴婢流放尚陽堡!」

  「冤枉呀!」早已面無人色的陳名夏突然大吼了起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掙脫著侍衛的捆綁:「陳名夏有眼無珠,看錯了人!本以為皇上你,你胸襟寬廣,眼光遠大,名夏才拿出了日常與你論詩談史的勇氣上此奏摺,未想卻惹下殺身之禍!我死不足惜,皇上,日後誰還能與你談論經史?兩三天後,名夏的身體就會成為一具殭屍,皇上,你就這麼忍心嗎?」

  福臨怔住了,他沒料到這個在他看來雖有才華但品質氣節卻甚為惡劣之人竟也不怕死,既是如此又何必當初呢?人哪,你陳名夏既背明降清就已經背上了罵名,又一媚睿王,再諂譚泰,三邀寵於世祖福臨,這種毫無氣節之人死不足惜!但,畢竟福臨曾與陳名夏不止一次地促膝交談過,彼此言語投機,真的就這樣處死他,福臨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皇上,名夏去矣,哈哈哈哈!」陳名夏暴發了一陣狂笑,廷臣們都感到了一陣陰冷蕭殺之氣,其時太陽當頭正溫柔地俯視著紫禁城。

  「名夏不死於為非作歹之過,不誅於朝秦墓楚政治風雲變幻之時,而喪命於欲圖安民定國效忠朝廷之良策,慘敗在北黨手下,成了大清的奸臣,名夏死不瞑目哪!福臨、馮詮,寧完我,陳名夏的冤魂時刻纏著你們,咱們黃泉路上再見,哈哈哈!」

  「快,快,捂上他的嘴!」太監吳良輔急急地喊著,而福臨卻似乎被陳名夏罵呆了,他臉色發白,神情有些木然。

  「萬歲爺,時辰不早了,您還得歇著了。」

  「晤,那個,手持火槍的侍衛是不是叫費揚古?」

  「正是。」吳良輔順著福臨的眼神看過去,慌忙點頭,隨即壓低了聲音:「萬歲爺,他正是護軍統領鄂碩的兒子,也就是和碩襄親王福晉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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