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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少年天子福臨「乾清門聽政」之日,在乾清門設寶座,內院各部奏事大臣等齊集於乾清門外廷院內,依次上奏摺或口奏,然後由皇上做出決策,並告之奏事官員,這樣「乾清門聽政」才告完畢。

  乾清門是後三宮的正門,座北朝南,門前是廣場,此刻早已跪著一排又一排的滿漢文武大臣,他們頭頂上的紅頂子在霞光中熠熠生輝,紅彤彤的一片,很是賞心悅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免禮平身!」

  「各位大人有本訪奏,無本退朝!」御前總管太監吳良輔又是一聲響亮尖細的嗓音。

  「湯瑪法,你怎麼又行跪拜?看坐!」

  少年天子這一聲格外的問候和恩寵令湯若望十分激動,霞光中他的面孔紅紅的,白髮白須和一雙閃著螢光的藍眼睛格外的引人注目。福臨不由得微微一笑。

  「嘿,今兒一早皇上的心清不錯呢。」「可不,瞧他嘴角還掛著笑呢,是個好兆頭。」群臣們如釋重負,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謝……皇上恩典。卑職以為……不妥。」湯若望人一激動,漢語說得也不流利了。

  福臨有些不快,瞥了湯若望一眼:「坐!」湯若望不敢再猶豫,如坐針氈似地象徵性地將屁股貼在了方登的一角,嘿,這滋味可真不好受哇!堂堂大清的天子乾清門聽政,他湯若望怎能與皇上平起平坐?叔王濟爾哈朗正腆著肚子站在自己的眼前,以他的資歷和威望朝中誰人能比,難道他也要跪在自己的面前上奏?

  「朕自親政以來,即主張各衙門奏事,滿漢大臣並重,爾等不論滿人抑或漢人,不論大小臣工,皆朕腹心手足,理應一視同仁。何況我滿洲高官只善騎射,僅會清語清文,對中原王朝的歷史、制度、典故、人文知之甚少,不利於處理紛繁複雜的部務。故此,朕力主滿漢一體,滿漢一家,鼓勵漢臣進言,提倡滿漢群臣同心同德報效朝廷。然而,由於權力之爭和見解不一,以及明季黨爭之延續,有些不自量力的漢官居然聲稱『部院衙門應裁去滿官,專任漢人』的建議,真是豈有此理!」

  少年天子「啪」地一聲,擲下一件奏本,朝臣們心裡一緊,又都不苟言笑了,大學士陳名夏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抬頭看著黃傘下一臉威嚴的天子,心中一凜:「乖乖,大事不妙哇,今兒一早起來右眼皮就撲撲跳個不停,上朝之前已經上了三柱香,怎地不管用?難道真有大禍臨頭了?」

  「啪!」少年天子又朝紅地毯上扔下了一份奏本,這是前兩天除名夏擅自召集內院二十九名漢宮議事的奏本。

  「陳名夏,你可知罪?」

  「臣知罪,請皇上開恩。」眾目睽睽之下,陳名夏慌了神,黑臉變得灰黑沒有血色,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明黨之弊,歷朝視為異端,不想竟再現於本朝!哼,分明是你們這些漢官心中不滿,故為乘違。歷朝不能容,本朝又豈能容?」

  「皇……皇上聖明!罪臣並無他意,只一心為大清社稷江山著想,臣一心一意祈盼大清長治久安!」

  「住口,休得狡辯!『若要天下安,留髮復衣冠』,這就是你的長治久安之策?你分明是痛恨我朝削髮,鄙陋我朝衣冠,蠱惑明紳,號召南黨,布假局以行私,藏禍心而倡亂!」

  福臨滿腔憤怒,雙目炯炯,御案拍得「啪啪」作響。

  「皇上明鑑!立朝綱,重法治,實乃百年大計,萬世基業!如今八旗貴胄霸占民田,大肆圈占上地,私養牲畜奴婢,已招致民怨沸騰。而天下未定,邊疆多事,皇上若不當即立斷,只恐千里皆起亂蔭,焉能長治久安!」陳名夏帶著哭腔,聲音顫抖著大聲為自己辯解著。他僥倖地想,往常在內院也有與皇上辯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每一次皇上不都最終變得心平氣和了嗎?這一回,只要自己將心裡所想的全說出來,皇上就會諒解的,這少年天子實在天資聰慧過人啊!

  「無恥小人,又玩起了哭哭啼啼老一套的把戲,前明官吏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福臨一聲冷笑,右手習慣地摸著唇上的鬍子——其實這還只是一撮淡黃的小絨毛,福臨時不時地總愛摸上一把,也許他希望能像個大人似地早一天長出濃黑的威嚴的鬍鬚。

  當初福臨親政之時,陳名夏因怕受多爾袞重用而遭牽連,便「厲聲強辯,閃爍其辭」,哭訴自己投誠有功,希圖免死,這已給年幼的順治帝造成了很壞的印象。這一次福臨又舊事重提,陳名夏聽了更是不寒而慄了。上一次陳名夏被殺住,發正黃旗漢軍下同閒散官隨朝,這一回看來頭頂上的紅頂戴怕是又保不住嘍。罷罷,何不學龔鼎孳做個風流寓公,安享晚年呢?這麼一想,陳名夏又鎮定下來,心裡咬著牙想,這回一定得挺住,不能讓馮詮那幫閹黨看我的笑話!

  「陳名夏,朕這裡有奏本,你當眾讀一讀!」少年天子又「啪」往地上扔了一本摺子。

  陳名夏不敢怠慢,緊爬幾步捧在手裡,剛一打開,立時面無人色,額上沁出了黃豆大的汗珠子。「內,內翰林國史院大學士寧完我上疏,參劾大學士陳名夏結黨懷奸一事,奏摺如下:……」

  「聲音大一些,讓滿朝的滿漢文武大臣都聽個清楚!」

  「……今將結黨奸究事績,列款為皇上陣亡,一、陳名夏父子居鄉暴惡,士民怨恨……二、趙延先系陳名夏契交,名夏署吏部尚書時,徇私驟升,科臣郭一鸚言吏部升官,遲速不一,疏指延先為證……臣痛思人臣貪酷犯科,國家癬疥之疾,不足憂也,惟懷奸結黨,陰謀潛移,禍關宗社,患莫大焉,陳名夏口口聲聲說只須留頭髮、復衣冠,天下即太平矣,實欲寬衣博帶,變清為明,是計弱我國也,其用心之惡毒可見一斑。……伏乞皇上將臣本發大臣確審具奏,法斷施行,則奸黨除而國家治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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