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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是一個無常的社會,也是一個無助的社會,所謂世事難料,富貴無常,對小老百姓如此,對貴族高官們也是如此,再有權勢的也會有呼啦啦大廈將傾的可能,留條後路,這是對所有處在權勢高峰的得意者的忠告。

  其實,帝王只要IQ及格,都知道不搜刮老百姓就可以得到民心,可以長治久安,甚至在危難中可以風雨同舟,共與患難。但幾乎所有的帝王又都不願意使用這個絕招,因為他們不搜刮就沒得揮霍了。

  「繭絲」和「保障」其實是一個永久的命題,在傳統的中國政治形態下,有竭澤而漁或與民生息的政策選擇;在計劃體制下,有先治坡還是先治窩的問題;在現代國家,有激勵效率還是鼓勵公平的問題。這個問題看上去很簡單,但處理起來,需要社會理想,也需要政治智慧。

  帥哥原來是豬頭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

  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沉灶產蛙,民無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驂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

  智伯向韓康子索要土地城邑,得到了;向魏桓子索要土地城邑,也得到了。智伯一看自己掛著一把屠龍刀,號令群雄,莫有不從,很有權威啊!於是又興沖沖地找趙襄子要土地城邑,結果沒得到,沒得到也就罷了,更慘的是,自己的命也沒得了。

  趙襄子就是那位懷揣著老爹「訓簡」的無恤先生,按道理講他是最善於韜光養晦的,不料這位老兄卻對智伯說No。智伯於是率領韓、魏之眾討伐趙,把趙襄子趕到了尹鐸「保障」過的特區晉陽。

  智伯用汾水灌晉陽,把晉陽淹得青蛙大豐收,但是得到過實惠的老百姓沒有背叛趙襄子的意思,這說明當時尹鐸的「保障」非常有實效。古時候人口少,環境還沒有遭到破壞,汾河的流量很大,所以可以淹城,要是現在,這一招根本實施不了。

  智伯很得意,帶著韓康子、魏桓子巡視前線,一不留神說了實話:「哎呀,我今天才知道用水可以灌城池、滅人國。」當著矮人說短話,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韓康子,韓康子用腳踩了一下魏桓子,兩人會意,因為這兩位的都城都在水邊。

  智伯沉不住氣,過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戰略目標,讓韓、魏這樣暫時的政治同盟都脫離而去,把三對一的遊戲改版為一對三,等著死吧。

  果然,趙襄子派使者沒費多少唾沫就說服了魏、韓兩家,里外夾擊,把智伯給滅了。智伯先生不僅壯烈了,而且頭蓋骨都被趙襄子拿來做了容器,這位超男帥哥就這麼被PK掉了。

  司馬光就此發表評論說:「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夫才與德異,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謂之賢,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聰察強毅之謂才,正直中和之謂德。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是故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

  司馬光把一場活生生的政治鬥爭的勝敗得失,歸結到智伯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樣的範疇里來討論,結果肯定是莫名其妙。「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這是哪兒跟哪兒呀?總結得一點也不靠譜。在這一輪的鬥爭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大少爺,既沒有體現什麼政治權謀,也沒有表現出統帥才能,咋咋呼呼,頤指氣使,既不是君子,也算不上什么小人。

  司馬光在這裡把「君子小人說」豐富了一下,把人劃分為聖人、君子、愚人和小人。司馬光選擇的標準是:「上得乎聖人,其次為君子,下次為愚人,終不可為小人。小人恃才,猶虎之生翼。」一方面說智伯「才勝德也」導致滅亡,一方面又說「小人恃才,猶虎之生翼」,體系一片混亂。

  按照司馬光的說法,聖人、君子就應當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愚人、小人則應該永世不得翻身,可是整部《資治通鑑》所講的事實,好像和他說的滿擰。

  道德的感召代替不了利益的驅動,道德的評價也代替不了歷史的評價。

  中國人始終講德才皆備,但是在所謂崇尚道德的社會,司馬光也認為其實往往是「重才輕德」的。因為「有德者人敬之,有才者人愛之,敬則易疏,愛者易親」,所以,「察者多蔽於才而遺於德」。司馬光擔心才華的光芒掩飾了德行,所以,警告他的讀者說:「國之亂臣,家之敗子,多才有餘而德不足。」

  「德才皆備」從來只是一條傳播廣泛的GG語。中國有的是「有德者居之」的庸人政治,更多的是奸佞囂張的小人政治,所謂「德才皆備」的良好政治幾乎沒有,有也極少。兩千多年,中國沒有成功的政治,宣告了所謂「德才皆備」的失敗,也宣告了「君子小人說」在實踐中的無用。

  刺客豫讓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

  (智伯亡)三家分智氏之田。趙襄子漆智伯之頭,以為飲器。

  智伯之臣豫讓欲為之報仇,乃詐為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宮中塗廁。襄子如廁心動,索之,獲豫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智伯死無後,而此****為報仇,真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乃舍之。

  豫讓又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報仇,不亦難乎!」豫讓曰:「不可!既已委質為臣,而又求殺之,是二心也。凡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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