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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妖女中最出色的是娜佳:她能預見未來,能在同一瞬間說出她的朋友心中正在浮現的話語和形象;她的夢和她胡亂寫出的東西都有神秘的預言性質,她說:“我是令人驚奇的靈魂”,她“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引導她的生活,“只憑著直覺,並不斷地在奇蹟中”生活;在她的周圍,看起來純屬偶然的東西引起了大量奇怪的事件。她絲毫不顧及表面現象,以至達到了蔑視理性和法則的程度:她極其興奮地呆在收容所中。她是“自由的精靈,就像空氣精靈一樣,若不是對他們不存在服從的問題,某些巫術就可以藉助他們製造暫時的情愛了”。因此,她不能充分發揮女性的作用。她神通廣大,受到神的感召,她依然過於接近那些拜訪涅瓦爾的虛幻的東西;她打開了超自然世界的大門;但她沒有能力獻出這個世界,因為她不能獻出自己。

  正是在愛情中,女人被完成和被達到了;她是特殊的,接受了特殊的命運——並沒有在宇宙中到處飄蕩——然後她包容了一切。正是在深夜的時刻,“當她是那完美的鏡子,當境子中存在的一切和被召喚到存在中的一切沐浴在那即將成為此刻的東西中時”,她的美達到了它最高表現的時刻。布勒東認為,“找到位置和方式”與“占有靈魂和肉體的真相”是混淆在一起的。這個占有隻可能在相互的愛——肉慾的愛中。“一個人所愛的女人的繪畫應該不只是他對之微笑的形象,而且更應該是他發問的一個神諭”;如果這個女人本身就與一個觀念或形象不同,那麼這幅畫就只是一個神諭;她必須是“物質世界的基礎”。在這位洞察者看來,這個世界就是詩,在這個世界上,他必須真正占有貝阿特麗絲。“相互的愛只能產生不受任何支配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使肉體經受日曬,在肉體上印下奇妙的烙印:精神是永遠流淌的泉水,始終不變,保持活力,只流在野百合花和濕地金盞草之間。”

  這種不可摧毀的愛只能是奇特的。在布勒東的作品——從《連通器》到《神秘的17歲》中,它就是他的態度的悻論,他固執地為不同的女人編織著唯一而永恆的愛情。但他解釋說,通過否定他,自由選擇把一個男人導向錯誤選擇,這樣的社會狀況是存在的;此外,實際上他正在通過這些謬誤尋找一個女人。如果他想起了那些可愛的面孔,他“同樣會在所有這些女人的臉上只認出那一張臉:他所鍾愛的最後一張臉”。“多少次,我一直能認出,在十分陌生的外表下,一種最例外的共有特徵要求在這些面孔中逐個地界定自己!”他問《狂愛》中的水中仙子:“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女人?如果你要來,是在今天嗎?”但在《神秘的17歲》中卻是:“你完全知道,在初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認出了你。”在一個完善而新生的世界上,由於相互的和絕對的給予,配偶就不會分散了:既然被鍾愛的人就是一切,怎麼會有另一個人的容身之地呢?她也是這另一個;越是如此,她越是她自己。“不平凡的事情與愛情是分不開的。因為你是奇特的,你在我眼中永遠都是另一個,是另一個你。走過那一片千姿百態的群芳叢,我所愛的變幻不定的形象還是你,你時而穿上紅內衣,時而裸體,時而又穿上灰內衣。”談到一個奇特的女人時,布勒東寫道:“在我看來,相互的愛是眾多鏡子的排列,這些鏡子能從千百種我並不知曉的角度反映她——我所鍾愛的人的真實形象,它令人驚訝地預測我們的欲望,並被賦予更多的活力。”

  這個奇特的女人既有血有肉又矯揉造作,既無真又多情,她與超現實主義者所喜歡的曖昧對象具有同樣的勉力:她像詩人在跳蚤市場上找到的或在夢中創造的組合物——湯匙——鞋、餐桌——狼、大理石——糖;她分享了那些突然露出真相的事物的秘密,也分享了植物和石頭的秘密。她就是一切事物。

  但更為特殊的是,她是高於和超出所有其他事物的美……布勒東認為美不是一種被苦思出來的觀念,而是只有通過熱情才能被顯現,因而才存在的現實;不通過女人,世界上就沒有美。

  “在那驚謬的區域內,深入到人間的嚴酷考驗中,兩個已經互相選擇的人交融在一起,把自古以來喪失的價值歸還給一切事物,在那裡,荒野在呼嘯,很多年以前,我就通過大自然的奇妙設計之——它把阿拉斯加火山口的雪堆積在火山灰下,在那裡呼喚探索一種新的美,那只有在即將熄滅的熱情中才能看到的美’;“顫慄的美將是性愛的,朦朧的,突然發作的,神奇莫測的,或完全不是”。

  萬物因女人而產生了它們的意義:“正是通過愛情,也只有通過愛情,本質和存在的交融才能在最高的層次上實現。”它是為情人,同時通過整個世界而被實現的。“愛情使一個單個存在的世界與日常新,重放異彩,放出萬道光輝。照亮了人間。”所有的詩人幾乎都認為女人體現了人的天性,布勒東認為她不只表現了人的天性,而且還解放了它。因為人的天性並非坦然外露,必須戳破它的秘密,才能看見女人的真相,其實也就是她的美;詩不只是對這種真與美的反映,而且還是開啟它的鑰匙;女性與詩沒有分別。正因為如此,她才成為不可缺少的中介,沒有她大地就成了無聲的世界:“隨著那愛之爐火向我的升騰和低落,她常常自然地表現出容光煥發和神色黯然的樣子,或對我殷勤,或對我冷漠。失去這樣的愛——唯一的愛,一個存在的愛,我才真正體會到一片茫然的空洞。要把我的價值借給存在的東西,就需要一道巨大的彩虹……我目眩頭暈地靜觀你的雙手,那雙手在被點燃的樹枝上張開,火燒得正旺——你那迷人的手,你那在我的生命之火上明顯地高舉著的手。”他所愛的每一個女人都是自然的奇蹟:“一棵小小的羊齒草長在古井的壁上”;“…··煤種令人迷惑的東西,短暫得令她不得不想起……那對自然的重要的肉體需求,同時使人更為溫柔地夢見某些奇異的花正在開放”。

  反過來說,每一個自然的奇蹟都與被鍾愛的女人混在一起;當布勒東面對一個洞穴,一朵花和一座山時,他便讚美女人。

  但是,美依然是某種超出美之外的東西。它與“意識的深夜”混淆在一起;它是真實、永恆和絕對。女性所流露出的人的天性之一面並非短暫的和次要的;它是必要的人性本質,一種並非如柏拉圖所想像的那樣為萬物建立的本質,而是“突然發作”的本質。

  “除了這把鑰匙,我在內心中再找不到其他寶藏,因為我認識你,它才為我打開了這無邊的草地,穿過這草地,我將被導向我臨終的日子……為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你和我將一直沿著那條斜陽照射的小路,走向生與死的分界線……”

  於是,通過她激發起和她所分享的愛情,女人成了每一個男人唯一的能得到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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