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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見熱衷於跟網友見面。那些網友們,在網上的身份有男有女,有藝術家、樂手、演員、設計師、男模、記者和混子,選的頭像不是光頭,就是長發,可一見了面,宗見發現對方全部是女人。

  女網友們對宗見的男色表示出了充分的讚賞,在談論完靈魂的問題之後,她們期望進一步研習宗見的身體。宗見在描繪這些女流氓的時候,顯得鄙夷不屑。

  “她們讚美我的休閒行頭,她們說,不要打領帶,女孩子不喜歡。”宗見仰天大笑。

  清川不覺得好笑,她有點汗顏,其實她未嘗不是傾慕宗見的肢體美。她是眾多獵食者中最為幸運的一個。無心的獲取。意外的勝利。比如生命的暗道藏著的一條岔徑。你無法預知。無從選擇。

  在某次歡愛結束後,宗見播放了希區柯克的一部名叫《鳥》的懸疑片。那部片子的高潮部分,是扮演女主角的哈林德爬到了閣樓里。她一打開門,數百隻鳥朝她飛過來,向她發起猛烈進攻。

  “哈林德是希區柯克的緋聞情婦。”宗見解說道,“在拍攝這個場景時,希區柯克使用了真鳥。一共拍了5天,3個道具師不停地衝著哈林德投擲鳥兒,一隻鳥啄到了她的眼睛,她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你不能老吃方便麵。”清川心不在焉地說。她的目光停留在牆角整箱盛裝方便麵的紙盒上,她感到憂慮。宗見的自虐與自戀並存。他寵愛自己的靈魂和軀殼,但對腸胃倍加凌辱。

  當交往深入到了肌膚相親的程度,清川忍不住萌生了照顧宗見的願望。在她看來,宗見就是一個率性而為的孩子,一個無人照拂的孤兒。他極少動手做飯,頓頓以方便麵充飢。對於蔬菜,他似乎不知有烹飪的做法,一味生吃。包括茄子,他有本事蘸著芝麻醬,一口口連皮帶瓤吃下去。

  “希區柯克是偏執狂,他找來一個自信、堅定、優雅的女人,而後把她的偽裝打翻在地,看她能夠承受多少壓力。”宗見說。

  “不是全部的蔬菜都適合生吃,當心感染寄生蟲。”清川說。宗見在果籃中碼放的不是水果,而是品種繁多的蔬菜,有西紅柿,有青菜,有南瓜。

  “有人說,希區柯克厭惡女人。他用冷漠的態度表達諷刺、殘酷和野性,他在精神上把她們剝得一絲不掛,操控她們,制服她們,享用她們,他認為冷靜的外表其實掩蓋了她們的放蕩和情慾。”宗見滔滔不絕。

  “好吧,讓我來替你做一頓熟食。”清川嘆息一聲,站起身來。

  “告訴我,你究竟能夠承受多少?”宗見拉住她的手,眼光灼灼地望著她。

  “你這兒到底有些什麼原材料?”清川掙脫開他,去翻查他的冰箱與櫥櫃。

  一看之下,她嚇一大跳。過期的醬油瓶生出了綠瑩瑩的霉,鹽巴受了潮,融化成水,幾頭大蒜髮了芽,炒鍋長了鏽。清川連聲感嘆著,挽起衣袖,整理污物。宗見皺起眉頭,避得遠遠的,不住地抱怨著,別動啊,你!

  “多稀奇,不動彈,它就不髒了?!”清川嘲笑道。

  宗見將自己關進洗手間,嘩啦嘩啦地洗浴。清川搖搖頭,三兩下收拾了廚具,到附近的菜市場買回佐料,燒了幾道簡潔而開胃的小菜,干煸豆角、麻醬海蜇、酸筍湯。宗見循香而來,讒得什麼似的,噓噓吹著,滾燙地喝下去兩大碗酸辣味的湯。

  “是不是比泡麵好吃?”

  盪 漾(2)

  “是。”宗見點頭承認,隨即說了一句怪異的話,“但我寧可不是你做的。”

  在那以後,清川常常順路去看宗見。宗見的練功房位於從學校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她提早兩站下車,去宗見那裡呆一會,再搭乘同一路公交車返回人事局的宿舍。她幫宗見整理廚房,做些小吃什麼的。有時宗見不在,她就在做好的食品底下壓一張紙條,表示自己來過了。

  這樣的探望,只是作為一位朋友,沒有性的要求。如果懷著某種欲望到來,清川覺得不論對自己,還是對宗見,都是一種嘲諷。莫大的嘲諷。

  浴 足 房(1)

  屠秋莎約清川浴足。洗腳房這種場所,清川本來是敬而遠之的,畢竟洗腳房的消費者以腦滿腸肥的大老爺們為主,弱質纖纖的中年女人,多少顯得不倫不類。但屠秋莎新近迷上足部保健,隔三岔五去一趟,還強拉了她做伴,

  “無論新潮到何種地步,我們終究無法擺脫母親的話語。”屠秋莎慨嘆。

  和清川一樣,屠秋莎也有一位刻板到變態的母親。她的母親出身名門,家道中落,愛上了同樣由富豪跌入式微的男人。可惜人家不愛她。初戀失敗,屠秋莎多愁善感的母親因而抱憾終生。她的初戀情人愛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她就用喀秋莎為女兒命名,用以紀念逝去的、其實是從未得到過的愛。不僅如此,她還按照初戀情人的審美情趣培養屠秋莎,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女兒。

  “我們都是母親那一代人愛情的殉葬品。”屠秋莎說。

  屠秋莎光顧的洗腳房比較明亮,從半掩的包間門看進去,都是洗腳按摩的主兒。她們總在白晝光臨,下課以後,躺在洗腳房的臥榻上,舒散舒散筋骨。

  去過幾次,清川不再對洗腳房懷有牴觸情緒,中草藥浸泡過的雙足肌膚細嫩,且專業按摩師的手法熟練老到,緩解不少疲勞,不啻於瑜伽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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