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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點25分執刀。"

  護士立即說道,猶如反射一般。

  這時,植突然想起了患者的丈夫。剛才已經告訴過他,這個症狀是沒有希望的。

  "她丈夫在哪兒?"植問護士。

  "啊,大概是在病房,再不然就是在手術室外面吧......"

  護士回答。植把手術刀交給護士,急急忙忙地走出了手術室。那個男人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夫人九成九沒有希望。要有精神準備呀!""請您,請您救救她!"

  男人像剛才一樣地哀求道。

  "耽誤了!當然我會盡全力的,不過大概沒有希望。"

  植嚴肅地說。

  1點半整,植開始動刀。好像要喊出苦悶的聲音而向後彎曲似的,患者的皮膚被切開,淡黃色的皮下脂肪堆積起來。一塊一塊的,放出令人不快的光。這不像是血氣、脂氣都已喪失的瀕死患者的樣子。

  將肌膜和肌肉左右分開,白色的腹膜便出現了。到此為止是身體的外部。為了多少減輕一些痛苦,植又在白膜上注射了一針。

  植和助手兩人用鉤鉗將腹膜抓起,並在腹膜上下了刀子。稍帶黑色的血液頓時滾滾湧出。

  果然是外孕。"吸引!"

  植叫道。他的額頭上冒出了濕津津的粘汗。看來是耽誤了。不,相信是耽誤了,乃是最好的方法。

  植把嘴貼在信子的耳邊說道:

  "護士長,是耽誤了。你明白嗎?""那種話......"

  信子說道,瞪了植一眼。意思是,現在不應該說那種話。

  "好啊,你所尊敬的科長!知道是沒希望的患者,硬推給我。不是人的傢伙!""正在做手術。說話要謹慎。"信子說。

  馬達嗚嗚地響起來。紅黑色的血發出仿佛匆忙接吻和炒肉一般的怪聲,被吸進了吸引器。

  大約吸了1500CC,在小腸下好容易露出了子宮。

  植的橡膠手套沾滿了黑紅的血,摸到了它。雖然擺弄的是同一場所,手術時和遊戲時卻似乎不是同一場所。

  也許人世間終歸是由這樣的假象支持著的。

  從左輸卵管到卵巢之間附著一個紅黑色的大血塊。

  這是出血的地方。"動脈止血鉗!""線!"

  信子很熟練,在植髮話之前,已經伸出了適當的器具。植的大聲僅僅是將他的激動心情告訴室內的人而已。

  "必須沉著!"--植嘟嚷道。

  取出左輸卵管和卵巢。子宮似乎能保留。對於這個患者來說,子宮是不必要的。但是,手術必須限於最小限度。

  特別是對於女性,子宮是生命。植知道有很多患者在子宮全部摘除後,為沒有子宮的劣等感所苦惱。而且,接待客人行業女人的苦惱,比一般家庭婦女的苦惱更多。這是不幸的女人的悲哀。

  "血壓?""從六十八到零。"

  "加快輸血!"

  植說,著手縫合皮膚。

  在手術過程中,患者沒有說話。只有微弱的呻吟聲,但也很難聽得到。

  手術結束了。植看看電鐘,兩點15分,恰巧用了45分鐘。植摘下口罩和帽子,觀察患者的脈搏,幾乎很難感覺得到。狀況似乎一點兒沒有好轉。

  在手術過程中,信子的動作很麻利,連一點兒間隙也沒有。

  但在手術過程中,信子一言不發。而在一般情況下,信子總是要說這個那個的,對植的做法表示意見。今天信子的態度異常。她是被植的認真態度壓倒了嗎?

  患者的臉色猶如白蠟一般,與手術前完全一樣。大概救不活了吧?但手術是完美無缺的。即使患者死去,在植的良心上也應當毫無內疚之感。

  植嘆了氣。從手腕到眼窩都感到極度的疲勞。

  信子對護士小聲說了什麼。

  "大夫,往病房送時,點滴輸血怎麼辦?"

  護士問道。

  "可能的話,就這樣送去;如果麻煩;拔出一會兒也可以吧。"

  植目送著患者運送車出了手術室。隨後發現信子也站在他的身旁,凝然目送著患者。她的臉上如冰一般,毫無表情,仿佛手術室微寒的氣氛凝聚起來,既無聲又無形,在她的面部周圍飄蕩似的。

  "你辛苦了,護士長!就是科長也不能比這幹得更好了!反正是沒救的患者。不過,你真不愧為護士長,幹得真好!"

  植一面點菸,一面說道。

  信子看了看植。她的嘴邊仿佛掠過一絲幾乎難以說是微笑的微笑。那是使人在內心的什麼地方產生某種陰影和不安的微笑。

  信子沒有回答植的話,走出了手術室。

  植打開手術室的窗戶,把胳膊肘拄在窗框上,吸著冬天的冷空氣。但他覺得,在清爽之中,仿佛還夾雜著平民地區什麼地方發出的一股餿味。在南面的高台上,有一座白色建築物在冬日微紅的陽光中閃爍放光。那是市大醫院的豪華樓房。比植等命運好的人們,在其中工作著。

  植把香菸扔在地上時,病房的護士突然飛跑進來。

  "大夫,山本氏的呼吸不正常!"護士說道,身體直立不動。

  第七章 失 敗

  這天晚上,植自斟自飲。冬天的風在夜晚的街道上肆無忌禪地怒吼,吐出白色的獠牙。植在阿倍野喝酒,在難波喝酒,又來到梅田喝酒,幾乎縱貫了大阪的繁華地帶。他想:本來就是沒救的患者。他一面在酒吧間的櫃檯上大口地喝著威士忌,一面多次地回憶手術的場面。即使喝著酒時,被切開的呈彎曲狀的皮膚的"呻吟",仿佛也能不斷地傳到耳邊。但他相信,自己的手術沒有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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