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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由宗教法人負責的貧窮醫院,似乎正在生活於其中的人們的心裡,培育著貧困的寒酸氣。

  第二天就明白了西澤拒絕讓大田喜世子出院的理由。

  植正在辦公室做查房的準備工作時,由大田喜世子帶頭的四五個患者一擁而入。這些患者都是臭名昭著的人物。

  大田喜世子在睡衣外披著男式的棉袍,抱著胳膊站在植的面前。"植大夫,我們是代表病人來的。有話要跟你說。"

  護士們都停下手裡的活兒,一齊注視著植和患者。

  "說吧。不過,這兒是辦公室。我們到值班室去吧。"

  植說。在辦公室里,只有信子一人沒有停下手裡的活兒,繼續默默地翻閱病歷。白口罩上面露出的臉部毫無表情。

  信子是贊成大田喜世子出院的。但由於她所崇拜的西澤科長不贊成,所以不得不順從他。信子一個人翻閱病歷的樣子,表現出了她微妙的心理。植把五個患者帶到了值班室。植想:他們肯定是以昨天的事情為依據,由大田喜世子帶頭,來對自己講歪理的。

  五個患者一進來,植便關上了門。"有什麼話,說說看吧。"

  植說道,環視了她們二下。這些女人都在30歲到40歲之間,都是蒸不熟、煮不爛的貨。

  站在大田喜世子旁邊的內山亞紀,產後患神經痛,已經住院兩年了。正因為是神經痛,既然本人說不好,當醫生的也不能否定。但據植的診斷,是完全可以出院的。植早就告訴過她,讓她年內出院。如此說來,這五個人都是出院候補患者。"植大夫,你如果以為我們只不過是病人,那就太小看人了!"

  大田喜世子露出黃板牙說道。

  "說實在的,大夫見到有錢的病人就阿諛奉承,見到我們這些身無分文的就想趕出去!"

  內山亞紀說道,唾沫星子濺得到處都是。

  這時,植才開始明白了西澤的真意。西澤打算在背後操縱患者,以便釀成排斥植的氣氛 +為了使植屈服,西澤已經捨棄了醫生的良心和榮譽,使用起所有的陰險手段來了。

  "吵嚷什麼,你們這幫人!"

  植突然大聲怒斥起來。正在步步進逼的女人們吃了一驚,不由得後退一步。看到這種情景,植進一步說道:

  "餵。怎麼樣?少開點玩笑吧!對有錢的病人阿諛奉承的,不是西澤科長嗎?不錯,我讓你們出院。這是理所當然的。有讓不是病人的人住院的醫院!我是根據自己的信念說話的。別人要是吵吵嚷嚷,我就更得貫徹自己的信念。別把我看錯了!"

  這不像是醫生,倒像是流氓的連珠炮式的斥責。但是,植知道這種方法對這樣的女人很有效。果然不出所料,女人們似乎怯陣了,不再說話了。"遊手好閒,吊當!甭噦噦嗦嗦的,快回病房去!"

  "哼!跟院長說去。庸醫!"

  大田喜世子又恢復了原來的蠻橫態度。

  "好哇,不管科長怎麼說,我就讓你們出院!跟院長說的,應該是我呀!"

  植說著,來到了走廊上。由於激動,心跳得很厲害。雖然斥責了這些人,可是事態照此發展下去,他的處境顯然將會越來越壞。他是普通的醫生,而西澤至少對阿倍野醫院來說,是被當作招牌的科長。

  植查完房,立刻便到院長的房間去了。

  林院長正在二樓的院長室里專心寫東西,這是很少見的。他平時的習慣是,帶著笑臉查完房後,或者在院長室里睡午覺,或者閱讀《聖經》和俳句之類的書。院裡的事務,幾乎全部委託給事務長。事務長也是熱心的基督教徒,是為醫院提供資金的宗教團體派遣來的,可以說是阿倍野醫院的"探題'(探題是過去日本的中央政權派駐重要地方統轄政務的長官)。

  院長仍以一成不變的溫和表情接待植。植還沒有坐穩,便迫不及待地非難起不讓品質惡劣的患者出院的西澤科長來了。

  "他想要挑唆患者排斥我。這不是醫生幹的事!院長先生怎麼考虛?"

  林把從鼻子上滑落下來的眼鏡重新戴好,雙手拄在桌子上,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植君,你還跟西澤君鬧矛盾哪?剛才西澤君也來了,說要辭掉你。我說再考慮一下吧。實在難辦哪!阿倍野醫院是以'和'為座右銘的。植君不是也知道嗎?"

  林的話不是對植的問題的回答,只不過是林自己在隨意表述心境。植感到絕望和憤怒。

  "院長,可以讓不是病人的傢伙住院嗎?"植的語氣變成了質問。

  "植君,說實話,已經決定這個醫院明年秋天就要變成大醫院啦。決定由我們所屬的教團和同一系統的美國基督教團提供資金,擴大為現代化的大醫院。明年春天,美國就會派來調查員。剛才我也提醒西澤君了,現在院內如果發生騷動,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就可能會落空。我沒有接受西澤君辭掉你的意見。那麼,你也要答應負責任地約束自己反對科長的行為吧。"

  林說道。他的溫和表情很少見地消失了。植覺得這個老人真滑頭。

  "是嗎?那麼,要讓那個患者繼續住下去嘍。"植無力地嘟囔道。

  "植君,基督是以大愛包容惡的。現在我們醫院最需要的,就是基督的根本精神。你明白嗎?"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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