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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津子走上了坡道。

  當伊津子拐過通向醫院大門的香菸店的犄角時,有一個站在電線桿子下面躲避夜風的男人,叫了一聲伊津子的名字。伊津子在馬路中間站住,看見了那個男人。他是植。

  "有些話要跟你說說,是很重要的話。能占你一點兒時間嗎?"

  植說道。伊津子仔細地注視著植。植擋住了伊津子的去路,站在了伊津子的面前。

  "如果是藥的事,就像白天說的那樣啊!您在醫務會上很激動,所以才送給您的。不過,到這種地方來等著的話,一服藥就不夠啦!"伊津子冷淡地說。

  "不是藥的事。然而,對你,對我,都是關係重大的話。不過,我發誓不對你施加暴力。這是冬天的夜道,不能亂來。"

  伊津子看看手錶,正好7點。恐怕丈夫還沒有吃飯,正在等著自己吧。

  丈夫不斷地對伊津子說"對不起""麻煩你"。但一次也沒有說過"離婚吧"之類的話。假使丈夫稍微有些暗示,為丈夫效力的伊津子的心情,也會更加輕鬆一些吧。

  最近,伊津子似乎也感覺到了丈夫的利己主義。

  "我給醫院打個電話。"伊津子說。

  香菸店有公用電話。伊津子托護士傳話:今天晚上回去稍晚一點兒,先吃飯吧。

  坐上計程車以後,植讓車開到外國人墓地。伊津子不由得看了看植的側臉。

  "為什麼到那麼可怕的地方去?"伊津子抗議似的問道。

  "因為那兒安靜。我有話非得跟你說,還得讓你回答。"

  植低聲答道。

  "我要是說不願意呢?"

  "你不會說不願意的。這兒在你丈夫醫院的附近。我也能見你丈夫。"

  在藥房失身的那一夜,到了現在還像陰雲一樣籠罩著自己。

  "是強迫嗎?"

  伊津子說著,咬住了嘴唇。但她也只好跟著植走。

  月亮掛在大阪的正上方。擁在月亮周圍的雲彩,猶如溪谷的藍色岩石一般。

  墓碑是多種多樣的:在寢棺上刻著十字架的,在正方形石頭上只寫著死亡和生平的,漂亮的圓錐形的。儘管形式不同,但是每個墓碑都雕刻著某些文字,將故人之死展示給活著的人。

  在月光下,墓碑為藍色的煙霧所籠罩。墓地之下有修法原池。黑夜仿佛是從外國人墓地產生的,冬天的風仿佛是從修法原池產生的。

  "我非常喜歡這個外國人的墓地。在以前的醫院工作時,我常常一個人在這一帶散步。"

  植手扶著松樹說道。伊津子這時才發現,自己不了解植的過去。

  如此說來,植沒有對醫院裡的任何人說過自己的過去。

  伊津子也模仿植,用手扶著松樹,眺望這個外國人墓地。周圍一片寂靜,甚至達到了嚴肅的程度,這使伊津子的急躁情緒逐漸消失下去了。

  "太安靜啦!活人是很難忍受的。您喜歡這樣的地方,出乎我的意外......"

  "是啊,的確太安靜了。我經常到這兒來,是在我對生活感到厭倦的時期。當時對我來說,死後也能這樣安息,是一個安慰。但是,在天天來眺望的過程中,不知為什麼,就覺得這種優美的寂靜變成空虛的東西了。不管過著怎樣醜惡的生活,都會因為死亡而被化妝為這樣美麗的安息。我心想,這歸根到底不是對死的恐怖的欺騙嗎?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要墓碑,儘量地活下去。"

  植的聲音是淡泊的。正如這個外國人墓地一般,在某些地方甚至能使人感到其中含有寂靜。這是從窗戶溜進來,襲擊自己的那個男人嗎?伊津子忽然仔細地看著植的側臉。月亮映在植的眼鏡上。"既然這樣,為什麼又到這兒來了?"

  伊津子問道。

  "自從差點兒被殺死以後,我又認真地考慮起'死'這個東西來了。想到我現在死的話,就會跟這個墓碑那樣的寂靜和安息無緣,我覺得難以忍受,害怕得不得了。即便把身體裡的內臟拽出來,也要把自己從孤獨里救出來。在這個墓碑的寂靜之中,的確能夠感到家屬對故人的愛。但是,我現在沒有這種愛。"

  "為什麼帶我來......"伊津子嘴裡嘟囔道。

  "有兩個理由。一個是想告訴你,你現在要死,就不能獲得這樣的安息。再一個是想讓你清楚地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要殺死我。"

  植說。

  伊津子不由得靠在了松樹上。墓碑旁邊茂盛灌木的黑影,進一步擴大了。

  "為什麼說我要殺您......"

  "有人看見你那天夜裡12點半左右,走進我的房間,馬上又出來了。"

  "誰看見的?""名字不能說。"伊津子突然離開松樹跑了起來。她跑得很快。

  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趕到了她的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加納君,你誤解了。"

  植把手放在伊津子的肩膀上說道伊津子的肩膀正在劇烈地上下起伏。

  "你要殺我,可我一點兒也不恨你。我對你犯了那樣的罪,你有理由殺我。不過,我想弄清楚究竟是誰擰開了煤氣開關。不弄清這個,我每天都不得安寧。如果是你的話,我反倒輕鬆了。能不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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