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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陰險地笑了,「只要一搶,洪府的家兵就可立即封倉.綠營兵也必然會出兵鎮壓!只要這麼一亂,洪家的糧倉保住了不說,他米河、盧焯,還有那衙門百官,就別想有一個人活命了!」

  洪八良一拍案桌:「好!就這麼辦!」

  2.巡撫衙門西廂房。日。

  房門緊閉,米河在與一群衙門官員商量著。

  米河:「洪家糧倉一開,就即刻派三百營兵護送糧食到城外,贖出盧大人和盧蟬兒!再派一百營兵在田中蓋起蘆棚,掛上粥廠的牌子,支鍋煮粥,按人頭放發!

  ——對了,大鍋須得備好!「

  一官員:「本官已向靈隱寺借得大鍋三口!」

  米河:「有鍋還得有碗,派人向各家各戶征碗兩隻!不,三隻!」

  另一官員:「燒灶的柴草如何解決?」

  米河:「實在不行就砍樹!——總之一切為了穩住這批流民,等待賑糧運到!

  各位都得記住,如今,我們把寶都押在了洪家的這八倉糧食上了,稍有差池,必釀成潑天巨禍!「

  衙門守軍把總進來,打了個千:「米大人!洪家來人求見!」

  米河一笑:「果然還是怕了!——見!」他一撣袍服,隨把總走出門去。房裡的官員們相互示意安靜,一個個靜靜地坐上了椅子。

  3.城外。日。

  一聲長長的哭喊像刀子一樣划過每個流民的頭頂,一陣騷動,那個曾被盧焯看過牙的老頭僵硬著手腳被人抬了出來,老頭張著嘴,嘴裡只有一顆大大的牙。老頭被扔進了屍堆。

  坐在破車上的盧焯眼皮在劇跳,側臉看了看靠在他肩頭睡著了的女兒。女兒嘴唇乾裂,臉色青灰,這時被驚醒了,頭仍靠在父親的肩頭。「沒事,」父親說,「再睡會吧。」

  女兒:「今日是第三天了吧?」

  父親:「第三天了。」

  女兒喃聲:「真的該睡了……永遠不會再醒了……」

  父親:「怕了?」

  女兒輕輕笑了笑:「沒有。剛才,女兒做了夢,夢見米河在我肚子裡,我把他生了下來。」

  父親也笑了:「出世的孩子,一出娘胎,第一聲就是哭,知道為什麼麼?」

  女兒:「孩子是餓了。」

  父親:「不,是做人太苦,怕了。」

  女兒:「可我夢見出世的米河,第一聲不是哭,是笑。」

  父親:「第一聲就笑的孩子,活不了。因為,他不是幾間的人,投胎在幾間,就是來吃苦的,不是來笑的。」

  女兒:「可他還是活了,一天長一尺,只幾天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父親:「或許,你肚裡的孩子,是個男孩。」

  女兒:「我想也是的,長得跟米河一樣。只可惜,一個米河在世上了,另個米河卻出不了世……」

  父親:「蟬兒,現在走,你還來得及。到了今天晚上,怕就……」

  女兒:「不,現在走也來不及了,你看身後站著誰?」

  盧焯回頭,這才發現十多個流民手裡操著傢伙,在默默地看著他和他的女兒。

  4.巡撫衙門西廂房。

  米河走了進來,臉色凝重。官員們紛紛站了起來,看著他的臉色。米河掃視了各位一眼,低著聲音問:「有誰能知道,一群麻雀被驚動後,會飛向哪裡?『官員們意識到了什麼,沉默。米河的眼睛垂下了,看著桌面:」告訴我!「一官員小心翼翼地:」會飛向有樹的地方。「米河:」如果……那麻雀……在樹上再受驚動呢?「

  那官員:「那就會飛向地上。」米河仍看著桌面:「明白了,謝謝!」

  他返身走了出去。房裡一片死寂,一片久久的死寂……

  5.衙門內米河住的屋子。

  門聲重重一響,門被推開了。米河走進門,用背將門抵上,一雙手抱著了臉。

  屋裡昏暗如夜,陽光從門縫外透進來,將米河的身影裁成了細條,長長地投擲在方磚地上。米河的臉在自己的手掌中顫動著。

  「放下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說。米河的手放下了,抬起臉,驚聲:「含月?」

  桌邊的椅子上,坐著柳含月,身邊站著小梳子。

  「你哭了?」含月的聲音很靜。米河急忙拭去臉上的淚水:「你怎麼來了?」

  含月:「是小梳子帶我來的。她說,米少爺現在最離不開的一個人,是我。」

  米河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她是對的。」

  含月:「你不像你父親。你父親在最絕望的時候,不流淚。」

  米河的臉背著光:「他不流淚,是因為他準備流血;我流淚,是因為我不準備流血!」

  含月:「可是你已經沒有辦法不讓自己流血了。」

  米河突然大聲道:「我說的不是自己!我是說,我已經看到了血流成河,我想制止!」

  含月:「你真的不像你父親。你父親從不對我這麼暴聲說話。」

  米河:「你出去!如果你是來教訓我的話!」

  含月:「正因為你不像你父親,我才會愛你!」

  米河一驚,看著柳含月的臉。

  含月的臉慘白如雪,嘴角掛著一縷美麗無比的微笑:「這個『愛』字,是我柳含月埋在心裡整整二十年才說出口的。我在等著能接受這個字的人。我想總會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把這個字捧接過去,像一顆種子那樣播到他的心裡。可是,這個男人,沒有讓我等到。而且,永遠不會再讓我等到。此時,我把這個字說了出來,它已經不是一顆種子了,它已經是一朵燭火,一朵隨時要熄滅的燭火。——米河,你坐下,現在可以說你自己的事了,當然是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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