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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看門口的電燈開關,又轉回窗簾,一時間無法決定。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手碰到了那塊硬冷的東西,然後一把抓住。我滾出了床,被單還纏在身上。我跌落地上。手槍的撞針鎖著。我在地上坐直,被單捲住我的雙腿,所有的事都在那一瞬間發生。

  我不記得做了什麼,腦中一片空白。那是本能,人的本能。我的手指壓住扳機,顫抖個不停,手槍不斷上下顫動。

  我不記得怎麼把塞在嘴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在對他尖叫。

  “你這狗娘養的!你這該死的狗娘養的!”

  我尖叫著,槍枝上下跳動。我的恐懼、憤怒通過粗口爆發開來,但那些話像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一般。尖叫,是我在對他尖叫,要他脫下面罩。

  他在床的另一邊僵住。我好像在遙遠的地方,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那把在他手中的刀,原來只是把折刀。

  他的目光移到手槍上。

  “拿掉面罩!”

  他的手臂緩緩移動,那層白色跌落在地——

  他轉過去——

  我尖聲大叫,火苗從槍口冒出,玻璃碎裂。一切發生得太快,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有瘋狂。有東西掉下散開,折刀從他手裡脫落。他撞上床邊的桌子,抓著燈,摔在地上。有人說話,房間再次陷入無邊黑暗。

  有人狂亂地在門邊牆上胡亂摸索……

  “這鬼地方的開關在哪裡……”

  我也會那樣做。

  我知道我會那樣做。

  我想要扣扳機,我一生中從未碰到比這更想做的事。

  我想在他心上打出一個跟月亮一樣大的洞。

  我們至少討論了五次以上。馬里諾說他不認為事情的發生經過像我所說的那樣。

  “嘿,我一看到他爬進窗子,大夫,我就跟在他後面。在我到之前,他在你臥室里不會超過三十秒。而且你也沒有拿出槍來。你去拿槍,滾下了床,我衝進來,開槍把他轟掉。”

  星期一早上,我們坐在我的辦公室里。我幾乎不記得前兩天是怎麼過的。我覺得我好像活在水下,或者根本在另一個星球。

  不論馬里諾怎麼說,我相信當他突然在我門口出現,他的點三五七手槍在兇手上身打入四顆子彈時,我的槍也指著兇手。我沒有去試他的脈搏,也沒有試著止血,我只是坐在地上攪成一團的被單里,槍垂在膝上。我意識到發生的事情,淚流滿面。

  那把點三八沒有裝子彈。

  我上樓睡覺時十分沮喪,又心神不寧,忘記了上膛。彈匣仍在盒子裡,放在我衣櫃抽屜的一疊毛衣下,一個露西永遠不會想到去找的地方。

  他死了,死在我的地毯上。

  “他也沒有脫下面罩。”馬里諾繼續說,“人的記憶有時很奇怪,知道嗎?斯尼德與瑞奇一到,我就把他的面罩扒了下來。那時他已經像狗屎一樣死透了。”

  他只是個男孩,一個臉孔像糨糊,有古怪、骯髒金髮的男孩。他的鬍子只能算是些骯髒的細毛。

  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的眼睛。我從他窗戶般的眼睛裡看不到他的靈魂。它們是空洞的窗戶,開向無邊的黑暗,像他爬過的那些窗戶,所以他可以去謀殺那些他聽過聲音的女人。

  “我以為他說過話。”我對馬里諾喃喃道,“他摔倒時,我想他說過話,但我不記得他說了什麼。”我遲疑地問,“他有沒有說話?”

  “噢,他的確說了。”

  “說了什麼?”我顫抖著從菸灰缸里拿回香菸。

  馬里諾鄙夷地笑笑。“就像記錄在墜機黑匣子上的話,以及很多雜種最後說的話。他說:‘噢,媽的!’”

  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大動脈,另一顆擊中左心室,第三顆穿過肺落在脊椎上,第四顆穿過了組織,沒有擊中任何器官,但打破了我的窗戶。

  我沒有驗他的屍體,要一個從北維吉尼亞來的副手做的,報告就在我桌上。雖然我不記得打電話要他做,但我一定打過。

  我還沒看報紙,我受不了,昨天晚報的頭條已經夠我受了。報紙一送到家門口,我就急忙扔進垃圾箱,但還是瞄到了一眼:

  勒殺案兇手在首席法醫臥室遭警官槍擊致死

  這下可好了。我問自己,大眾會以為半夜兩點鐘誰在我的臥室里?兇手還是警官?

  太妙了。

  被殺死的變態兇手是市政府一年前雇用的通訊員。里奇蒙的通訊員是文職,不算警察。他值班的時間從晚六點到午夜,名叫羅伊·麥考克。有時他接九一一電話,有時擔任調度員,所以馬里諾會聽出錄音帶上的聲音。馬里諾沒有告訴我,但他確實聽出來了。

  麥考克星期五晚上沒有去上班,請了病假。自從艾比星期四早報的新聞出來後,他就沒去上班。他的同事對他的印象很平淡,既不好也不壞,他們只覺得他回電話的語氣與說的笑話挺可笑。同事常常開他玩笑,因為他上班時不停地去盥洗室,可以多達十幾次。他會洗手、臉和脖子。有一次一個調度員撞了進去,發現麥考克簡直是在洗澡。

  通訊室的男盥洗室里有一瓶硼砂肥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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