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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感受和感覺漪羅柔滑的玉體,感受和感覺那種銷魂蝕魄的溫柔和溫暖,感受和感覺那玲瓏的曲線。漪羅近似無聲地呻叫了一聲,抱緊了他。他心裡立即湧起一陣激情的熱潮,渾身痙攣了一下。

  漪羅抽了抽鼻子,附在他耳邊說:“長卿哦你,洗乾淨了麼?”

  一切溫和溫柔溫情和溫馨的感受全跑掉了。

  難道還有那味道麼?

  血腥味冷鐵味還是腐屍的味道?

  他推開了漪羅,動作有些粗暴。

  他披衣起身,在窗前呆呆地立著。漪羅不知道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侍奉這古怪的將軍,到底應該怎樣做?她蜷縮在被裡,默默垂淚,理不出頭緒。孫武獨自一人默默地站了好久,忽然又全身披掛,出了門,走上了郢都城頭,去巡視夜哨。

  時間大約是午夜了,天很冷。

  孫武裹緊了征袍。

  身後有人咳嗽,回頭一看,是老軍常。

  “回去!你回去!跟著我做什麼?”他吼道。

  老軍常呆呆地看著孫武,嚇壞了,“噢”了一聲,轉身蹣蹣跚跚從城頭走了下去。

  第25章 楚都兒女恨

  郢城似乎轉過年來沒有春季,忽然就是初夏了,千樹萬樹仿佛在一夜之間舉起了新葉,一夜之間就又變成深綠。天地之間的草木之陣,是攻不破的。彈指之間,吳王闔閭率軍進入郢城已經是半年有餘了。

  楚國元氣已損,無力組織軍隊征討,吳楚也就暫時沒有大的戰爭。燒殺搶掠的高峰期已過,按照吳王的政策“以班處宮”,吳大夫占了楚大夫的家宅,徒卒占了楚國百姓的民宅,已經沒什麼大驚小怪了。三三五五的楚人投毒,暗殺,放冷箭的事情雖時有發生,也成不了大氣候。平日在郢都城中見到的楚人,都沉默著,沉默得讓吳人摸不著頭腦;一到傍晚,郢都常常是一片死寂,那種靜寂,也讓人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孫武除了巡查城中徒卒哨位,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他的著述之中。他有一個宏偉得一提起來就會讓他怦然心動的計劃,當年呈給吳王闔閭的十三篇兵法,將依據戰爭實踐,寫成八十二篇,並且是圖文並茂,另有若干陣圖。這將是一部前無古人的戰爭大典,是戰爭論,將軍論,也是君王安國全軍的指南。他在他的竹簡之上,構築著他所理想的國家和軍隊,傾訴著他越來越覺得應當讓君王遵從和恪守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大謀略。每當他進入這樣一個境界,他就覺得胸懷間展開了萬里圖軸,戰馬嘶鳴,戰車奔馳,三軍威武之吼,不絕於耳。漪羅總是悄沒聲地在左右侍奉,研墨,削簡,將竹簡一策一策地編好,甚至還會指出一些筆誤。孫武著述的時候,是嚴禁老軍常走動的。老軍常的腳步越來越遲緩拖沓,嘴裡也常常喃喃地咕嚕個不停,除了掃掃庭院,便洗個無盡無休,好像今生今世是洗不乾淨了。漪羅則隔一段時間,便來瞧瞧,來打雜兒。裙裾在房中打個旋,很美麗的。當然,有時候也會把孫武從思緒中拉到現實中來,拉到美人兒的石榴裙下,當他少事歇息之後,再重新思考他的戰略的時候,頭腦會變得更靈敏靈活,連文字都會更加順暢了。

  漪羅悶了,偷偷去看望夫概府中的阿婧。

  阿婧是漪羅在郢都唯一熟悉並且可以相互傾吐衷曲的女人,從前,阿婧還與漪羅死去的姐姐皿妃很要好。

  女人必須找到對象互相傾訴,這是女人生命的需要和營養。可是,漪羅每次去找阿婧都避開孫武,孫武對夫概存有戒心。

  一日,漪羅又來找阿婧。從後院角門進去。一向如此。

  童僕帶著漪羅繞過後園。園中有花樹,山石,還有菜畦,種些瓜茹芫荽之類。阿婧在藤蘿架下面等待著漪羅。

  阿婧那樣子很激動,很高興的,她盼望漪羅來說說話,給她寂寞的生活帶來一點兒新鮮的風。

  漪羅美麗的臉剛從角門兒閃進來,阿婧就站了起來,要迎上去。

  夫概卻走來了。

  夫概:“阿婧,不在房中,到此做甚?”

  “將軍沒看見藤蘿花開了嗎?”

  阿婧忙向漪羅打手勢,打啞謎,她也不願意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夫概摻和。她早就憑著第六感官,感覺到夫概其實對漪羅未存好心,只是礙著孫武,沒有貿然動作罷了。

  夫概看見了漪羅,卻裝作沒看見:“唔,觀賞一番藤蘿花樹,對你益處匪淺,你會開心些的。”

  “阿婧可以一個人觀賞麼?”

  “當然。一個人。呵呵,當然。只要你會對我笑一笑。你很難賞賜給我一個笑靨。”

  “阿婧該死。”

  糟糕,漪羅走過來了,繞過了山石。

  夫概哼了一聲裝作背過了臉。

  “夫概將軍!”

  阿婧提高了聲音。

  漪羅一驚,一腳踩到了菜畦里,趕緊躲藏。

  夫概回過身來:“喚我何事?”

  “將軍還有什麼事情吩咐麼?”

  “我問你何事,你反而來問我,莫名其妙。沒事。我沒事。不打擾了。”

  夫概走了。他不想嚇跑了漪羅。

  漪羅這才從山石後走過來。

  漪羅:“糟糕,鞋子和裙子都弄髒了。”

  阿婧:“姐姐賠你好不好?”

  “你瞧,我們偷偷摸摸的,倒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的將軍,不願意與我的將軍過分親密;我的將軍又千方百計地想通過你和你的將軍聯絡,你的將軍和我的將軍一摻和,事情就複雜了。”

  “什麼你的將軍我的將軍?難為你的舌頭靈巧得像黃雀兒!阿婧姐姐,說真的,你的將軍對你好些了嗎?”

  阿婧嘆了口氣,搖搖頭,苦笑。

  她的身上幾乎總是有傷痕的。她是夫概發泄的對象。夫概只讓她的前邊和臉蛋兒保持著完美,以供賞玩。虐待阿婧,是這位將軍的一大樂事。每回行那種事情的時候,夫概都像是臨朝登基一樣,像是君王處理朝政一樣。

  阿婧:“你我姐妹在一起說些快活的事情好麼?你的那位將軍呢?如何?你還記著他在姑蘇台殺掉你姐姐的仇麼?疙瘩可曾解開?”

  “我一想到姐姐,恨他就恨得咬碎了牙齒。可是……他也是萬不得已的。他可不是那麼凶神惡煞。只是有時候有些古怪。哦,他有時候完完全全像個娃娃。”

  “娃娃?”阿婧格格笑起來,“娃娃?那位孫將軍?”

  “倘若永遠沒有戰爭該多好呢?我真想勸他解甲歸田,回羅浮山去。”

  “是呵,帶上你的‘娃娃’。”

  “……”

  “只怕我熬不到你們歸隱羅浮山那天了,我還能回到姑蘇麼?漪羅,我總是提心弔膽的。我怕。我怕我不是讓夫概將軍折磨到死,也會被大王處死的。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何出此言?”

  “我有預感。早晚夫概和大王,他們兄弟會火併的,早早晚晚……啊,你看我說了什麼胡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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